他突然开口,换了称呼:“秦部长,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一直觉得我是个危险分子吗?”
“那时事出有因。”秦夺皱了一下眉,“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司予睫毛轻轻一扫,笑道:“就是突然想起来,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提醒。”
秦夺目光一动,本能地觉得司予接下来的话他大概不会太想听:“司……”
然而司予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说了下去:“你和宿者接触了那么多年,进过那么多个病毒世界,也许你一开始的直觉,是对的也说不准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确实是一个有潜在反社会人格的危险分子。”
他眼尾微微下弯,语气不痛不痒,随意得像是在话家常:“你们真的确定要让像我这样一个危险分子,当你们病毒协会的顾问吗?”
秦夺的语气冷了下去:“司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司予的语调又轻又缓,“秦部长,我比你更了解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短短几天之内,秦夺第二次被他三两句话说得心头火起,然而他忍了忍,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道:“你知道在s07病毒世界里,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那么提防着你了么?”
司予侧了一下头。
秦夺:“那天晚上陈偲偲在自己房间出事,你本来可以不管不问,但你不但主动救了她,还冒险跟一个已经ooc了的人换身份牌。
“从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或许有些事并不想我想的那样。”
司予不假思索地回道:“救陈偲偲对我来说算不上冒险,顺手而已。”
“那你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地去帮陈桂茶平反?为什么要用那么麻烦地方法去解决s09?又为什么会‘本能’地帮我挡子弹?”
在这一连串逼问间,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车子缓缓靠边停下,可他们谁都没有下车。秦夺侧过头看着他,冷灰的眼里情绪晦暗:“司予,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奇怪。别人不信你的时候,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示弱,企图让对方相信你并无恶意;等别人相信你了,你却一个劲地往自己身上抹泥,用各种方式惹怒别人、把人推远。
“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司予现在住的房子位于老城区,白天里街道上人来人往,各色小吃摊与杂货铺交错在冬日里略显萧条的树荫间,平凡但却热闹。几个老头在街边下完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吃饭,秦夺的问题让司予有些难以招架,他的余光无意间顺着移动的人影一滑,却在下一秒,猛地看见了一辆十分眼熟的黑色迈巴赫。
这辆车停在这种老街巷,本身就足够显眼,更何况这辆车司予不久前才在滇州见过。
是季言桉的车。
司予瞳孔一缩,这一点微乎其微的变化当即被秦夺捕捉到了:“怎么了?”
他想要顺着司予的目光回头看去,下一刻,却被一双手拉住了衣领。
明明身上裹着羽绒服,车内的空调也开得很暖,可那些暖意却像是被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隔绝在了躯体之外,无法透过皮肉传到积寒多年的骨血中来。
窗外一切的美好平和都在那辆车出现的瞬间离他远去,像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提醒。
司予轻轻活动了一下发僵的唇舌,心里自暴自弃地想: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如就破罐子破摔,让一切烂个干净好了。
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落在秦夺黑色的衣服上,明晃晃地扰人心绪。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周身的气质突然变了,静静看了秦夺几秒后,唇角一点点勾起轻佻的弧度:“那你呢?你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为了我的伤势担惊受怕,秦夺,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他说着,上身缓缓前倾,身上原本柔和的气息带上了侵略性:“秦夺,我可是事先警告过你的了。既然你不肯听劝,那我如你所愿。”
秦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感到司予的气息在瞬间逼近。对方深黑的眼睛像一个不断放大的漩涡,温热的呼吸扫过他的脖颈,在司予柔软的嘴唇即将触到他的那一瞬,秦夺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攥住他的下巴,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他手上的劲大到青筋凸起,司予的下颌瞬间就红了一片,可这人却半声也没坑,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那双弯起的深黑眼睛里有暧昧,有玩味,却唯独找不到一丝爱意。
秦夺被司予新升级的作死方法气得七窍生烟,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坐地飞升,连血液都流通不畅了。他剧烈地深呼吸着,整个人都在克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眼底因愤怒而逼出了一层红血丝。
他死死盯着面前那张脸,一字一句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难得的粗话:“司予,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司予始终笑着,眼底一片清醒,甚至因为太过清醒而带上了两分冷漠的意味:“怎么,我会错意了,这不是你想要的?”
秦夺用进了毕生的温柔与涵养才没当场动手,深吸了口气,咬着牙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司予嘴唇稍动,似乎想说什么,秦夺已经一把放开了他,撇过头闭上眼睛,像是不想听他的答案:“下车。”
司予了然地点了下头,伸手去拉羽绒服的拉链,一旁的秦夺听到声响,吐出一口气,忍不住低声吼道:“羽绒服穿着!下车!”
扣在拉链头上的手停了下来,司予怔了半秒,最后若无其事笑道:“好,那我改天洗好了再寄给你。”
秦夺喉咙滚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放弃了。他偏头看向窗外,听到身后两声接连的开关车门,等他再回头看时,副驾驶已经空了。
司予甚至没有跟他道别。
回去的一路上,司予只觉得冷,像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冷得他的骨头一阵阵发疼。
今天闹得那么难看,秦夺应该不会再来了。
三天后不会,以后也不会了。
他轻轻闭了闭眼,就在这时,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他拿出手机,忽然想到手机的钱还没转给秦夺。
这个念头被他一闪而逝地带了过去,司予打开邮箱,点开了那封十几秒前才收到的文件。
to向日葵花海
已初步查清注射器中液体的主要成分与功效。
该液体内含有变种sos病毒与某未知特殊dna,经过生物体模拟实验显示,该液体将会在注射一段时间后,极大程度地改变宿者的能力,可能包括但不限于快速治愈能力、病毒植入能力与空间捏造能力,具体方向不明,副作用不明。
此注射器内液体危险性极高,建议收到邮件后立即销毁。
另:请将j实验室的具体位置告知于我,我将根据情况制定计划,必要时寻求上级帮助,争取一举捣毁该实验室。
医生
司予快速浏览完邮件,随后收起手机,没在第一时间内给出回复。
他记得季言桉说过,注射器里的东西还只是半成品,真正的成品好像还缺少什么东西,但仅仅是半成品也已经有了足够可怕的效果。
不知想到什么,他极轻地提了一下嘴角,紧接着,从衣服里拿出那只微型注射器,盯着注射器中玫红的液体欣赏了两眼后,毫不犹豫地打进了自己的手臂。
针尖插入皮肤的触感不管多少次都会让他下意识一颤,冰冷的液体打入体内,几乎只过了不到五秒,司予便感觉自己整条手臂都烧了起来。
灼烧的疼痛感顺着手臂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寒冬腊月里,他体内却像是有一条奔腾的岩浆,每一寸骨肉都如同被烧毁一般剧烈疼痛。然而司予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体会过太多次这种疼痛,除了脸色变得更为苍白之外,居然依旧毫无感觉般地朝前走着。
大约十分钟后,那股疼痛渐渐平息了下去,只有几个大的关节处还残余着跳动的灼烧感。紧随其后的,是后心处枪伤瞬间愈合的鲜明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