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一阵马蹄声从慌乱的队伍里的响起——
“怎么样?前方没出现异兽吧?”
马背上,方海询问着一名带头探路的士兵。
“一切正常。”
那士兵平静的回答到,随后看着方海略显疲乏的面庞再次关切到:
“你们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没有大碍!”方海干脆的回答着。
“那就好。”
“命令部队行进的速度慢些,也让民众休息会儿,但要赶在天黑前走出寂林,休息的时间不要拖太久!”
隔着马背方海传达了最后的命令。
“是!”
——
与此同时的迁徙部队第七分队处。
那名束甲傍身的女子牵着战马独自朝着队伍的后方走去,那清秀飒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失落,眉心紧紧皱起。望着擦肩而过的民众,本想伸手搭话,奈何大多民众见到自己都是避之不及。脸上揭露出的是一幅幅漠然和惶恐。
女子无奈只好独自黯然走开,自顾自的朝着远处的辎重走去。
那些幽暗的面孔也不都是尽数躲避,透过其中一袭厚重的粗布盖子,一张深邃的眼神和那女子的双眸短暂的汇聚在一条线上。
那人的身下还拉扯着一个不大的孩子,从外貌看大致同宋璟冉一般大。孩子被一条褐色的绒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只从眉梢处露出一丝光亮。
粗布衫在微风拂过后产生轻微的晃动,隐约的露出那枯枝的手臂。那女子的眼眸也被那隐约露出的手臂带过去,定睛一看后双唇不自觉的拉开距离,眉梢轻轻后仰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裹着粗布的行人似乎察觉到女子的神情,连忙拉着身下的孩子往前走去,孩子在急促的拉扯下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等……”女子正要开口,只见那行人已至数步开外,无奈之下只好收起举起的手臂。
——
时间一晃又过去许久后,那女子已从拉辎重的货车处驾马返回,马背上,女子的神情依旧显得失落。
马蹄声不断,“啼嗒”声也不断萦绕在耳边,那女子的神态也渐渐不在当前,似乎还在回忆着不久前的事情。
————
[“我受命,负责检查物资军重。”
女子走上前对着两名看守士兵说到。奈何看守的士兵并没有理会。
“跟你们说话呢!没听见吗?”
“……”两名士兵依旧没有言语,只是那头盔深处的眼眸开始变得愤怒起来。
“让开!”
见身前二人不作回应,那女子也渐渐失去耐心,只好将二人推开。
“嗯?!”
沉闷的愤怒声从二人身上传来,两人的左右手臂持枪横挡在女子身前,女子也被余力推至数步开外。
“你们!”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触物资军重!”
“我可是有督军大人的口令!”女子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对着稍做无礼的二人愤愤地说到。
而那两人的语气也同样理直气壮。
“校尉!这句话我们已经不知道听到过多少遍了!”话音刚落,二人的长矛也已直指那女子的身前。
“什么?!”女子惊措的说道
“除督军大人亲自给的手谕外,一切以口令和其他形式出现的命令都不作数,莫非你也想盗取物资不成?!”
“你说你有督军大人的口令,如果是真的,但凡可以去要督军大人的手谕,我等见了也不会为难你,既没有手谕就想要擅闯,见你好歹是个校尉,我们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若是其他人,我们的长矛早已刺入那人的身体。”
其中一人跟着呵责到,那女子的脸上挂出一丝尴尬,不知如何反驳……]
————
忽然!女子的耳边传来一阵聒噪的声音,清晰的嘶喊也拉回了女子的精神。女子抬眼望去,一位老孺恰好映在自己的眸子里,满头的银丝在风中显得凌乱,几名士兵正拉扯着她的躯干,其余的民众带着鄙夷和漠然的眼神看着老孺,细望过去,那老孺的身下还依偎着一个孩。女子再度端望过去,那孩子的眼神充满了害怕和无助,清澈的眸子下泛出阵阵泪光。一只黝黑的小手紧紧抱着那老孺不放,伴随着老孺的哀喊,那孩子也不断哭泣着。见此情形的女子,立马驱马赶去——
“大人!”女子的马匹行至身前,一名士兵从那老孺身上移开,对着正在从马背下翻下的女子行礼。
“闪开!”女子拂手将那名士兵推开,委身曲躬去扶起老人。
“大人……?”那名被推开的士兵惶然的开口道。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老人的?”女子将老人和孩子安抚在一侧,起身呵斥到几名动手的士兵。
“……大人…迁徙的规矩……荒野行进的队伍里老人残疾伤员需要遣送至部队外围……”动手的几位士兵都将头微微低下。身后的行进队伍里也渐渐传来嘈乱的唏嘘声。
“我不是故意掩藏的,我不是故意掩藏的……求求你们看在孩子的份上……让我待在队伍里吧……”
“……”女子没有开口,蹲下轻轻抚摸了那孩子的脸颊。那孩子眼眸同样透着光看着女子的面庞。
“这孩子自有他父母照顾,你这样只会给他人拖后腿的……”那群士兵中有人淡淡道出。女子听见后,回首怒目一盯,嘴角用力咬合了一下,却没有开口斥训,士兵瞧见也连忙闭了嘴。
气氛沉寂了片刻后,那老孺才缓缓开口道出:
“他父母早在晨曦谷兽潮时就殒命了……”
话音落下,现场的氛围也再度变得沉寂,那人群里的唏嘘声也渐渐淡了下去。士兵们也都默然的看着老孺。
“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儿子……是勇猛抵御兽潮战死在城门下的!他的母亲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娘俩儿才丢了性命,我老了不要紧,但你们不要拿孩子痛楚来刺激他,漫长的行程里,你们哪个不是靠别人的牺牲才走到这儿的!我只求待在孩子身边……照顾他到下一处人类聚集地为止……”
老孺悲亢的吐露着内心的伤痛,凹陷的脸皮上也被泪水浸满。
众人围在四周,没有人言语,那女子望着老孺悲伤的面容脸上也显露出几分愁苦。
“奶奶……”孩子更加紧实的依偎在老孺的怀里,颤抖的声线让人抑制不住的怜惜。
————
“规矩就是规矩!”
忽然——原本默然的空气里传来一声冰冷的责令。
“大人!”
众士兵回首,那名先前谈到的督军大人赫然出现在众人身侧。
“大人……”女子见闻也立马谦恭的行礼到。
“你说的不错,我们都是靠着别人的牺牲才走到这里!但你没明白,牺牲是要具有意义的,无谓牺牲就叫送死!白痴!而你现在这样无疑让你的儿子和媳妇的牺牲变成白费。”
“大人……!”女子愤愤到。
“够了!把他们拉开,孩子转移到马车上,把她遣送出去!”
“是!”
剧烈的撕扯下,老孺和孩子都发出痛苦的嘶鸣。
“大人,这样未免太过残忍了!就不能……”女子话音未落,督军便又斥责到:
“住嘴!为晨曦谷牺牲的人整个寂静墓园都装不下!你懂什么?”
“……我。”
“等你亲眼看见,因为你的无能导致身边的人被拖累时,你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几阵喘息后,那群拖拽着老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远,孩子的哭泣和呐喊声也变得越来越空寂,黯然的天空之下充斥着一股漠然的无助感。
“驾!”
女子奋然驱马追去。
“他们理应得到庇护!不应该被漠然对待!”女子的声音从马车队背后传来。马匹的身影行至一侧时,一名银甲骑士执枪拦住了。
马背上,那名督军依旧显得冷酷,面露轻视的撇了一眼拱手的女子。随即又面不改色的命令部队继续行进。
看着眼前的人不作反应,女子继续奋然说到:
“如果作为军人,连一个家庭都守护不了,那我不做也罢!”
话音落下,手中的利剑便横劈出去,剑身顺势和一柄银枪撞击在一起。
“愚蠢……”马背上,督军显得不厌烦。
几声碰撞后,女子驾马朝着队伍外侧奔去,一支遣送队伍出现在了女子的眼眸里,那关押着几个老人的木笼也在远处渐渐有了模样。
“不用拦她!喜欢充能的人,在这场逃亡游戏里注定是个失败的玩家。”督军言语冰冷的对着正欲追赶的银甲骑士,随后举手示意着马队里的弓弩手。
视角拉到遣送队伍处——
女子的长剑随着马匹的牵动划出一条波浪,剑刃在捆绑木笼的铁链上留下凹陷的印记,几名护卫兵见状也立马抽出利刃冲着女子攻去。几匹战马就这样在广袤的原野上来回碰撞。
一名士兵勒紧战马的右颈,持着战刀屈身朝着女子战马的下盘挥去,另一名士兵则气势汹汹的迎面攻杀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女子束起脚下的战马,整个马身应声跃起,躲过了挥刀下砍的攻击,同一时间,自己则是仰面直接躺在战马的背上,化解了迎面攻杀而来的利刃。几个喘息后,女子翻起身子又朝着其他士兵攻去。
三五个回合后几名护卫兵纷纷落下战马。
“不想现在就暴尸荒野就滚开!”女子横剑指向几名倒地的士兵,落地的士兵只好无力的起身躲开。
那木笼里的老孺投来希望的目光,其他老人也都面露喜色的扒在木笼边上。
“你们往后退,我帮你们……”
未等女子的话语结束,空气中便传来一阵空鸣,女子闻声回首望去,一支飞矢以临近面门。情急之下女子举起手臂遮挡。“嗖——!”的一声,那箭头穿破女子的臂膀,巨大冲力也将其重重地从战马的背上推了下去。身体瞬间同失去阻力的巨石般滚落在地上。
不远处也传来几阵马蹄声,女子艰难抬起头,口中吐出一股脓血,斜阳之下,那几位巨大的黑影出现在女子的眼眸里。
“押进去!”
冰冷的语气从那高大的黑影里传出。
几名手执长枪的黑影齐声回应到:“是!”
“那么想做英雄,就跟着他们去外围浴血吧!”
说罢女子的身躯也被锁进木笼里。
那群老人的目光再次变得黯然,只有老孺慌忙去查看那将近昏厥的女子。
“你们准备去哪儿?”
那黑影冷冽的语气又对准了那些焉焉站起的护卫兵。
“我们……”
未等他们开口,那黑影再次说到:
“你们就跟着遣送车队出去,你们原本就是负责护卫的。”
“可是我们的伤……”一名士兵祈求的说到。
“那正好,这里不需要受伤的废物!”说罢,那黑影驱使着脚下的战马转身离去,其余几名手持长枪的甲士也将枪刃对准那几名护卫兵,怒目瞪视着驱离他们。几名护卫兵也都露出惶恐和错愕,眼神颤颤的目视着远去的背影。
泛着黯然的太阳也随着时间流逝缓缓降落,视角再次汇聚到张林所在的第四分队。
“保重……”张林双目微颤,面对着一群伤残的士兵悲望的说到。
拖着伤残士兵们并没有摆出一副沮丧的模样,相反——他们整齐划一的肃立在张林面前。
留下一批物资后张林带着其余人绝然的离开了,被留下的伤残士兵们自发的朝着远去的队伍束起军礼,直至队伍的末端完全消失在视野里那股早已挤压满的悲痛才化作一股热泪溢出……
———
“就这样抛下他们不管了嘛?”石韦回首望了望视野深处的那群士兵,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
“他们跟着我们,只会让事态变得更遭……”张林面色稍许下沉,语气凝重的回答到。
“……”石韦看向张林的双眸,脸上浮出一抹悲望,接着轻叹了一口气。
“在荒野,我们必须用一切办法保留有生之力,哪怕牺牲掉一部分人……”
“如果……先前重伤的是我,恐怕我会被留下吧……”
听到这话,张林脸上又是一丝沉寂。
二人没有再对话,跨下的战马也被驱使的更加快速,整个行进队伍的速度也在领头的几人的节奏下变得更加快速。
时间再度推拉,一晃以至夜幕,白日里躁乱的队伍也在此刻变得安静了许多。
“哨岗都安排好了吧?”安鲁对着一名士官说到。
“都以安排妥当了。”士官干脆的回答到,说话时还不忘将岗哨的具体位置在图纸上指出。
“好,幸苦了,下去休息吧。”
“是!”
两人的话语结束,石韦的身影也慢慢从背后走来。
“队长!”
安鲁转身望去,石韦正拿着一袋水和几个发黑芋头走来。
“给!”
安鲁接过石韦丢来的食物,两人就地在一处篝火处坐下了。
营地的另一处,张林端着一碗粥朝着载有孩子的马车走去。
“璟冉吃饭了!”
车内听见张林喊到“吃饭”的声音,大伙的味蕾也被张林端来热粥吸引。
一名女兵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出头来,随后几名孩子那渴求的眼神也从女子的身下投来。
望着这一幕,张林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让孩子们下来吧,那边还有,过去给他们盛一些。”说完指着身后那还在熬煮的大锅。女兵也将眼眸顺着张林指的方向望去,随后欣喜的对着孩子们说道:
“都下车吧小家伙们,过去吃饱饭再休息。”
“好!”孩子们应答到。
空荡的马车内,只有宋璟冉还待在角落,下车后的女兵见了也是无奈的开口说到:
“我们已经安抚一路了,还是……”
“没事……你先过去吧。”
“是……”
说完,张林走上马车,将那碗热气腾腾的米粥递到宋璟冉身前。饿了许久的宋璟冉见着米粥也是强忍不住,端起米粥大口吮吸着,见到进食的宋璟冉,张林的脸上也浮出一丝笑意。
“还…要…”没几下,一碗米粥就以消失不见,宋璟冉伸出小手将空碗递给张林,秀珍的面孔下露出一丝温红。张林接过空碗,面露笑意温和的说道:
“嗯,要多少都有,不过,你得和我下车才行……”
张林将手递进去,宋璟冉微微抬起眼角,望了望张林那纤细有力的手指,犹豫的将自己的手也轻轻递出。
“好,下车吧。”张林轻轻扶着宋璟冉的手,卷缩许久的宋璟冉踉跄的走到马车边缘,眼角突然觉得昏暗,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轻微摇晃起来。一把栽进张林的怀里。
“没事,没事,小心点……”张林耐心的安抚到。
从张林怀里站起的宋璟冉这才看清停下的部队,营地里,零散坐落着些许人。一处处篝火旁,全是满脸疲乏的军士,就连拴在树干下的战马也尽显疲态。成人堆里每个人的手上拿着的都是发黑的芋头和一袋清水。唯独几名女兵和一群孩童围在了熬满米粥的锅炉旁。
“过去吧,那边还有很多。”
不等宋璟冉收回眼眸,张林便牵着他的手径直走向煮米粥的地方。
夜色下,一轮斜月在陪伴着他们,轻风从幽寂的密林深处缓缓拂来,细心望去,那躲在暗角的里鸣唱的蟋蟀也探出了头,鼾声也开始在营地里渐渐浮起。转角望去,一些没有睡意的民众借着火光翻阅着不知名的书籍,偶尔的几声异动也会惊得连忙起身查看,发现并无异常后又安心的坐下继续回味着。
职岗的哨兵也不曾闲着,警惕的双眼时刻注意周围的一草一木,有了他们的坚持才换来了夜里短暂的安宁。
安逸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天刚蒙蒙亮,营地里就响起了叮当声,各种铁器开始被整理起来,虚虚奄奄的嘈乱身也从人堆里响起。
“都起来了!准备出发!”
马车再次摇晃起来,晃动声也惊醒了车内的众人。
“准备出发了,都坐好了!”车夫扬鞭说到。
“孩子们,都坐好。”女兵轻声对着略带朦胧的孩子们说到。
孩子们揉搓双眼,托着乏意的身子朝着女兵身边靠拢。
随后第四分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这片寂林的外围,一股清澈的舒心味道随着望眼无尽的原野飘来。伴着晨风和朝阳,战士们乃至民众的脸上都洋溢着蓬勃的朝气。
“这片原野一览无余,应该不会有大型异兽出没,让进行的队伍速度可以稍微减缓。”领头的张林对着传讯官说到。
“是!”
对话结束后,张林驾马来到了车载孩子们的马车旁。
“都没事吧?”依旧一日既往的关心着,车内的女兵也探出头来回应到:
“嗯!大家精神都还好。”说罢看着那无际绿野,眼眸中透出几分灵动。
“真……美……”
红润的嘴角轻轻谈出两个字眼,嘴角处也挂上收不住的欣喜,随后转身朝着车内说到:
“你们快看!”
说罢,负责照顾孩子们的其他女兵和孩子们纷纷从马车的车帘处探出头来。暖色的草原横穿在他们的脚下,放眼望去湛蓝的天空刚好衬托了这片原野的宁静,几只白雁从他们上空掠过,朝着远山飞去,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一股久违的舒畅感。
————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处。
载着木笼的马车发出“咣当”的声响,本就不算牢靠的支架也在摇晃当中吱吱作响。那女子的手臂上已被裹上一圈粗布,折断的箭头冷冷的摆在一侧。老孺轻轻用手拂开女子洒在脸上的头发,一脸关切的望着还在昏厥中的女子。
视角转到木车下面,几名被驱离的护卫兵都面露苦涩,有甚者还抱怨起了昏厥的女子,被驱离的他们托着受伤的身体缓步跟在马车背后,马车也没有车夫驱使,还是由一名伤重的士兵牵着。成为伤兵的那一刻,他们的战马自然也就不在属于他们。
个别士兵的抱怨声同样激起木笼内的老人反感,一时间,双方便为此又大吵了起来。
“诺不是你们藏在本就不属于你们的队伍里,哪来那么多事!”一名士兵愤愤的吼到。双手扶持着一柄长枪踉跄的跟在马车背后。
马车上的一名老人也不甘示弱,随即便回怼到:
“臭小子,少在这儿给我装蒜,我们几个为晨曦谷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们连奶都没戒呢!我们比你们更有活下去的价值!”
“一群不守规矩的老顽固罢了,谈什么价值!”
“若不是这木笼挡住我,你小子的头早就和身体说再见了!”
……
三五张嘴吵得不可开交,直到一柄利剑抽出横在双方中间,那火爆的气氛才得以安静片刻。
“都别吵了,快到外围了!都不要命了是吗?”一名还算理智的士兵站了出来,一脸严肃的说到。
没过多久,昏厥的女子才渐渐苏醒。
“丫头!你醒了!”
朦胧的眼眸前依稀出现一张温和慈善的面容,女子撑起一只手臂揉搓着眼眶,突然臂膀传来的撕裂感瞬间让自己清晰。
“丫头,!别乱动,你的手上还有伤。”
“……我,我这是……怎么了……”
女子恍惚的摸了摸痛感传来的方向,触碰到的瞬间面部又是一阵心酸痛苦的样子。
“你受了箭伤,先别乱动,好好休息吧,都昏迷一夜了。”
“我们这是在哪儿……”
“……”老孺沉默了稍许,身侧的其他老人也都默不作声。
“拖校尉大人的福,现在我们已经成为队伍的拖累,需要赶往迁徙部队的最外围当一个无名英雄!”马车下,那名先前和老人争吵的士兵不屑的说到。
“你们……”女子闻声寻去,仔细端望了下周身,眼眸中才渐渐透出一股愧疚。
“抱歉……我本意并不是……”
话音未落便被另一名士兵打断。
“校尉,你先休息吧,无论如何,这趟我们都得押送这群老人出来,只不过……现在换了方式罢了,结果都一样……”
开口的这位便是刚刚阻止继续争吵的士兵。
见到同伴这样说,那名态度稍差的士兵也不在多说什么,自顾自的扶着长枪走着。
时间一晃便临近午时——
顶头的烈日开始变得焦灼。
整片原野之下没有一处树荫可供蔽日,几名士兵也纷纷露出颓势,马车上的几人也都尽显疲态……
“放我们出来吧……”
一名老者声线略感沉重的说到。身侧的其他老人们露出渴求的目光。女子的眼神也是虚掩着看着车下的几名士兵。
“什么?你们这些老顽固老实待着…别想耍花招…”那名爱争吵的士兵语气也变得缓慢无力。
“既然大家都成为了被遣送的人,何必还要继续关着我们?”
理智的士兵又一次站了出来,望了望那满是裂痕的锁链开口说道;
“你们往后靠点。”
“诶?……”
争吵的士兵正欲阻拦,随着一声金属碰撞产生的清脆声,锁链也应声断裂。
一名老人见状立马踹开木笼的开口处,发了疯似的就往另一头奔去。
“这老顽固!”争吵的士兵怒斥到,随即便和另外的士兵想要把他追回,却被叫住了。
“让他逃吧,都到这儿了,再怎么追也没有意义,何况我们身上的伤还没好……”
片刻后,剩余的老人缓缓下了车活动着,那女子也踉跄走到一处空地休整,那名一只理智的士兵也渐渐被众人默认为了领头人。
“给!”领头的士兵朝着那女子递了份水。
“谢谢……”
“不客气……”士兵缓缓坐下,脸上露出愁苦的模样,轻叹一口气后接着说到:
“科什,里斯兰人,东南兽潮后逃难到晨曦谷的,没想到如今会再次以这样的方式重新进入荒野……真是讽刺啊……”
“陆灵。”女子伸出手,平静的回应到。
“为什么要帮那些老朽,你也该明白的,这不是督军一个人能决定的。”
“至少我觉得他们不应该成为他们的嫁衣,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既然这样,之后你打算怎么办?一路保护他们?这样必然会成为拖累的。”
“……我不清楚,但我认为选择权在他们身上,而不是被人约束。”话音落下,女子的眼眸朝着那老孺望去,同一时间,老孺的余晖也和女子的视线重合,回过头露出一丝和善的笑意。随后女子继续开口说道:
“你们呢?怎么打算的?”
“先找地方疗伤……之后听天由命吧。”科什的语气变得沉重,带着稍许的疲乏长叹了一口气。
“抱歉……”望着科什身上的淤青和伤疤,女子面色略带愧疚的说到。
随后的一声苦笑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氛围。
“没事……”
说完,科什站起身子,很快便朝着马车的另一头走去。
时间一晃来到旁晚,视角也再次拉回第七分队处——
天空的西边挂着一抹长虹,太阳的热度也在此刻变得幽凉,余晖的霞光衬出一支狭长的队伍,放眼望去,由远到近开始陆续亮起一柄柄火把,火光也在躁动的风声里变得好动。人群里时不时的会传来马匹疲惫的喘息声,满是杂物的木车上也会偶尔的发出“咣当”的声音。
除去马背上的军士,靠着双腿前进的民众和其他卫兵的脸上都尽显疲态,汗水从他们额间滴落,狭长的队伍脚下,是一条被汗水淋湿的道路。
沉重的气氛压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队伍里除去那令人烦躁的喘息声外,便没有了多余的噪杂。
几个喘息之间,那西方的一抹红晕也变得黯然,前来顶替的是乌黑的天际,悬空之上的月亮并没有如期而至,躁动的大风携着一卷层云缓缓立在队伍的上空。
不远处的一片密林也随着大风的呼啸摆弄着舞姿。
“命令队伍,加速前进,到达前方的密林再搭营休息。”领头的马背上,那名督军冷冷的说到。
“是!”
听到很快就能得到休息的消息,那传令的官员也是满脸的欣喜,拉拽着马匹朝着队伍后方奔去。
“全员听令,加速前进,加速前进,前方到达一片密林再搭营休整。”
“……前方到达一片密林再搭营休整……”
传令官的的声音回荡在队伍中央,听到消息的人们一脸狂热的抬头朝着远处出现的密林望去。一时间,整个队伍的气氛开始变得聒噪起来。马匹和木车在人力的催动下不停发出嘶鸣和碰撞声。急行的脚步更顾不上身体的疲乏,望眼欲穿的朝着安逸奔去。
良久之后,整个七分队陆陆续续的进了密林。
“派几个人到周围查勘一下!”
“是!”
“你们几个,找几个壮汉把营帐搭好,伙食准备好后先给车上的孩子送去!”
“是!”
仓促的下完命令后,那督军才下马坐在一处空地上歇息起来。面容依旧冷峻的目视着忙碌的人们。
“大人…这是前方队伍遣送下来的图纸。”一名身上带满文献的士官走上前来说到。那督军正眼望了望那名士官,将手递过去拿起了士官送来的图纸仔细端倪着。
片刻后——
“嗯……我知道了。将这份图纸抄录一份,把我们途径的地方同样标记好后送往后面的队伍。”
“是…”
说完那士官接过图纸便缓缓退下了。
又过去些许后——
“大人,营帐已经搭好,请移步休整吧。”
不一会儿,生活造饭的声音便在这密林里冉冉升起,人们开始享受着短暂的安宁。
————
时间重新回溯到寒风要塞的一处酒坊处。
不大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粗茶淡饭。
“两位,您儿慢慢吃,我们这儿也拿不出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实在对不住。”
“没事,下去吧。”
“诶,得嘞。”
宋璟冉轻轻端过一碗米粥,伴着搭配的米醋就开始吃了起来。
“慢点吃,当心烫。”张林伸手拂开宋璟冉嘴角的米粒,一脸宠溺的说到。
简单的果腹后,二人也是平静的走出了酒坊,回去的路上也没有耽误太多时间,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就当张林准备歇息时,门外再次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北门大人?那么晚了还有事嘛?”
“有空陪我走走嘛?”
不一会儿,两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那熟悉的高墙之上。
“要来点吗?”北门宇同先前那样一脸笑意的递过酒袋。张林见状缓缓将手伸去,接过酒袋后,轻轻抿了一口。
“今天那小子打得不错。”北门宇脱口到,身子半倚靠在城墙上,透出一股颇为欣赏的目光。
“还不是败给了寒风军的战士。”
“谦虚了不是,其实也算不上败了,诺莱克在这群战士里算是比较勇武的。作为刚到寒风要塞的人来说,可以和这里较为优秀战士打得有来有回,已经足以证明实力不弱了。我已经和司令打过招呼了,那个叫石韦的小子,我直接收下了。”
“怎么突然?”听到北门宇告知的消息,张林的脸上显得不知所措。
“哈哈哈……不用那么惊讶,对于出色的战士,寒风要塞可是从不吝啬的。至于你嘛……司令说让你单独再找他谈谈。”
“嗯…真的是个性情奇怪的人……我会再去找弗尔德司令的。”张林的话语里透出一丝苦笑,眼眉轻微皱起。
“荒野改变了你们不少吧……”北门宇话锋一转,语气里透出一股沉重。
“是啊,改变的可太多了……”张林将身子俯靠在城墙上,接过北门宇说话间递来的酒袋又轻轻抿了一口。望着远山上呼啸的寒风,张林又想起了那狭长黯然的迁徙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