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爱丽丝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解释完的阿兹克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的戒指,端详几秒后,他将这枚戒指捻起,戴至左手食指。
霍然间,一种恐怖幽深难以名状高高在上的感觉从他身上扩散而出,那些或裸着身体或穿着破烂皮甲的活尸、骷髅们纷纷单膝下跪,埋低了脑袋,似乎只敢直视他的皮靴,飞舞的怨魂、阴影们同样落至地面,紧紧贴于甲板,再没有一个漂浮于半空。
船上其余海盗一个接一个扑通倒地,将脸部埋至甲板之上,不敢有丝亳抬起。
好酷啊……爱丽丝看着阿兹克的背影惊奇不已,有一种把戒指要过来戴一下的冲动。
阿兹克又前行两步,来到“地狱上将”的侧方,然后转过身体,面朝克莱恩,对路德维尔道:
“你做他一年的秘偶,到了时限,可以回归灵界。”
“居然还让他回去吗?!”爱丽丝脱口而出。
路德维尔原本因忿怒和不甘而颤抖的身体僵住,他伏下身体,将额头紧贴甲板,语速飞快地道:
“是,伟大的死亡执政官。”
克莱恩心情复杂地看向爱丽丝,阿兹克先生也停下动作看了她一眼,爱丽丝在这两个眼神中下意识伸手捂住嘴,阿兹克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一滞,随后平滑地落到克莱恩身上。
克莱恩茫然地回望阿兹克先生,静默几秒后,阿兹克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重新移到路德维尔身上。
爱丽丝懵懂地眨了下眼睛,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可能有点太丢人了。
好在阿兹克的注意力不在于此,苍白与阴绿彼此渲染的神秘符号一个又一个凸显出来,交织在一起,形成了虚幻的青铜大门。
这青铜大门飞快缩小,落至“地狱上将”的额头钻了进去,接着,阿兹克就转过头,冲克莱恩点了点头,随后指了下路德维尔。
克莱恩一脸木然地走上前去,操纵路德维尔的灵体之线,爱丽丝偏了偏头,去找自己丢在船上的那枚单片眼镜。
到时候还给阿蒙……不,到时候送给威尔·昂赛汀好了!
爱丽丝抛了抛手中的单片眼镜,又想起阿蒙那句意味不明的话,皱起了眉。
她仍然没想通阿蒙的目的,但自从对“光之钥”与“诡秘之主”的关系产生怀疑后,爱丽丝就认为,自己能不能想明白这件事或许没什么影响。
毕竟,真正决定事情走向的似乎也不是她和阿蒙,虽然这两位存在似乎现在和死了没区别,但考虑到“先知”展现出的能力,以及“诡秘之主”可能存在的对命运的影响,爱丽丝认为这件事的结局可能早就注定好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就不需要努力了,爱丽丝怀疑,自己如果不在恰当的时候拥有恰当的实力或者做出恰当的事情,那等待她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也就是说,对她来说,大概过度努力和过度摆烂都不是什么好事,真正有利的选择是“刚刚好”。
可是,要怎么样确定什么是刚刚好呢?
爱丽丝叹了口气,明白这件事有且仅可能有一个答案——命运会告诉她的。
爱丽丝收拢思绪,随后朝已经把路德维尔变成密偶的克莱恩和阿兹克问道:
“你们接下来要干嘛?”
无需回应,问出这句话的爱丽丝便自己得到了答案,她从阿兹克身上看见了一片浓稠的黑暗,一只纤细白皙的女性手掌从黑暗中伸出。
爱丽丝的身体因那只手掌而僵硬,直觉告诉她,那只手掌背后藏着一个恐怖的、她现在绝对不想见到的人。
但爱丽丝又莫名想要看清全貌,于是,两种不同的想法拉扯间,一道身影跟随着手掌一起出现。
那是张女性的脸孔,她身着繁星般的裙摆,面容秀美却眼神呆滞,爱丽丝视线凝固一瞬间,随后对上了那双无神的眼睛。
画面消散,爱丽丝呆滞两秒后,看向仍在她面前的阿兹克与克莱恩,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干脆利落的词来:
“再见。”
克莱恩和阿兹克眼神迷茫地看着她,爱丽丝却没解释,只抬手在胸前画下一道绯红之月的标志,虔诚道:
“赞美女神。”
“……?”克莱恩的视线凝固在身上,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刚想开口,爱丽丝直接原地消失。
她没回家,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圣塞缪尔教堂附近隐蔽的街道内,随后爱丽丝走出街道,毫不犹豫地抬腿迈入教堂,在教堂门口停顿半拍后,低声咕哝道:
“也许我该去忏悔室……但我忏悔的内容可能会吓死坐在对面的主教。”
爱丽丝摇了摇头,坐在了长椅上,闭眸在心里祷告。
女神,我以后不会未经你的允许捏你的脸了,哪怕是神降容器的脸,真的……
我一定经过你的允许再捏……
……
爱丽丝离开后,阿兹克转过头看向克莱恩,皱眉问道:
“她最后是什么意思?”
克莱恩沉默地收回视线,他能猜到爱丽丝绝对是看到了什么,而且这件事大概和女神有关系——看起来她似乎被警告了一样,什么都不敢说。
但如果要问克莱恩爱丽丝具体看到了什么,他却想不到,于是他想了想,朝阿兹克先生说道:
“她应该是看见了什么。”
阿兹克先生沉默一瞬,视线从他身上收回,冷淡道:
“我们去狂暴海。
“把那枚铜哨给我。”
“好的。”克莱恩心虚地交出了铜哨。
……
拜亚姆,靠港口位置的一栋房屋外。
爱丽丝正和阿尔杰以及“星之上将”嘉德丽雅正耐心等待着里面的人享用晚餐。
在此前,嘉德丽雅的到来和会面,阿尔杰其实都曾联络过爱丽丝,包括中间的搜索信息环节。
但爱丽丝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答应的源头只是想看热闹,阿尔杰对此也很清楚,汇报完之后就没再期待。
直到今天晚上的行动,爱丽丝终于出现在了现场。没听计划和讨论的爱丽丝其实不知道他们要怎么行动,她看了看阿尔杰和嘉德丽雅,发现阿尔杰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态度。
爱丽丝很快意识到阿尔杰也并不清楚行动的细节,她便没了自己询问的兴致,看着阿尔杰不说话。
阿尔杰从她的眼神里接收到信息,转向“隐者”嘉德丽雅,正打算开口询问时,阴影中忽然有一道身影浮现。
看见那个瘦高苍白且病恹恹的身影时,爱丽丝眨了眨眼睛,报出了他的名字:
“希斯·道尔?”
“命运小姐。”希斯·道尔恭敬地冲她行礼。
爱丽丝摆了摆手,往后站了点,把主场留给嘉德丽雅。
希斯这才看向嘉德丽雅,朝她说道:
“船长,他们没有察觉异常,将那些蘑菇做成了奶油浓汤,并预备好以香煎肉鱼为今晚的主食。”
“很好。”嘉德丽雅摘下了鼻梁上架着的沉重眼镜,用显出神秘紫色的眼眸望向有墙壁阻隔的房屋餐厅位置。
希斯·道尔没有哕嗦,身影瞬间暗化,回归到了阴影里,不知潜去了什么地方。
蘑菇……鱼……爱丽丝眉心一跳,想起了被重新封印的“蠕动的饥饿”,眼神惊惧地看向嘉德丽雅。
像是接收到她的视线,嘉德丽雅冲她点了点头。
爱丽丝惊恐地咽了下口水。
这番交流在“倒吊人”阿尔杰看来和打哑谜无异,尽管他意识到了今晚行动的核心是蘑菇,而且是毒蘑菇,但他还是没想通更多的细节,他迟疑问道:
“这会不会导致‘工匠’夏尔夫死亡?”
野生的“工匠”是相当珍稀的事物,阿尔杰并不希望在还有回旋余地的情况下,失去这么一位“朋友”,于他而言,最理想的方案是,把这家伙囚禁起来,让他成为自己和“隐者”专属的“工匠”。
“不会。”嘉德丽雅平静摇了摇头,随口解释道,“无论是你给予的情报,还是我船员观察到的细节,都有提到一点,夏尔夫不喜欢吃鱼,甚至非常讨厌,这可能与他小时候被鱼剌卡过喉咙有关。”
爱丽丝再一次咽了下口水,她决定以后在吃蘑菇的时候绝对不吃鱼。
“讨厌吃鱼……”阿尔杰低语出身,看了一眼正在咽口水的爱丽丝,再看一眼“隐者”嘉德丽雅,觉得这两个人似乎存在什么秘密,把自己排除在外了。
他心中疑惑,却没有开口询问,决定观察后再说。
她的身影瞬间透明,就像变成了无数星光聚合成的雕像。
那雕像一下破碎,璀璨的星辉点点涌动,霍然就来到了房屋门口,从缝隙处钻了进去。
片片星芒在内部重聚,嘉德丽雅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然后,她听见了鸣的风声和砰的撞击动静。
门框摇晃,房门打开,罩兜帽戴面具的“倒吊人”阿尔杰不比“星之上将”慢多少地进入了目标建筑。
过来当摆设的爱丽丝大大方方地跟在后面走了进来,看清了全貌。
“工匠”夏尔夫一脸惊恐地倒退,远离着长茶桌,地上趴着两男一女,正不断地呕吐出蘑菇,他们的胸腹间,衣服已然裂开,长出了一朵又一朵蘑菇。
察觉到有人进来,这几位下意识抬头,脸上已有白色的菌丝显露,一丛接一丛。
爱丽丝伸手扶额,意识到这果真是弗兰克·李的战果。
“不愧是能杀死序列5的蘑菇。”她赞叹道。
这话让“隐者”嘉德丽雅和“倒吊人”阿尔杰都愣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她。
稍作思索,“隐者”嘉德丽雅便意识到,这大概是格尔曼·斯帕罗的战绩。
嘉德丽雅回过头,用右手捏住嘴巴,吹了声口哨。
一条条虚幻的绳子从地上冒出,蛇一般盘绕着将那三位“原始月亮”信徒捆绑了起来。
“有办法中止吗?”嘉德丽雅侧头对角落的阴影道。
一阵沉默后,希斯·道尔的声音从那里传了出来:
“弗兰克说他还没实验出中止的办法,只能火化。”
爱丽丝松了口气,庆幸这不需要自己上。
火化……嘉德丽雅眉毛微动,当即从暗袋里掏了把粉末,丢了过去。
那些粉末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力,准确地落到了三位“原始月亮”信徒和各个蘑菇身上。
无声无息间,赤红的火光腾起,静静地燃烧着它们接触到的所有事物。
“工匠”夏尔夫早在目睹异变时就吓得呆住了,有人闯入后,本想依靠一身的神奇物品反抗,可很快就认出来者,于是理智放弃,果断地站在一旁等候。
他自问自己还是有较高利用价值的,不管到了哪里,都不会直接被杀,而且“星之上将”一向没什么恶名。
最差的情况也就是加入星星海盗团……而且,这位海盗上将本人比通缉令上的画像更好看,完全不一样的气质……不过,旁边那位小姐是谁?
夏尔夫拉扯了下狼牙顶链,困惑在心底一闪而过,随后脸上便堆起讨好的笑容,只视线时不时从爱丽丝身上划过。
虽然有关“命运小姐”的传言提及过,这位小姐是个金发蓝眼的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但人们总不可能一见到符合描述的少女,就怀疑她是个天使。
旁边没有格尔曼·斯帕罗,爱丽丝也没有显露出半神以上的强者那股独有的威慑,夏尔夫便没往那个方向想,只困惑于什么样的少女能出现在现在的场合。
而且地位似乎不低……
他正思索间,爱丽丝有所察觉般扭过头,盯着他看两秒后,转过头朝阿尔杰问了一句让人提心吊胆的话:
“挖掉他的眼睛的话,会影响他制作神奇物品的能力吗?”
“……会的,”阿尔杰动作微顿,旋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但是,如果您希望的话,也可以这么做……还是说,您希望等他完成手上的神奇物品制作?”
夏尔夫动作僵住,他看向态度恭敬语气谦卑的阿尔杰,忽然有了丝不好的预感,一股未知的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