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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是既没有星子也没有月亮的夜色,宫内夹道上一盏盏皆已燃起宫灯,粼粼的一道模糊的金线。从钦勤殿到庆芳宫并不需要路经御苑,可他还是绕了道。一点风也没有的夜色里,步辇行在御苑中的青石路上,只见四下阴浓细密的枝叶,丝毫不见摇摆,沉沉仿佛预见了第二日的暴雨。
    封荣在庆芳宫下了步辇时,李芙早已跪在青玉阶下。他并未去起身搀起李芙,径自入了殿中。殿内窗纱帐幔乃至桌椅都是崭新的,借着灯光发着一层油油的光晕。偏封荣还左顾右盼漫不经心,仿佛不过是无意路过,一丝动容也无。
    李芙被侍婢搀起,紧随入殿,还待再行见驾的跪拜之礼,封荣厌烦的一挥袖:“麻烦死了,免了罢。”
    “今夜,表哥别说‘死字’,怪不吉利的。”
    封荣转头,这才看见那株一丈红还簪在李芙鬓间,十六岁的少女略显青涩的芙蓉颊,经上浓艳脂粉的胭脂渲染,一时不知道嫣红的到底是人,还是花。
    封荣并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内侍进来要为封荣更衣,李芙挥手止住,亲为他解衣。
    四下除了听见衣物的窸窣摩擦声,屋子里就一片沉寂。脂粉的过于馥郁香气,夹在一丈红残余的香气中,让封荣渐渐皱起了眉,但仍忍耐着没有发作。李芙面颊上的一晕一晕的嫣红更胜,象是踌躇等待了半晌,才鼓足勇气耳语似的道:“表哥,可不可以答应臣妾一件事?”
    封荣瞌着双眼,侧了侧头恍如未闻,只是站在原地,抬着双臂等着她解扣,除袖。半晌才道:“是不是有酒?”
    说话间,顺势握住李芙的手拉过。李芙脸一红,将身子往后缩了一下,才低头轻声道:“是有酒宫外成亲,都要喝交杯酒的,所以我亲自预备了一壶女儿红”
    说罢,转身去了外殿捧了镶琉璃酒壶放在床几上。
    扬州有习俗,生下孩子时就埋下一坛黄酒,儿子取名为状元红,女儿取名为女儿红。李氏祖籍扬州,这项习俗也一直保存着。此时十六年陈酿的女儿红漂浮着这种清醇的香气,反到驱散了脂粉的馥郁。
    李芙亲自倒了两杯,执了一杯呈给封荣,不想脚踩在裙裾上,几乎摔倒,封荣便就势伸手去扶住了她的腰,接过酒杯。李芙几乎是半倚在他的怀中昂起头,为了不压一丈红花之色,她发髻簪了就都是珍珠,一朵白兰由润泽的珍珠团簇而成,更加映得一张脸红的无处可藏。封荣一阵厌烦,在她失神时轻轻推开,径自坐在了榻上,只留下李芙呆呆的站在那里,便有了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封荣没有理会她,只单手支颐,撑在桌几上。几上早就仿效宫外新房摆了几色干果点心,他挑起一颗剥了壳的栗子,惬意地放入嘴中,缓慢咀嚼回味,忽而一笑:“据说极品女儿红,唇齿间留香十日不散,比之鱼水之欢更甚,可是真的?”
    说罢,并不等李芙回答,眼中边就浮起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恍惚。
    恍惚中还是在钦勤殿内,内侍为他更衣,转身的那一瞬间,烛光簇拥下,前几日她的府邸就已经改建完毕,今夜本该回到墨府的她,浓丽眼眸神光耀目。
    “庆芳宫的酒里我下了依兰。”
    那声音淡然,仿佛是只是一件琐事,不值一提。
    他听见这话,微微张开嘴巴,那么惊讶的看着她,只觉体内仿佛骤然冰寒生起。
    她蜜色的面容像是永远不会衰老,永远如同幼时的模样,微微上挑的眉,浓密的眼睫,不施胭脂就略显苍白的嘴唇。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小时候他那么怕去见母亲,却从来不曾装病躲逃。曾经,一天的指望,就是在严厉的似乎从不见笑容的母亲身边,在任何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望她一眼。她总是会回给他一个含着笑意的眼神。于是,一丝一丝的甜带着火一起混合,渗透进骨血里,和着血液一起流淌到心内。他要竭尽全力的忍耐,才能包裹住滚荡不止的深重**。
    镶琉璃的酒杯用三只手指不经意般拈住,酒微微漾着浅黄的,封荣凝视着,没有温度,正如那人的心,永远也温暖不了。
    但是,他舍不得丢掉。
    端起酒杯,慢慢饮了一口最后一饮而尽。
    “你方才想要求我什么?”
    李芙一惊,仍是低垂垂下头去,踌躇了稍许:“妾可不可以叫叫表哥的名字?”
    “就凭你?”
    酒气在一瞬间涌上,封荣的面容浮起两团嫣红,笑容展开,恍如桃李。
    李芙竟似呆住,蓦的封荣身香前倾,李芙下意识的伸手,他倒入她的怀中,李芙无法承受他的体重,一个踉跄两人就滚在了床上。
    他急促的呼吸簌簌地撩拨在她的颈畔,有点痒,像是什么在撩拨着她的心跳。她的身体被紧紧地抱着,封荣的手越来越有力,李芙渐渐感到了呼吸困难,她用手撑开,同时侧头。早有宫婢识趣的熄灭了满殿烛火,只留了床榻两侧光色朦朦,然而已足够她看到封荣的面上红疹点点,唇色青白。
    李芙陡的尖叫出声:“来人啊!”皇帝中毒的消息传到坤泰宫时,杜子溪并没有歇息,仍旧半倚榻几。
    几上琉璃朱鸟轻莲花灯燃着,莲花琉璃重瓣十色,灯光层层染染,第一重苏木红,第二重上是鹅黄,最后晕于佛青。而她就这么一直坐着,莲花灯内的红烛几乎燃了大半,宫婢来换,却被她拦住,红蜡如血,滴滴答答顺着红木几的凹雕流淌下来。半明半晦的光下,她的眼却是凝结着一点火焰,徐缓燃烧,却永远都不会熄灭。
    女官进了内殿回禀完毕,杜子溪才慢慢起身,站在等人高的铜镜前。她本就严妆以待,可此时仍旧细细整理的妆容
    黄罗银泥裙依旧纹绣翟纹,金丝红地霞帔,其上是只有皇后方可御用的龙纹。髻上左右金凤步摇的璎珞长长垂下,缀于前襟的明珠七事,流光溢彩。昏昏镜内削瘦如纸的身姿,重重坠饰下愈加单薄。
    夜晚天凉,女官取来披风,从身后为披上,再转到身前系上丝绦。女官的手指无意触到了她肌肤,温温的暖,似乎永远都是,而她的手也永远都是凉的入骨入髓。
    皇后的步辇九重薄纱的垂下,纱后挂了一盏纱灯,在这样无风的漆黑夜里,影影绰绰只见宫道上绵延不绝的灯火,路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隐隐有钟声响起三更三点,那是西面无极宫门前的钟声,沉洪迟重的一声声,度越无数朱红墙垣,送到杜子溪的耳中。
    往事漫漫而来,那个冬日枯木凉寂,杜家的正室千金,不甘心就定下了终身,不甘心就嫁给一面未识的人。
    携了昆仑奴到东宫的后墙。她想,只看那么一眼。
    坐上了昆仑奴的肩上,手还未碰到墙头,一头发映着落日,就像一匹缎子披散在她的眼前。
    几乎倒栽葱跌下墙的少年挣扎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翘起唇角的笑脸,带着种无措,那样秀致到了极致的模样却掩饰不住未脱的稚气。
    她惊得仰首掩面,宽阔的锦袖滑至肩胛,就露出紧贴在手臂肌肤上的十二圈的金锻花钏,其上系的金铃,霎时清脆作响。
    少年从院子内扯了藤蔓,跳在地面,寒风袭来,掉了金冠夜他,如缎的长发翻飞在风里,仰头对惊呆在昆仑奴肩胛上的她展颜说道:“叫我封荣。”
    胸膛里的火和疼互相攀附着,烧灼得厉害,几欲喷薄而出的火焰无边无际的缭绕蔓延开来,蓦的把那些少年时的旖旎在火里烧得连影子也不留!
    杜子溪双手覆面,剧毒的刺在心间长出,长久的、永恒的喷吐着毒气,让伤口永不能愈合,只能一点点腐烂,最后,腐蚀掉所有的一切。
    身子颤抖,步辇微微震动了一下,马上有宫婢上来,轻声道:“娘娘,怎么了?”
    杜子溪缓缓吐出一口气,才道:“快些走。”
    步辇忙快了几步,轻微颠起来。
    ——
    钦勤殿杜子溪几乎从没来过,还需内侍在前引路才知道如何入内。廊外白玉栏下落叶无声,庭院静寂处,有乌桕长得正盛。那浓密的叶映着内侍手中的宫灯,一层层茜色、樱草色、黛紫混在一处,流淌如绸。前后十数人迤逦而行,步子皆落得极轻,几乎无声,可是还是惊起了叶尖栖息的蝶,鬼魅翩翩的飞翅,似洒落细碎的毒粉。
    方跨过门槛,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和哭红了眼的李芙,就都伏跪在如镜的金砖地上,杜子溪并不看地上众人,淡淡的眸子移向端坐在上的李太后,裣衽施礼。然后,不待李太后说些什么,就不发一言的来到了封荣床前。
    内殿点着八方烛台,身如银树叉出十来枝分叉,支支蜡烛把殿内照得亮如白昼。封荣微蹙着眉心,黑色直到腰下的发散在白色里衣下,仿佛就此睡去,安静地好象永远都不会醒来。杜子溪忽然就升起了一种恐惧。她越是恐惧,脸色越白,薄薄肤下的青色经络都快显现出来。
    跪在床榻前,浮白僵冷的手轻轻不顾仪态的放在他胸口上,感觉到心脏的跳动,才放下心。
    他还活着真好。
    太医院煎好了药呈上来,一共三碗,内侍仰头喝下一碗,太医院院判亦喝下一碗,殿内浓厚的药气就缓滞流动。内侍呈了第三碗药上来,杜子溪亲自接到手中。
    烛光带着金色的光晕垂笼下来,手顺势抚摸封荣冰冷的头发,凉凉滑滑的,丝绸仿佛。
    唇微微抖着,开开阖阖。
    封荣
    成婚五年来她从未以这二字来称呼过自己丈夫。即使在心中默默地念过无数次,也没有把它说出口。无数次无数次充斥在她的唇间,总是无法吐出,最后累积成无药可救的剧毒,慢慢沉淀,进入自己的血脉之中,在血管里流动,把毒性带到全身,似冰又似火的燃烧着。
    最后,她仍只是轻唤道:“陛下。”
    封荣这才缓缓张开眼,杜子溪轻柔地将碗的边缘送到他的嘴边。封荣轻轻含住,孩子似的微微地一吮,然后,皱紧眉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极艰难的喝下药。
    重又躺下后,唇微微动了一下。杜子溪忙俯身细听,模模糊糊只是一个“墨”字,她听得那样安静,不露声色。殿内的灯火如冰棱的罅隙里游动着的一缕灰白,覆在她的眉目间。
    手无意识的去握封荣的手腕,却被一件温凉的物体隔开,那是他腕上的一只玉镯。
    女子佩饰的玉镯,指甲大的金箔缠了一处,极为触目。她清楚这只玉镯的主人,她亦清楚带着这玉镯的人。手大力的捏着,恨不得一用力就掐碎,然后戳进血肉,戳进白骨森森之中。
    这个男人如果连骨头都要碎在自己的手里,多么好。如果就这么死在自己的手中,多么好。含着毒气的**忽然出现,象是一壶开水直接注入到心脏中,连指尖都疼。
    过了许久,李太后在一旁微微一叹,语气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愁绪:“你也莫过于忧心,御医说还好依兰下的不多,不会致命。”
    杜子溪深吸一口气,慢慢回头,浓如乌云的发间的金凤钗,细密金丝的璎珞垂在没有血色的的颊畔,竟波澜不兴。
    她轻声道:“去,把墨国夫人招进宫来。”
    宫中的传命官到了墨府,香墨再穿衣出府时,已是四更过半。东都早就宵禁,天街上万籁俱静,连风穿过长街的声音也没有,如死了一般。一行人急急走着,又遇到巡街的侍卫纠缠了一阵,方才放行。转过几条街道,蓦然传来鼓乐之声,伴着一阵女子染了倦意却仍浓稠似蜜的嬉笑。香墨撩开帘子望去,街头高高起了一座楼,暗夜里盏盏明灯,艳橙魏紫绚丽夺目,带来阵阵香气。此时极目望去,在这禁宵以后的夜晚,人间芳菲艳尽,琼楼玉宇一般。
    经过时候,她看见楼间写了“万花楼”的匾额上,有浓妆女子醉眼朦胧,斜倚阑干,长袖委下,仿佛一株花已经开得半凋,一派靡倦风情。
    她放下帘子,便想:“我与她,殊途同归,总是一样的。”
    待走到宫门时,皇宫早已经落匙,又纠缠了一阵,才能进入。
    入宫之后马车就走得极慢,好容易到了永平门,早有软轿候在那里,一名内侍掀了轿帘,躬身道:“奴才侍候夫人上轿。”
    香墨坐到轿内,内侍刚要放下帘子,就听到她轻声道:“看着怪眼生的,你是哪里当差的?”
    内侍仍是躬着腰,用极低的声音说:“奴才是坤泰宫当差的,主子叫奴才转告夫人,都安排妥了,请夫人不需挂心。”
    香墨冷冷一笑:“我有什么可挂心的?”
    内侍不再出声,放下了轿帘。
    来到钦勤殿外时,就见一众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宫婢们,因被绑了嘴,无法叫出声,簇簇灯火下不停留下的冷汗。进殿的那一瞬间,香墨似无意地朝他们扫了一眼,便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走了进去。
    殿内李太后和杜子溪依序而坐,烛光本就十分明亮,此时流在澄亮的金砖上,就有如水银,倾泻满地。
    而李芙就跪在这一片水银之中。
    不待香墨福身行礼,就杜子溪扬手止住,落座在了一旁。
    “芙嫔,你可知罪?”
    因久病杜子溪此时声音虽严厉,但中气不足。寂静的几乎连呼吸都不闻的殿宇,最后一个失了气力的“罪”字拖沓,却显得尤其意味深长。
    李芙叩首下去,再抬头,看见杜子溪凛然无波的面容,便道:“不是臣妾,臣妾万万不敢对陛下下毒,并且也没有理由下毒!”
    主位上的李太后此时刚要开口,就被杜子溪淡淡一笑接过:“谁都知道,依兰不是毒,而是催情禁药。你年轻事浅借此禁药邀宠,此其罪一。陛下的身体向来受不了依兰的药性,你糊涂之下差点害了陛下的性命,此其罪二。我问你,你可知罪?”
    “皇后娘娘明察,不是臣妾!”
    李芙身上湘色的绫袄,苏绣的花卉针脚精巧,色泽鲜明,想是为了今夜特地准备,而今则被泪一点一点模糊成一团。
    她望住李太后,哀哀道:“姑妈,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是带了一坛女儿红,我从来没听过什么依兰,更是连见都没见过!”
    杜子溪仍是抢先接过话去:“刚审问过你庆芳宫的一众奴婢,都说你那坛女儿红从始到终只经了你一人的手,你还有何话说?”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依兰依兰依兰!”李芙浑身发颤,连话都说不完整,连连重复着“依兰”二字,蓦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满面希翼惊喜的道:“是墨国夫人,是她害我!今天晌午,我亲眼看了她捧了一盆依兰的去坤泰宫的,是她,一定是她!皇后娘娘您也看见了,不是吗?”
    杜子溪没有说话,眸中寒光一闪,旋即淡淡望向香墨。
    香墨迎着李太后的眼眸,也不起身,坐在椅上闲闲的道:“臣妾是得了一株,早年虽知道陛下幼时因误服了依兰几乎送命。但陛下说花开难得,就留在了钦勤殿。”
    李太后一使眼色,李嬷嬷会意,出去不多时就捧了一盆依兰进来。
    香墨扫了一眼,以袖掩唇,扑哧一笑:“就是这盆。”
    李芙却仿佛见了鬼一样,目瞪口呆,向前爬了两步,扯住了李太后的裙裾,指着香墨尖声道:
    “不是这盆,我明明看见她那盆依兰是红色的,怎么会变成白色的?!怎么会”
    殿中鎏金鼎内焚着安息香,淡白轻烟如夏日柳絮,丝丝袅袅。李芙泪眼中但见香墨目光朦朦,唇边含着满满的笑,似望着她,又似没有望着她。
    李芙本极为聪慧,心念一转就尖叫道:“姑妈,是皇后!是她害我!今日墨国夫人捧了那盆红色依兰去了,说皇后在寻依兰,可皇后说已经有了,所以墨国夫人就有捧走了”
    说罢转眼又望向香墨:“你也看见了,是不是!?”
    香墨此时方才起身,向李太后和杜子溪敛衽一礼,眸若含了水银,熠熠流转。
    “臣妾今儿下午是到过坤泰宫,可没带什么依兰去。皇后娘娘也没说什么得了依兰的话啊,芙嫔大约是记错了吧?”
    说罢,又看向杜子溪。
    杜子溪和香墨的视线微微一碰,旋即错开,漫不经心的笑道:“母后,儿臣一向病弱,催情的剧烈玩意是万万不敢用的。芙嫔说到底是个孩子,被抓住了错处就胡乱攀扯。”
    听到香墨和杜子溪如此说辞,李芙扬着眼睫,幽黑瞳子涣散地望定了她们。仿佛再也没有气力,猛然撒开抓住李太后裙裾的手,歪倒在地。那鬓边簪着的一丈红花禁不住风波,便轻飘飘掉在了金砖上,秾艳的花瓣离枝久了已是乌黑一片。
    她不住的喃喃道:“你们连手害我”
    李太后的身子微微一抖,发髻上累累的钗环亦跟着瑟瑟轻响,胸口不住起伏,呼吸渐次沉重起来,好半晌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天晚了,等明天再说怎么处置吧。”
    杜子溪不慌不忙起身一福,语气温和的说:“儿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