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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当感觉到下腹第一次抽痛时,兰知世痛醒了过来。
    她恍若惊弓之鸟般迅速爬起身。快步冲向浴室。
    从浴室出来后,她瞥向床上仍熟睡的御堂,然后走进客厅,瘫倒在沙发上,双手按住小肮。
    嗅!拜托,不要,千万不要!
    但一小时内抽痛持续着,且有逐渐增剧的趋势,伴随着并发的恶心和呕吐,她紧抱着肚子,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喊出声。
    她不能吵醒御堂,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现在这个情形,然而,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言御堂在睡梦中咕噜一声,感觉到一股冷意,他翻身想去搂知世,却扑了个空,摸了半天只摸着枕头,他睁开一只眼。
    知世不在床上?!
    他打开床头灯,看向浴室,门是开着的,但没有亮光。
    她是在工作室吗?
    这几天她都这样,才刚过完年,工作就让她接二连三的忙个不停。
    他伸手拿床头柜上的手表,四点三十,凌晨。
    接着!他隐约听见一个好似呻吟的声音,他纳闷的推开丝被跃起,朝客厅奔去。
    “啪!”一声打开客厅的灯,就见她倒卧在沙发上半趴着,面朝垃圾桶!手上拿着一叠厚厚的卫生纸掩住嘴呕吐着。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叫醒我?”
    他跪在她身旁,伸手轻拍她的背,一手将她的头发拢到脑后抓在手里固定住。
    兰知世气力薄弱的缓缓抬眼“没事、没事只是胃不舒服嗅!”
    突然,她痛喊一声,腹部痉挛的剧痛又起,她紧紧抱住肚子倒回沙发上,紧咬着下唇,她怕自己会哭出来。
    “知世!”
    他心保意乱的看着她紧闭着眼,抱着肚子蟋缩成一团,身子剧烈颤抖的虚弱模样。
    他身子一颤,这种景象他不知看过多少次了嗅!难道是可是手术很成功,不是吗?怎会复发咧?
    “知世,是,好朋友。来了吗?是不是?”他探手摸向她的腹部。
    “不要!不要管我!”她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子,用双手抱住发抖的自己。
    “你这样子教我怎能不管你?”
    他帮她拂去颊上的头发,她脸上有哭过的泪痕,瞧她苍白着脸紧抱着肚子痛得直冒冷汗的样子,虽看在他眼中,却狠狠地揪痛他的心。
    “不要、不要!”
    她虚弱的挥开他的手,一股恶心感在胃里翻腾作呕,她吐完后,整个人显得病任怄的。
    他轻拍着她的背,她这样子看了真教他心好痛。
    他抱起她到浴室漱口后,然后回床上躺下。
    “来,把这个放在肚子上。”
    他将热敷轻放在她痉挛的部位,以减缓她的疼痛,并拿着毛巾擦拭她冒着冷汗苍白的脸,他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什么,手边也。没有任何止痛药能让她的痛经消退。
    过了好一会儿,他发觉她在默默地吸泣。
    “还很痛,嗯?”他用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兰知世呜咽地耳语。“嗯!我好痛、好痛真的好痛痛个不停我都动了手术了,也按时服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它还会再痛?我不要再痛了,不要、不要啦我也受不了了啊——”说到后来,她简直像在尖叫,泪流得更凶。
    “知世”
    他不知道除了拥抱她、安抚她外,他还能为她做什么,他愿意代替她承受这个痛,他知道她正濒临崩溃之境,更加无助、脆弱。
    她已停药半年,可是,这几个月她都不曾有痛经的情况出现,怎么会又突然复发了?
    “御堂,我是不是不会好了?”她的声音中含有一丝悲凉,神情充满挫败!眼泪又冒了出来。
    “嘘——”他拂去她颊上的泪水“不会一直这样的。今天我们就去医院见你的主治医生。”
    “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你十点不是和朝阳出版社有约?”
    “我已经回电话答复他们了。”
    “你拒绝了?可是你一直想出版一本写真集啊!”她急急的说。她不希望御堂因她而放弃自己的理想。
    “等我有自己的想法后,我会告诉你的。好了,现在闭上眼睛,只要想着那些美好、快乐的事情。”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再次将她揽人怀中,双手轻轻按摩她疼痛的腹部。
    兰知世知道说不过他,只得柔顺的枕在他宽厚的胸前,聆听他胸腔内的心跳,想着与他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挫折感和痛楚似渐渐减缓。
    言御堂听着她气息逐渐平稳均匀后,才缓缓闭上眼。
    第二天,他在开车陪她到医院的途中,接到从巴黎打来的紧急电话,他在帮她挂号后,便匆匆离去,而当他再折返医院时,却已不见兰知世的人影。
    ***
    腹部痉挛的抽痛再次唤醒兰知世,她呻吟着睁开眼睛,四周好静好黑,她想了片刻,才记起怎会在自己的房间。像是提醒她似的,腹部又是一阵抽痛。
    今天早上发生的那幕怵目惊心的景象再次浮现在眼前,当时的她即将面对医生的宣判,感到心中似压了一口气喘不过来,正走进化妆室想舒缓自己的情绪时,就看见一个女子拼命敲打着门边苦苦哀求。
    “彩,你快打开门,别吓我,求求你”
    “我有了孩子,他会像以前一样疼我爱我的可我不能有孩子了,他不要我他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活不下去了,让我死、让我死!”门里女子呜咽的应答声突然变得激动且严酷地嘶喊。
    “彩,求你别做傻事,你快开门,医生可能诊断错了,我们换别家医院检查。”门外女子急切地劝道。
    门内好一会儿没动静,她直觉感到不对劲,忙不迭地跑出化妆室,冲进诊疗室找医生、护士,告诉他们有患者在化妆室里想不开欲寻短见。
    接下来,医护人员陷入一阵忙乱,在救出那名女子后,马上送到急诊室急救。
    当她看到推床上那名女子两只手腕上交错杂乱的深深割痕时,她惊骇地僵立着,胸中顿时涌塞着恐惧、痛苦,整个人觉得僵硬而寒冷。
    她颤巍巍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失神的离开医院,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
    现在她只想远离医院,忘掉所看到的那一幕!.
    她不停地走着,直到累了,才进人一家咖啡专卖店,她早餐只吃了一片土司,感到有点饿了,于是,她点了一份松饼和一杯咖啡。
    独自一人坐在偏僻的角落,寂寞的吸饮着咖啡,她所有的动作都放到极慢,就是为了拖延回去的时间。她不想见到出生关爱的眼神,此时,她的心情就像远方由天空,一片阴迢。
    突然,腹部又一阵阵的剧痛痉挛了起来,她不该喝咖啡的,那令她有些反胃作呕。
    她付了账单,去药房买了止痛药后,又独自去看了场电影。
    但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看电影到底演了什么,脑海里总是会浮现那自杀女子苍白的脸和手腕上的割痕
    止痛药根本不能完全有效地减轻疼痛,她甚至没看完电影,就恍馆的叫了一辆计程车,可上车后又不知该去哪里,回公司的话,御堂一定会找到她的,所以,她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回家了。
    她没有惊动家人,悄悄地从后院溜回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她便将自己躲藏在丝被里,在心绪极度挫败、绝望、无助、沮丧的冲击下,自怜的情绪也益发强烈,抑忍了一下午的泪水终于清堤,她嚎陶大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终于流干了,她也慢慢、慢慢地睡着了。i
    她走出浴室,颓然倒回床上,呻吟着按。揉太阳穴,头还有点晕沉沉的,肚子痛,眼g睛也很酸涩。她从来不曾这么哭,哭得那么可怜凄惨。
    从背包里拿出手机,她一直没跟公司联络,一开机,屏幕上就显示有留言。
    是御堂!他发了好几通留言给她。
    御堂现在一定还在四处找她,可是,她不愿让他见到她这个模样,但她更害怕的是他的温柔。
    那是她无法拒绝的,就像面对他的感情,她仍挣扎,可是却也无法拒绝他认真的感情。
    她该怎么办?
    继续躲着他吗?
    可是,留言说他没见到她,他会一直找她,直到见到她后,他才会上飞机,搭乘今晚十点的班机前往巴黎。
    她不能不与他联络了!她知道他会这么做的,基于这几个月来共同生活的体认,御堂也有很多她不喜欢的地方,其中最不能忍受的便是他的大男人作风,甚至专横,有别于他温柔、体贴外不同的另一面。
    当她欲拨号时,手机铃声却先一步响了起来,她吓了一大跳。
    当她看到手机显示幕上的来电号码时,她心一松。是喻翡梦!
    但此刻她实在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接电话。
    只是,铃声像催魂似的响个不停,她终于忍受不住铃声的刺激了。
    “喻翡梦!你催魂哪!”她可不想惊动家里的人。
    喻翡梦总是这样,总是让电话铃声响到有人接听,或是不死心的一直打,直到打通为止。
    “猜猜我刚刚碰到谁了?”喻翡梦笑嘻嘻的语气有些神秘。
    “喻翡梦,你当我有通天眼哪!”她没好气地嚷道。
    “是陆轩宇啦!”她嘟嚷着公布答案。
    “他?”她和他没有再见面的理由了。
    “你和言御堂真的在一起啦?”喻翡梦探问着。
    兰知世倏然坐起身“你听谁说的严她极力让语气镇定。
    “陆轩字。耶诞节那天!他看到你和一个男人在百货公司的橱窗前,状似很亲密的样子。”
    她的心突地一跳。
    他看到了吗?
    “不是御堂!不是他!”她急急的撒谎道,紧张得直冒汗。
    “高大、身材魁梧、扎小马尾、滞洒粗旷又不失性感且富有就力,陆轩宇看到的根本就是言御堂。”她狠狠的激破她的谎言。
    “我都说不是他了!”她实在不愿撒谎,可是,她现在不想讨论她和御堂的事。
    “真的不是?”喻翡梦的语气有些失望。
    “嗯真的不是,我是喜欢御堂,但我们只是朋友。”如果她现在是在喻翡梦的面前,她一定会泄漏自己现在的心情,更藏不住她的感情“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哪里?”她赶紧转开话题。
    “我现在在日本,刚下飞机”
    房门外,兰雅乐听见她说的话。她刚下班,在换衣服时正好听见兰知世的房里传来手机铃声。她并不是故意要听的,却在经过房门口时,不经意听到。
    “在说什么啊?和言御堂都已是那种关系了,还说只是朋友,亏她说得出口。”兰雅乐自言自语地走下楼。
    下了楼,走进饭厅,见兰母正在讲电话,晚餐都已煮好上桌了,但似乎还没有人回来。
    “没有回来啊!我没看见她。”兰母说着,电话一端是言御堂。
    “没有回去?”言御堂的心一沉“她会去哪里”他哺哺自语:瞪着一双烦乱慌急的眼睛。
    “怎么了吗?”他的声音听来低沉、疲累。
    “我找不到知世。”他颓丧的说。
    “你刚回台北啊!”兰母以为他出国刚回来。
    “不是的,我没有出国。是这样的,早上我送知世到医院,半途中接到巴黎来的紧急电话,于是我留下知世,然后去处理工作上的事,但当我回到医院接她时,她已经不在了。”
    “啊!一直没联络上?”兰母也不禁皱起眉头。
    “我找了她一整个下午,所有她可能会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但是都没有。”
    “这孩子真折腾人,会去哪儿了呢?”兰母忧心了起来。
    言御堂犹豫一下,决定不告诉兰母在医院里发生的事。
    那时,他折返医院,就看到诊疗室外的灯号已经跳到三十三号,想必知世已进去了,他正想找个位子坐下,护士就走出来叫知世的名字,他赶紧上前,以为知世在里面;而护士说,刚才还看见她的,她冲进诊疗室告诉他们有患者在洗手间自杀。
    医院里发生的割腕自杀事件一定让她受到很大的冲击吧!他想。
    “对不起!我该陪着她的,让你担心了。我再去找找看。”他感到愧疚,一整天,他都在自责自己不该离开她,还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他的时候。
    “唉!这孩子总是让人摸不着心思,心里面不知在想什么?真是任性的让人头疼。”兰母叹口气道。
    妈咪在说谁?真尔?希得?
    是跟经纪人,或是宗医师讲电话吗?兰雅乐十分纳闷。
    “御堂啊!你吃过晚餐没有?找知世一整天你一定没吃什么东西吧?”
    知世?她就在楼上,妈咪怎么会说她没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妈咪,知世她回来了,就在楼上,你不一知道吗?”兰雅乐插口进来。
    “啊?什么?知世在楼上?”兰母惊呼道。
    “找到知世了?真的找到她了?”言御堂激动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快替我拦住她,我马上到。”说完,他就立刻挂上电话。
    “雅乐,你上去看看知世还在不在房间,拦着她不要让她又跑掉了。”兰母连忙说。
    “嗯!”兰雅乐起身走出饭厅,奔上楼。
    ***
    “翡梦,上次你说你大姐也有不育的问题,她现在情况怎样了?”兰知世问道。
    “还是一样没好转。怎么突然问起我大姐来了?”
    “晤只是关心她好不好。”
    “知世,你身体不舒服吗?”喻翡梦若有所思地问。
    “晤没有。”兰知世倏地警觉了起来。
    “我打电话到你们公司去,公司的人说你请假没来。”
    “我有点事,所以请假。”她佯装轻快的说。
    “知世,发生什么事了?”喻翡梦突然问。
    “没没事,为什么这么问?”兰知世小心地反问,心里慌了起来。
    “我认识你几年了,就算你不说,再怎么藏住心事,我也会知道。反正一定是因为不能生育的事,访惶、挣扎,不知该不该离开那个男人的身体,对吧?”她说得一清二楚,好像自己就是当事人。
    真敏锐!兰知世不禁佩服,心里有些动摇,想一吐为快。
    “喂!知世?你在听吗?”喻翡梦以为她被说中心事而关了手机。
    “嗯!我在听。”
    “我以为你又要躲起来不见人了呢!”
    “我现在就是。”
    “我就想嘛!可是,手术不是很成功?”喻翡梦不解的探问。
    “但又不能保证不会复发,你大姐不也是停药后又复发?虽然我潜意识的想往好的方面去想,但还是让我不安。”
    “知世,他爱你?”
    “嗯!可是我不能接受,我无法回报他的感情。”兰知世胸口紧抽,眸中含着泪水。
    “你爱他?”
    “我没有承诺,我不能给他这个。”兰知世深吸口气,泪悄然滑落她的面颊。
    “知世”喻翡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兰知世吸吸鼻子说:“和他在一起很快乐,真的是很快乐,他毫不保留地付出,是那么温柔、体贴,那种瞬间非常幸福的感觉就像是梦一般,觉得自己幸福得可怕。我知道非结束这种关系不可,却还是拖拖拉拉的持续着,这样每天沉溺在他的温柔中,只会更加深对他的感情。再这样下去,紧紧抓住不放,只有痛苦而已,倒不如趁现在还能控制自己的感情,还能和他维持朋友的关系,还能微笑的对他说祝他幸福”
    一滴泪又潜然滑落,想到要离开言御堂,心口又再度抽搐,仿如有一根刺梗在心里,好痛、好痛!
    喻翡梦听见她发抖地吸口气,知世一定是非常爱那个男人,才会那么痛苦,虽然知世始终没有说出来,但她就是知道。
    “我知道感情的事很难说,也无法预料,可是,你明知道不能给他承诺,那为什么还一让这种事发生?”
    “我从来没想过要让这种事发生,他一直就在我身边在我发现自己的感情之前,他已经在我身边了,一直在我身边”
    一直在她身边难道那个人是一一言御堂?!
    喻翡梦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更不生气她不承认是言御堂的事。
    在房外听得按捺不住的兰雅乐推开门气愤地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