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向前今天没去工作, 他家的自行车倒是在家,许小华说带巧薇出去转转,散散心, 吴奶奶和沈凤仪都没有怀疑, 只当俩人聊得来。
走的时候, 吴奶奶要塞钱给小华, “小华,麻烦你了, 要是看到什么想吃的,就买一点。”
许小华忙摆手, “吴奶奶, 不用,我奶奶昨儿才给了我钱呢,小筝姐在单位里,本来就对我很照顾。”
旁边沈凤仪也道“孩子们一块儿玩,老妹妹你就别操心了。”
等见小华麻溜地骑着自行车, 带巧薇走了,沈凤仪忽然想起来,该给小花花买辆自行车的。先前因为小花花离单位近,她都没想起来,孩子偶尔要出去玩的话,还是骑车方便点。
许小华先骑车带着巧薇到了厂里, 把巧薇托给了门卫看顾下,自己去人事部请假。
梁安文看她过来, 以为是为了转岗的事,笑道“我和包装车间的班长黎琼打了招呼,你周一上午八点, 去她那报道。”又叮嘱她道“包装车间活比较细致,要多点耐心才行。”
许小华忙道谢,说了请假的来意。
出来的时候,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同志差点撞到,那人忙道歉。
许小华摇摇头道“没事,”正准备走,忽然发现这人的一只袖子是空的。
心口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回头一看,见还真是残废了一只手的刘大军,冬天棉袄比较厚实,不仔细看,都没发现他一截衣袖下面空荡荡的。
就见他到赵思棠的工位前,笑着道“赵同志,我妻子今天早上起来身体不舒服,我来给她请个病假。”
赵思棠忙应了下来,给填了假条,随口问道“刘同志,杨思筝没什么大碍吧”
刘大军忙憨笑道“没有,就是吃坏了肚子,休息两天就差不多了,她本来还要硬撑着来,我和我妈都怕她今天一个人在仓库里出了事,也没人知道,就让她在家休息两天。”
许小华听见这人,还厚颜无耻地给自己立“好丈夫”的人设,一时心头火气,忍不住呛声道“刘大军,你瞎说,杨姐怎么没有大碍,人都给你和你妈妈打了半条命去,要不是杨姐表哥跑过去救人,你就等着公安上门查命案吧”
本来还忙碌、嘈杂的人事部,忽然为之一静,都抬头望着站在门口的许小华。
刘大军沉着脸,试探着问道“同志,我们认识吗”他本来就长得壮实,这些年因为手残废了的事,经常酗酒、骂人,脸上就多出好些横肉来,脸沉下来,看着怪吓人的。
许小华却不怕他,她知道这人就是窝里横,在外面不敢怎么样,也就只能拿老婆、孩子来出气
“刘大军,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可真是一条好汉昨天晚上你女儿到我们巷子里喊救命,鞋都跑掉了,脚上的血在我们巷子里印了一路,可是她脚都快跑废了,也不敢停一下,就怕慢了一步,她妈妈的命没了,刘大军,你还有脸装好人,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刘大军估摸她是杨思筝娘家的亲戚,脸色有些阴沉地道“同志,这是我的家事。”
许小华冷笑,“什么时候吴叔叔把你和你妈揍得半死,你也别往外面说,你有本事也说这是家事”她现在都想让她哥快来,给这人套一个麻袋。
办公室里的人,听了个大概,立即窃窃私语起来。
“天呐,真是看不出来,刘大军竟然是这种人”
“可不是吗平时他见谁不是笑呵呵地,我先前还同情他来着,敢情这幸好断了一只手,不然杨思筝不是被打得更狠”
“我以后可不敢去他的窗口打菜,心忒毒了点,夫妻吵架常有的,他这是要人命吧”
“你看他的表情多狠,想要把这小姑娘吃了一样”
一句一句地,刘大军想装听不见都不行,也不敢再沉着脸,但是他笑起来,因为不自在,显得更渗人了。
“小同志,昨天是我没控制好脾气,因为听见思筝”
许小华打断他道“你和我说没用,你最好祈祷杨姐还有条命,不然你们母子就等着赔命吧”
她这话一出来,刘大军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压根没想到,自己把人打得那么重,忙问道“思筝现在在哪个医院”
“我对杀人犯无可奉告”
她这是故意吓唬刘大军。
其实今天出门的时候,许小华已经问了吴奶奶,说是杨姐人醒转过来了,就是身上淤青多,怕伤及了肺腑,今天还要再检查看看。
刘大军还要再问,许小华已经转身走了。当着人事部的人面,刘大军也不敢上前去追,转头就见人事部的人都一脸警惕、鄙夷地看着他,顿时脸皮涨的紫红,嗫嚅着道“我我昨天就是和思筝犯了点口角。”
向来待人很和气的赵思棠,猛地把请假条甩给了他,语气冰冷地道“刘大军,这事要是真的,我们会上报工会的,杨思筝也是我们厂的员工。”
刘大军想解释两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只能讪讪地离开了人事部。
他一走,梁安文就皱眉道“先前杨思筝打了几回离婚申请,我们去了解情况的时候,刘大军都说是杨思筝见她残废了,瞧不起他,他妈妈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对杨思筝多好,所以我们”
梁安文想到这件事,深悔不已,要是早知道刘大军是这么个畜生,她肯定早劝领导把杨思振的离婚申请批了。
赵思棠也觉得心有戚戚,安慰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杨思筝的离婚申请我见过,就写的感情不和,经常吵架,她自己不说,我们怎么能知道”
梁安文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觉得是自己的工作没做到位,应该多和杨思筝沟通几次的。
预备下午许小华来上班,再去问问情况。
许小华这边,拿了请假条,又去空罐车间找舒雯雯报备。她去的早,早晚班还没交接,找了半天,才在车间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舒雯雯,正和叶禾苗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隐约能听到“你真去找了那残废啊”
“嗯,我这也是没办法,让他帮忙说个情办了,不然我老娘又来哭,我可受不了我妯娌那眼神。”
许小华心神一震,这里的“残废”说的是不是刘大军
难道昨天巧薇家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舒雯雯
忍着心里的愤怒和不岔,许小华上前和舒雯雯说了要请假半天的事,现在当务之急,先把杨姐救出那个狼窝。
舒雯雯完全没想到后头有人来,皱了皱眉道“小华,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吗”
许小华淡道“舒班长,是你们聊天太投入了吧谁走路会没有声音再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大白天的,你怕什么”
舒雯雯被她一噎,有些不高兴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许小华就说要请假半天,已经和人事部那边打了假条,她在空罐车间就剩半天班,压根不怕舒雯雯再给她是什么绊子。
舒雯雯也没问她什么事,只是瞥了她一眼,提醒道“请假是要扣工资的啊”
“好的。”
舒雯雯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语气淡淡地道“你去吧”她没告诉许小华的是,只要晚班的人愿意和她换个班,这一天的工资,是用不着扣除的。
等许小华走了,舒雯雯和叶禾苗嘀咕道“你还说我针对她,你看她刚才说的那话,恨不得把人噎死。也不知道曲厂长怎么就把这么个人给招进来了。”
叶禾苗随意敷衍了两声,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雯雯,你把事情捅到杨思筝丈夫那里去,怕是会出事吧”
舒雯雯有些心虚地移了眼睛道“能出什么事儿最多就是俩口子争辩几句而已,我说了,事成了给他五十块钱的,这可不少了”
顿了一下又道“你也知道,杨思筝这人平时仗着自己好看,行事张狂得很,我要是找她,她肯定冷嘲热讽地给我甩脸子。”
叶禾苗握了握手,有些紧张地道“我听说,刘大军母子俩,平时对杨思筝不好。”
舒雯雯不以为意地道“这事儿要是假的,人家俩口子至多争辩两句,这事要是真的,你以为刘大军能不知道”在她看来,搞不好刘大军心里清楚得很,他一个残废,可能巴不得媳妇和厂长有点关系,他好能在厂里安心养老。
叶禾苗听了,心里仍旧有些惴惴不安的,总觉得是自己害了人。
许小华请好了假,就骑着车带巧薇去了她家附近的公安局,进去之前,许小华再次和刘巧薇确认道“巧薇,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想好了吗”
刘巧薇坚定地点点头,“小华姐,我想好了,包括我哥也和我一个想法。如果我妈这次真没了,那么我哥明天就会为了给我妈报仇,而蹲大牢。”相比她哥,她更愿意让奶奶和爸爸蹲大牢去
公安看到俩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进来,忙问道“小同志,有什么事吗”
巧薇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叔叔,我要报案,我爸爸和奶奶,昨晚把我妈妈打死了。”
一听出了恶性案件,公安立即就重视起来,认真问了小姑娘家庭地址,事故起因,巧薇就把昨晚看到的复述了一遍,最后道“我走的时候,我妈妈已经喘不上来气了,到十点多,我表叔他们才赶去,把人送去了医院。”
“那你妈妈现在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想可能没了,我表叔他们都不和我说。”旁边的老同志沉吟了一下道“这是家庭纠纷,小姑娘,这是你爸爸和奶奶打的,你确定要报案吗要不先去妇联或者街道办那边反映一下”
妇联和街道办只会调解,许小华觉得,对刘大军母子俩这种恶人来说,压根起不到一点威慑作用。
而且,即便有威慑作用,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刘巧薇听了这话,有些怔怔地看着公安,带着哭腔问道“你们不管吗”
“小姑娘,这毕竟是你爸爸和奶奶,你爸妈还有你和哥哥俩个孩子。”
许小华一听就知道他们的顾虑,有些义愤填膺地道“难道她爸爸和奶奶打死了人,公安也不管的吗小筝姐是妈妈,是刘家的媳妇儿,她就不是个人了吗同志,这是新社会”
两位公安同志忙解释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怕小孩子不懂事,把事情夸大了说,最后我们出警了,她爸妈反而不愿意了,回头还揍孩子。”这种事他们经常遇到,夫妻之间拌嘴、打架是常有的事,但是少有闹到报警和离婚的程度。
而且来报案的,还是一个半大孩子。
许小华让巧薇坐在椅子上,把巧薇的鞋袜脱了下来,干涸暗红色的血迹,渗透了厚厚的一层层纱布,让人看着心里都揪得慌。
“同志,你们看看,我妹妹昨晚为了救妈妈,赤着脚跑了快一个小时,这么冷的天,一双脚都差点废了,可是她都不敢停,怕停了,妈妈就没有命了,你们真的不管吗”许小华说着,也红了眼眶。
先前只知道巧薇的脚受了伤,今天这么直观地看,才发现,这姑娘昨晚等于是在冰刀上狂奔,今天怕是站都站不起来,还跟着她来公安局报案。
巧薇也哭着道“不止一次了,我奶奶和爸爸经常把我妈妈关在房间里打,你们救救我妈妈吧,我可以不吃饭,我可以不上学,求求你们救救我妈妈吧”
巧薇没想到报个案这么难,哭得越发撕心裂肺。
许小华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小筝姐命多苦啊,旧社会的时候,给她赌鬼爸卖给了刘家,刘家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地主家都没这么狠的心肠,羊毛女都给解放军救出来了,怎么就没有人救小筝姐这是新社会了,为什么没人救小筝姐”
俩人的哭声,在公安局里此起彼伏的,外面路过的人都忍不住伸头看一眼。
俩个公安本来只是想着谨慎一点,多问几句,现在给俩孩子哭得,心里也很是不好受,立即就表示会出警。
许小华忙抹了眼泪,还补充道“同志,你们不知道,小筝姐一直想离婚,但是她丈夫在厂里因事故残废了,厂里就一直压着不批她的离婚申请,同志,你们得管管。小筝姐也是社会主义事业的接班人,她的命又不是厂里的,凭什么没有离婚的自由”
公安听说女方愿意离婚,立即心里就有了数。
当即就按着刘巧薇说的地址,去了刘家。巧薇要跟着去,许小华心疼她脚上的伤,“你不要去,你在这等着”
她还怕刘家母子看到巧薇报案,会立即扑上来打。
这是刘家自家的孩子,巧薇要是挨了几巴掌,都是白挨。
刘巧薇有些不放心地道“小华姐,万一我奶奶和爸爸不承认怎么办”
“没事,你表叔和叶恒他们都是人证呢,你妈妈还在医院里,有验伤证明,他们抵赖不了。你安心在这等着,等事办完了,我来接你。”
想了一下又道“你爸去了单位,我们肯定还得跑一趟单位,你在这不要着急,我肯定回来接你。”
“谢谢你,小华姐。”刘巧薇望着许小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妈妈被打,她恨不得拿刀捅了奶奶和爸爸。
可是又没有勇气,如果不是小华姐,她压根不知道要怎么救妈妈。
许小华跟着公安到刘家的时候,杨思筝的婆婆陈梅正在门口换蜂窝煤,看到公安进了院子来,直接走到她家门前,还有些傻眼,结结巴巴地道“同志,有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家把儿媳打死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一听说儿媳死了,陈梅吓了一大跳,“咋咋就死了不是给子表叔送到医院去了吗”
“怎么说,真有这回事儿”
想到杨思筝昨晚脸色苍白的骇人,陈梅心里也有些发慌,忙道“我真没想把她打死,是她自己不守妇道,在外面偷人,我和儿子这才动的手。”
想起这事来,陈梅还恨得慌,“同志,她要是真死了,也是她的命,省得活着丢人现眼的,给孩子们脸上抹黑”
又悄悄瞥了眼公安道“同志,一家人过日子,磕磕绊绊是常有的,怎么还闹到公安局去了呢我家可没人报案,你们这不多管闲事吗”
许小华想不到有这样恶毒、无耻的人,“你撒谎,你们天两头打小筝姐,一有点儿不顺就打人,要不是吴家拦着,你们早就把人打没了,现在还往小筝姐身上泼脏水,你咋不说,你们自己该死呢,你们活着不丢人显眼吗孩子们有你们这样恶毒的奶奶和爸爸,脸上就有光彩了”
陈梅给骂的一脸懵,又闹不清楚这姑娘的身份,舔了舔唇,问公安道“这是谁啊姑娘你话可别乱说。”
“你管我谁你们都快把人打死了,还好意思把自己描补的跟个受害者一样,我就不信,这街坊四邻的,没有人知道你们家是什么东西你们这么欺负人,比旧社会的恶婆婆、老地主都狠毒,现在这新社会了,难道还没有人能办得了你们不成”
这话说的陈梅额头上直冒冷汗,她没读过什么书,但是对建国初期打地主的事,还是印象深刻的,狡辩着道“是她不守妇道,我才打的她,我和大军也没下重手啊,她自己不经打,赖我什么事啊”
许小华道“那你回头也给吴家人打打,看你这老虔婆经不经打,你们不就欺负没人给小筝姐出头吗吴家可会管,公安也会管,你和刘大军就等着蹲大牢吧”
此时,连公安同志都听不下去,扬声问陈梅道“这么说,杨思筝受伤住院,确实是你和刘大军所为”
陈梅见两位公安面色凝重,心里直犯嘀咕,也不敢应“是”,也不敢应“不是”,低着头缩成了鹌鹑。
刘家住的筒子楼,一个院子里几十户人家,公安一来,就都伸头来看,听是为着杨思筝的事,有个大姐就出来问道“思筝真给她们打没了啊真是作孽,昨天被抱出门来,我看着就不好。”
又有人道“陈婆子,你媳妇那么能干贤惠,你咋还往死里欺负人呢”
“是啊,这要真是出了人命,你家可得赔命”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听说杨思筝人没了,有些早就看不惯刘家母子做派,或者是平时就有龃龉的人家,纷纷向公安反映情况。
公安这时候出面,表示要带陈梅回去配合调查。
陈梅一听说要带她去公安局,吓得小腿肚子直发抖,有些咂舌地道“这打个自家儿媳妇,咋还犯法了呢”
许小华冷笑道“不仅犯法,要是杨姐真有个长两短的,你和你儿子都得赔命”
听到赔命,陈梅干瞪着眼,有些委屈、惶恐地望着公安道“她那么个破鞋,还要人赔命还有没有天理”
许小华冷声道“老天要是有眼,难道还庇护你这个杀人犯不成你想打杀人就打杀人,你以为没有公安,没有法律的吗”
陈梅小声道“那也是她搞破鞋在先,不然我也不会下狠手打她,这去了医院,还不能上工呢”
想到这人一嘴一个“破鞋”的,许小华又有些气不过地道“明明是你自家心肠恶毒,看不惯杨姐,还编排人家偷人,她要是有这心思,会在你家陪个残废过这么多年她图什么图你这么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婆婆还是图又窝囊又残废还打人的废物丈夫”
说到这里,许小华想到刘大军还在单位里呢,忙道“公安同志,刘大军不在家,今天上班去了,我知道他单位在哪。”
听到还要去儿子单位,陈梅立即瞪大着眼,急慌慌地道“你们怎么还能去大军单位呢,这要是影响他工作怎么办我们大军本来就废了一只手,这要是再没个工作,以后日子怎么过啊你们不能去”
顿了一下又喊道“就是杨思筝知道,也不会愿意你们去的,她的工作,还是靠着大军得来的,要是大军没了工作,罐头厂还能要她不成我们先前那么打她,她也不往外吱一声,就是怕影响了大军的工作,你们可不能这么干”
许小华冷冷地看着她,看来这老婆子心里明白得很,知道杨姐顾虑俩个孩子,不会把事情闹大,所以才把人往死里欺负。
许小华冷笑道“不仅要去单位闹,我还要到报社去说,让报社来采访呢”她早就想好了,这事要闹就得闹大,不然单位可能会为了息事宁人,又走调解的路子,或者是借机拿工作的事来威胁杨姐,让杨姐知难而退。
只要事情闹大了,单位就是为了防止负面新闻,也不会辞退杨姐的。
公安听到还要闹到报社去,心里立即就有了轻重。
上午九点钟,刘大军被公安从单位带走调查了。
许小华说去报社的事,也不是空口说的,转身就把刘巧薇带着,去了京市日报门口。
一到门口,俩个姑娘就哭了起来,喊着“救救我妈妈”,很快引来了人围观。
她们这是家庭伦理问题,报社的人倒很愿意接待,许小华早就打好了腹稿,把杨姐往旧社会的“白毛女”身上套。
巧薇脑瓜子也很灵,把妈妈被打,奶奶克扣她饭食的事,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还给报社的女记者看了她的脚,最后哭着问“姐姐,你们救救我妈妈吧,我妈妈要是死了,我奶奶也会把我饿死的。”
上午十点钟,许呦呦正在给爸爸办理出院手续,忽然看到京市日报的记者程雁文,出现在住院部大楼里,这是她京大的同学,忙喊了声“雁文,你怎么在这”
程雁文回道“今天上午俩个姑娘来报社里喊救命,我们了解了情况,发现是一起恶性虐待妇女和儿童的案件,人现在还在医院住着呢,报社派我来采访一下。”
正说着,就见许小华那边问到了病房号,朝这边走过来,忙道“呦呦,我先走了,回头再聊。”
许呦呦回头一看,就恰好看见了许小华,心里正诧异着,她怎么在这难道是来看爸爸的
就见程雁文朝许小华走了过去,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窖一样,以为许小华是带人来采访她爸爸的,等看到人朝二楼走去,心里才渐渐回过味来,刚才雁文说的是“妇女和儿童”,似乎和她家的情况不合。
又不明白,这事和许小华有什么关系
等办好了爸爸的出院手续,回病房的时候,就把这事和爸爸提了一嘴,许怀安皱眉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小华还在这吗我去看看。”
许呦呦低着头道“刚才看她们去了二楼,爸,你知道的,小华现在不理我,我也没好上前去问。”
许怀安倒没有怪女儿的意思,自己忙跑了上去。就看到小华和吴向前站在一块儿,旁边还站着一个记者。
许怀安忙问道“小华,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许小华摇头,“不是。”也没喊一声大伯,许怀安想再问一句,看侄女冷漠的表情,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吴向前这边,倒是立即指着许怀安和记者道“这是我们的老邻居,他女儿是中央党报的许呦呦,记者同志,这事能不能麻烦新闻界的朋友帮忙一下,给我妹妹讨个公道”
程雁文试探着问道“您的意思是,做个联合报道”
吴向前点头,“像我妹妹这种情况的妇女,肯定不在少数,肯定也有很多人和我妹妹一样,以为忍耐一时,就能风平浪静,但事实是,恶人并不会因为你的宽容、大度而停手,记者同志,这件事本来就很有社会教育意义,不是吗”他是搞社会关系研究的,今天小华带着记者来,他立即就明白了小华的意思。
这事要闹大,然后给小筝争取社会的同情。
这样小筝的单位和街道办,也不会再一味地想着息事宁人,婚是肯定能离的,工作也是能保住的。
运气好的话,连孩子的抚养权,也是能抢过来的。
吴向前一想到这,心里激动不已,他先前一直苦恼着小筝的事,却从来没有想过,事情还可以往这个方向发展。
这时候,病房里头的杨思筝醒了,许小华立即带着记者进去采访。
病房外头的吴向前,忍不住拍了拍许怀安的肩膀道“怀安,这回真是谢谢你家小华了,救了小筝的命啊”
许怀安忙问发生了什么事,等得知了前因后果,心里也觉得有些震动。同时又想到,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同事,小花花都可以做到这个份上,那么其实,对于曹云霞对她的伤害,她是完全有能力和脑子来报复的。
但是她没有。
内里的原因,许怀安甚至不需深想,都明白,是因为他这个伯伯,因为他这个伯伯没有选择保护她,而选择了庇佑曹云霞。
许呦呦在一楼等了爸爸很长时间,爸爸才下楼来,脸上神色很是不好,忍不住问道“爸,是出了什么事吗”
许怀安摇摇头,“呦呦,你吴叔叔家的表妹出了事,他们想做个联合报道,你看下能不能帮上忙”说着,把杨思筝的事,简单和女儿说了几句。
许呦呦想到刚才许小华和程雁文在一块的事,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的念头,“爸,这事,不会是小华起的头吧”
许呦呦问完,都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荒谬。许小华刚初中毕业,也就读了几个月的中专,怎么会有这样的胆识和气魄
应该是吴叔叔想的法子,小华大概就是帮忙给记者带了个路。
却不妨听到爸爸道“对,是小花花去找的京市日报的记者,”说着,望着女儿道“呦呦,你明白吗她想到了找记者来解决问题,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许呦呦立时呆愣在原地,明白了爸爸的意思。
她原本可以让他们一家口身败名裂,但是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