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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除了李沛几人,最震惊的当属金尘子一行人。定国公墓实为上下两层,金尘子听闻上层牵扯人畜失踪的事故,心思转动,便想到了借这事掩护炼丹的主意。况且正如常坤所说,子母丹至阴至邪,也需要在墓室一类的地方炼造。只是毕竟不知上层什么情况,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另挖通道直接通入地下。若不是今日触动机关,上下两层根本不会联通,天然洞穴与此处相接的大门也不会出现,是以他们在此活动许久,居然连碧鲵的存在都不知道。眼下看到这么个闻所未闻的怪物,所有人都惊在原地动弹不得。
    还未等他做出反应,陆衣锦不知怎么回事,竟调转方向,直直向他的方向跑来,碧鲵跟着紧急转弯,滑行出好几米。
    金尘子心下大骇,下意识气运丹田,可方才被李沛击出的伤口还在,怎么也是不能。眼看着碧鲵越来越近,慌乱中他随手抓起离得最近的两个童子丢了过去。只见那两个童子瞬间被触手卷住,接着投入到碧鲵到血盆大口,人已经看不到了,惨叫声依然不止,令整个墓室的气氛更加惊悚。
    金尘子也不再逞强,转身慌不择路的逃跑。童子们四散逃命,俱被他一个接一个的扔到背后,又有撞到碧鲵的必经之路上当场被吞噬的。等金尘子反应过来,发现居然已经无人可扔——他的童子已经全数葬身碧鲵的巨口。那怪物居然犹不知足,几十只眼睛同时转向金尘子的方向,快速向他冲来。
    金尘子脚步一滞看向四周,李沛一行人,连同那个早已人事不省的孕妇,早已不见了踪影。连他高价购入的万岁莲也不见了。
    他眼珠红的像要流血,眼看着碧鲵越来越近,逃跑已是不能。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将剩余的二十粒子母丹一气倒进嘴里。
    子母丹可以快速增强人的潜能,只是副作用未知,保险起见,平日一个月里他也只服一粒。眼下却故不得这许多了。丹药入口,胃部立刻传来灼烧感。等金尘子再抬起头,眼神中已经全然看不到理智的踪影,他气运丹田,一身衣服鼓到要涨开,连攒住头发的玉簪也被这股刚猛之气崩到一旁,白发瞬间在空中飘散。他举起拂尘,迎面向碧鲵攻了上去!
    却说陆衣锦急中生智,将碧鲵引到金尘子面前。他跑过金尘子,急急忙忙问李沛:“你受伤了?”没人回应,原来李沛已经昏厥。
    张鹤泽甩开众道赶来这边,他立刻指挥:“猴哥,你背上她,快撤!”
    撤退?总不能撤回到那个没有出路的墓室。张鹤泽急问:“后面的路不通,你从哪来的?”
    陆衣锦不加思考的说:“我走那条也不通,”他早看到这间墓室第三个出口——金尘子挖出来的那个,当下一指:“试试另一个”
    张鹤泽点点头,恰好此时小道们忙着对付碧鲵,常昆带上孕妇,抽身跟上了他们。
    几人且行且回头,始终没人追上来,一口气跑到甬道的终点。原来头顶是一个兔洞般的出口,在玉泉山背面。
    光线瞬间由暗转亮,常昆不适的用手挡住阳光,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薄纱缠在头上,这才把眼睛睁开,他看见张鹤泽和陆衣锦围住李沛,轻拍着她的脸,不住唤他的名字。
    他们叫了许久,李沛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张鹤泽焦急的面孔映到她的眼底:“猴子……咱们在哪?”
    几人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陆衣锦拿出水袋来慢慢喂她,张鹤泽用帕子沾了点水,轻擦掉她脸上的血污。
    常昆远远看着陆衣锦,忽然道:“你抱了个什么?”
    陆衣锦手上动作一顿,看了一眼自己高高鼓起的肚子,扭捏到:“最近长胖了。”
    常昆可不管这套,提溜着后脖领子把他拉起来,金球噗通掉在地上。
    陆衣锦讪笑:“正好看见就拿上了,咱们这趟也不算全无收获。”
    “这个不是金子”
    陆衣锦心中一沉,不愧是常年倒斗盗墓的,眼睛真尖。他面上不显,装作提防的样子:“啊?不是真的啊,那我不要了,送给你”
    常昆冷笑道:“我要它作甚,愿意抱你就抱着吧,假的捂化了也变不成真的。你不信就罢了,反正我见过的金器比你见过的娘们还多。”
    张鹤泽把李沛扶到一旁,也蹲下来观察这个金球:“嚯,这么大,要是真的你可发财了”又举起来细细端详,“……不对啊陆兄,你这金子怎么还裂纹啊?”
    陆衣锦忙过来抢,两人一争一放之间,金球再次掉在地上。这次可不仅仅是裂纹了——碰撞到地面的瞬间,小球居然裂成了几半。
    三个人心思各异,凑上前观看。
    不是其他金属,不是镀金,在它们眼前的,是一坨不知所谓的粘液,和包裹其中的动物幼胎——数支小触手纠结在一起,还未发育完全。
    “这……这是碧鲵的蛋!”张鹤泽好像见鬼一般连连后退。
    见到这一幕,陆衣锦比他更骇,脸色煞白——金球不是什么人造的材料,而是那妖兽的蛋!
    他忽然想起在天坑中见到的,几乎堆到坑顶的金蛋,一时站立不稳,脑子嗡嗡作响。
    常昆二话不说,大跨步走过来揪住陆衣锦的领子,杀意浮现在眼中:“你在哪找到的?还有没有了?”
    陆衣锦几乎喘不过气,费力的摇了摇头:“在……墓穴的后室……就一个”。
    张鹤泽见状连忙阻拦:“常叔,你这是干嘛啊,他要被勒死了!”
    常昆没有放手,反而攥的更紧:“后室在一层,你怎会在地下二层现身?”
    陆衣锦脸都憋红了,艰难道:“大哥……机关变了啊……你们不也……”他实在支持不住,当场翻起了白眼。
    常昆审视了他一会,终于冷哼一声,放下陆衣锦。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又遇到此事,个人思绪都十分杂乱。在颇有些紧张的气氛中,几人回到泗阳镇。常昆告别他们回到自己的住处,其他人则选了家条件尚可的旅店暂住——陆衣锦表示自己请客。
    当然,并不是用他的钱,方才被常昆揪着领子质问时,他摸走了常昆的钱袋。
    此刻陆衣锦斜倚着旅店栏杆,一条腿随意蜷着,心不在焉的把玩着常昆的钱袋,不知在琢磨什么。他一动不动坐了很久,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对张鹤泽笑了笑。
    “小漂亮怎么样了”
    “有些伤筋动骨,好在肺腑无碍。多亏你帮忙,请的全城最好的郎中,吃几天药修养修养,也就好了。”
    “小意思”陆衣锦一边嘴角提起,轻笑一下,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找万岁莲?”
    方才千钧一发的时刻,张鹤泽居然折回去打包万岁莲。现下没有了危险,这番经历的前因后果一琢磨就明白了。
    张鹤泽面露惭色,怎么说也是骗了对方,当下也不再隐瞒:“对不住了陆兄,我们的师兄等着它救命,把你也卷了进去……但我们真的没想过墓里这么凶险。”他想到差点把陆衣锦害死,眼眶都红了,看着可怜人。
    钱袋抛的很高,又在半空被截住。
    陆衣锦将钱袋收回怀中,热络的神情回到脸上。他一把搂过张鹤泽,笑到:“客气什么,下去一趟,交你们几个朋友,很值。”
    张鹤泽分寸感很强,不太与人如此近距离接触,一时居然俏脸发红,不好意思起来。他下意识挣了一下,慌乱到:“陆兄不怪我们就好,我……我去看看师妹的药。”
    没走几步,陆衣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猴哥,”他顿了顿,“没什么事我也走了,麻烦你帮我跟小漂亮道个别。我在房间留了二十两。”
    张鹤泽停下脚步,回头道:“现在就走?”
    “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也有点急事要办……后会有期吧。”他停了一下,不自觉露出微笑:“认识你们很高兴。”
    张鹤泽愣愣的点了下头,目送陆衣锦放着门不走、从墙头翻出了旅店。
    回到客栈大堂,张鹤泽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尹昭?”那日救下她之后便再没见过,李沛只说她自行离开了,可涉及到细节,李沛一个字都没提。
    少女闻言回过头,只见她瞳色较淡,一双美目顾盼留情,肌肤嫩白如雪,鹅蛋脸小巧别致,端的是一个美人,把店小二都看的一愣,只觉得自己身处暗夜,忽的照进一束月光,满城花都开了。
    尹昭看了他一会,忽然也激动道:“三师兄!是我……师姐呢?”
    张鹤泽的神情有些复杂。他将尹昭带到李沛的房间,自己则退了出来。李沛迷迷糊糊看到尹昭,还以为自己仍在做梦。
    她脑袋昏昏沉沉,无意识抓住尹昭的裙襟,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凌霄派,别待了,坏人太多,别叫人欺负,还是……跟我们……”话还没没说完,人又昏了过去。
    李沛的睡颜很平静,睫毛又长又密,不做表情的时候颇有些楚楚动人的意思——她确实跟师娘长得很像。尹昭看到抓住她裙边的手结满血痂,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她轻柔的将李沛的手塞回被子,自语道:“现在……还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