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是瑞景堂的老客人了,一进去,就被带进了平时最常坐的包间里。沈蔽日把雕花的木窗户打开,看着眼前的天空倒映进清澈的湖水里,就像一片晕开的画,不禁心情大好了起来。
林世年也没让他关窗户坐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交给服务员,又接过对方递来的菜谱,随嘴道:“想吃什么?还是说老样子?”
“老样子吧。”沈蔽日没回头,他双手撑在窗框上,湖上的冷风不住的往脸上扑来。虽然冷,却一点也不觉得冻,反倒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林世年点好菜,这才有空抬头看他:“过来坐吧,陪我说说话,再吹下去你的头又要痛了。”
沈蔽日不舍的又看了眼那秀丽的美景,这才坐回位置上,端起林世年给他倒的茶喝了一口,夸道:“还是瑞景堂的水仙最好喝。你说也奇怪,买了他家的水仙回去自己泡,怎么就泡不出这个味?”
林世年也喝了一口,闻言笑道:“有什么怪的,你在这里喝,既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压力,入眼的又是湖光山色的美景,自然不是外界的氛围能比的。”
沈蔽日也笑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今年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上海的局势不太好,我把那边的生意都结束了,以后还是留在宜州。”林世年道。
沈蔽日一怔,放下茶杯看着他:“怎么不太好了?上海不是最稳的吗?”
林世年叹着气:“这世道哪有一直不变的。你也知道我们跟日本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听说南京那边又签了一个什么协议,那些爱国青年这两天又在聚众游行了。”
沈蔽日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的心情又落回了谷底。时局不稳,他最担心的就是才去了北平发展的沈观澜,还有就是……
他不辞而别一周了,俞天霖根本没找过他,这越发证实了胡雪唯说的话是真的。他逼着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人,就当这是一场错误该结束了。可林世年一提起时局的问题,他又不受控制的去担心俞天霖。毕竟有什么动荡的话,北平必然首当其冲。
“听说你二弟刚去了北平,若非必要还是让他早点回来吧。”见他皱着眉一副担忧的模样,林世年便以为他在担心沈观澜的安危,于是劝道。
沈蔽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林世年便又提起自己这一年在上海的见闻和变化,聊了一会儿菜就都上来了。沈蔽日见有菜没酒,就让服务员去拿几瓶竹叶青来暖着。
林世年知他这几年身子不好了,不同意喝酒。他执意要喝,只得陪着慢饮。可自己喝得慢,他却喝得快,都没拦住就已经有了醉意了。
窗外的晚霞随着暮光的逝去不再明艳,舒卷的云层像是一副水墨画,点缀着星子渐明的夜空。
林世年边与他聊着边看他喝酒。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他虽然在笑,却好像不太开心。
想着他今晚坚持要喝酒,又喝得这么快,林世年便猜出了几分。
等桌上的菜吃的差不多了,林世年才放下筷子:“出什么事了?”
沈蔽日一手支着额头,歪歪的靠在桌上,闻言便道:“没,嗝,没什么啊。”
他一开口就打了个酒嗝,林世年正要给他倒水,就见他拿起酒杯又灌了一杯下去。
“云深,你以前有事从不瞒我。”林世年把空酒杯拿过来,把刚倒的温水放进他手里:“还是说这几年我们聚的少了,你已经不愿和我说那么多了?”
不知是因为这番体己的话,还是因为那一声“云深”。他的眼眶刹那间就有了热意,眼前一糊,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林世年了。
林世年也是做生意的,自然观人于微。即便他转的快,也看到了他眼里涌上的湿润,不禁皱起了眉。
但林世年没有逼问他,只等他情绪缓下来了,愿意再转回来了才开口:“看来这次我回来的不是早了,而是巧了。”
沈蔽日扯了扯嘴角,却没办法像白日里那样牵出笑意来。他失落的盯着面前的残羹,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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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蔽日回去的这几天里,俞天霖也不好过。
他打去沈家店铺和商会的电话都找不到沈蔽日,俞长儒又因为胡雪唯受伤的事逼着他日日都要在医院陪着,还叫了人来盯他。等到胡雪唯的伤无恙了,终于能出院了,时间也过去一周了。
俞天霖从来没觉得这么累过,他好不容易才把俞长儒的人甩掉,去找沈观澜。结果从沈观澜那边也没打听到沈蔽日的情况,而且看沈观澜那样,应该是不知道他们吵架的真相。
他想马上回宜州去,俞长儒又以要过年了为由不肯放他走。他心急如焚,又不能贸然离开,怕激怒他爸,到时候更反感沈蔽日了。
这两日他心情特别不好,闷在家里喝酒睡觉,连胡雪唯找他都推掉了。直到第三天晚上,方景源一个电话打来,说是有些话要单独告诉他,他才收拾了一番去赴约了。
方景源约他见面的地方是个安静的小酒馆,他到的时候,方景源已经一个人在喝了。见他来了也没有耽误,开门见山的就提了个问题。
这问题还有点怪,方景源很严肃的问他,对沈蔽日是不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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