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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西凉从头听到尾,感觉乱七八糟的,于是做了决定:“那我还是送你去巡捕房好了。”
    “那不行呀!”琉璃彩急了:“您把我送过去了,到时候巡捕房不还是得把我送回我们班子里去?我就等于是白逃了。”
    “那你等会儿坐火车远走高飞吧,让谁都找不到你。”他给他出了主意:“我可以给你买一张津浦线的火车票,让你从头坐到尾。等你在南京下了火车,天津的大混混当然就抓不到你了。”
    琉璃彩听了他的妙计,欲哭无泪:“我一个人上南京干嘛去啊。”
    “也对。”傅西凉点头思索:“你是个姑娘,一个人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也同样是不安全,也许会被人拐走卖掉。”
    “呃……我倒不是个姑娘。”
    “已经结婚了?”
    “也不是,我……其实我是个男子。”琉璃彩又撩了他一眼:“难道先生没有看出来么?”
    傅西凉抬头望向琉璃彩,这才发现他确实是有男相,只是打扮得含糊,那个发式是男女皆宜的,穿的长衫鲜艳轻薄,脚上也是一双绣着花的缎子鞋,声音又娇柔,乍一看上去,认为他是女的,就看他是女人;认为他是男的,就看他是男人。
    “你真是男人?”傅西凉问。
    “当然。”琉璃彩答道:“只不过我自小唱戏,所以——”
    未等他答完,傅西凉已经大大的松了口气,同时顺手丢开了“绅士风度”这副枷锁。
    站起来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他对琉璃彩说:“那你就走吧,我不管你了。”
    琉璃彩吃了一惊:“知道我是男的,就不管我了?”
    “对。”
    “可我现在也不能走呀,万一在大街上又遇见了他们,那我可怎么办?先生,请你行行好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呀。”
    傅西凉有些犹豫——燕云只教导他要对女子讲绅士风度,可没说对男人也要讲。但琉璃彩这一款的又该怎么算?算他是男的?还是算他是女的?
    他自己忖度了一番,末了决定采取折中之法:“那你到院里坐着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第一百章 :琉璃彩的待遇
    二霞从小到大,看戏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清。在她眼中,“戏”本身就已经堪称是陌生和奇异,唱戏的人更是带有几分神秘色彩。远远的看着琉璃彩,她好奇到了害羞的程度,又想把人家瞧个仔细,又怕被人家发现了目光。
    琉璃彩坐在楼后的一片阴影里,鹅蛋脸已经由红转白了,低头垂着长睫毛,他目前没了主意。下一步如何走,也不知道,横竖是不能真就这么一去不复返,迟早还是得回班子里,但是何时回、怎么回呢?难道真要对那大混混低头吗?
    对于这个问题,他现在还给不出答案。
    微微的扭过脸,他用眼角余光扫了那绿纱窗一眼,窗后一直有人在来回的走动,就是那个救了他回来的年轻先生。年轻先生蹬自行车驮着他逃的时候,真是不惜力气,让他还以为自己是遇见了古道热肠的侠义之人,哪知道一到家门口,侠义之人就有点变了脸;及至进门说了几句话,侠义之人毫无同情之意,对他越发冷淡,待到最后得知了他乃是男儿身,侠义之人彻底抛弃了侠义,居然不顾他的死活、想要直接把他撵走。
    琉璃彩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来,见了他的人中,有对他鄙夷的,有对他谄媚的,也有对他想入非非、垂涎三尺的,但像这位先生的态度,他实在是第一次见——他对他好像也没什么意见和情绪,就单只是烦他。因为就只是烦,所以他最好是彻底滚蛋,次好是滚出他的视野,让他能够眼不见、心不烦。
    琉璃彩从来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招人烦的一面,本来心里就悲愤难过,这回又添了惭愧和懊恼。欲走,不敢走,欲留,人家还不给好脸,简直是要活活的难死他。
    这时,傅西凉走出来了。
    傅西凉出来之后,扭头看了看鸡——无论什么东西,一旦为他所爱,且归了他,在他眼中便有了不凡的光彩。这小母鸡虽然带有几分秃相,但因为是他家的鸡,所以他出来进去的,便总要看它一眼。
    一眼看过去,他也瞟到了一旁的琉璃彩。
    这让他皱了皱眉,随即转身走到了琉璃彩跟前:“你起来。”
    琉璃彩站了起来,以为他终于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了。
    哪知他弯腰抽出他身后的方凳,扭头看了看四周,然后走去梧桐树后,将方凳一放:“你在这里坐。”
    他莫名其妙的走了过去,不由自主的捏了嗓子,发出娇声:“为什么要坐到这里来呢?”
    “这样我就看不见你了。”
    他又红了脸:“我到底是有多讨人厌,让你看都看不得我?”
    “你不讨人厌。”傅西凉说:“我只是不喜欢让陌生人到我家里做客。”
    说完这话,他见琉璃彩仰脸看着自己,一边看一边忽闪着两只大眼睛,不知是何用意,又像是被灰尘迷了眼睛,又像是在对自己使眼色。
    疑惑的盯着琉璃彩,他继续说道:“你一定要躲到我家里,我也不能把你推出去,万一你一出门就被大混混抓去了,虽然抓的不是我,但我也——”
    他刚想说“我也不会高兴”,但是一转念,忽然想起了琉璃彩是个男人,而自己对陌生男人不必讲绅士风度,也没有任何保护的义务。如果琉璃彩真的被大混混抓走了,他心里——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其实是无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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