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燃烦躁道:休眠休眠, 赶紧给老子休眠去。净添乱。
轮椅扶手上的页面黯淡了下去。
苏苏。他又温柔地叫了一声。
我在。苏息辞立刻站直, 应声答道。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苏息辞脸色发黑。
你给它换个名字。他不满地嘟囔。
你转过身来, 看着我。
有事吗, 少爷?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你转过身来。
苏息辞把水开关关上,低着头,攥着袖子转过身。
袖子湿了。
嗯。
拧干点别沾了湿气。
苏息辞依言把半只袖口提起来拧了拧,几滴水从指缝间滚落,再也挤不出来,好了。
嗯。
一股难言的沉默。
南宫燃抓着轮椅扶手,面对着人,反而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分一秒,实在难熬。
少爷,要是没别的事的话
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两人同时开口,发愣地望向对方,默契地莞尔一笑。
气氛终于和缓了些。
有心事?南宫燃问。
啊?嗯。这不是明知故问的事么。
苏息辞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口,皱巴巴的,好乱。
电动轮椅传来几不可察的引擎声,开到他的身边。
以我每秒20万的身价,不介意跟你聊个1800万的天。他盯着不远处桌上的西红柿,帅气地撩撩前额的头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要你开口。
他什么时候不是随叫随到。
能直接给钱么?苏息辞目光一正,支票就行。
呃南宫燃咬牙切齿道,不行!只能选要不要陪聊,拒绝兑换!
哦。苏息辞道,您这陪聊还挺贵。
两分钟不到就要1800万,他这穷酸小户哪里能付得起。
VIP专属服务。南宫燃没个正经地朝他使个眼色。
苏息辞忍俊不禁,谁稀罕。
我稀罕啊。南宫燃道,天天上赶着找你谈天说地聊废话,你以为我很闲,对谁都这样?
苏息辞心思一动。
南宫燃难受地动动身体,听他说想把他的时间兑现成支票,虽说是玩笑话,可有时候一定程度上也是反映出他内心的真实。
苏苏,你最近是不是手头紧张,缺钱了?他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苏息辞算了下离退休还差的钱,点点头,是的,少爷。没他股份真的好难攒钱。
少爷从哪里听说我缺钱的?他好奇道。
南宫燃沉默了一下,把刚才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也有可能,你不小心把投标书夹带在书里。仿佛是逃避,头一回,他帮随时会损害到自己利益的人找了个借口。
苏息辞本想顺势说下来,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摇摇头,干脆利落地承认了,不要怀疑自己,您的直觉从来没有错,少爷。
南宫燃从来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是他做的,除非他亲口承认,否则只要他想,事情也能让他说成另外一番样子。
但那些似是而非的行为里,哪里能永远藏得住谎言。
因为缺钱?
对。苏息辞承认道,专业词语不太懂,担心动得太离谱,我就把数据全改了,拿到司徒瑟的钱同时,我想确保您的利益不会受到损害。
那些数据一样很离谱,也亏得司徒瑟会相信。南宫燃撇嘴道,司徒瑟好歹也是家族集团掌门人,竟然被一个门外汉耍得团团转,心里更加看不起他。
我有办法让他相信。苏息辞嘴角的笑容毫无温度。
商业间谍的作用,不就是这个么。
这种做法很危险,以后别这样。南宫燃叮嘱道,你要是缺钱了,找我拿。这回你是幸运,碰上司徒瑟这个搞娱乐产业的,不知道真相,和你做了交易,要是有下回,人家当场把你卸了一条腿都有可能。
他后怕道:现在司徒瑟发现你动的手脚,我等下让萧群带几个人全天候跟着你,人家背景是黑的,暗地里使黑手是常事,最近最好不要出庄园。
你知道了这个,不赶我走?还要派人保护我?苏息辞愣在原地,不敢相信道,这明明是个很好的借口让他离开庄园,这回我改了数据,下回呢?要是有人出了更多钱,我很可能就把原件一字不动发给别人了。
南宫燃看完监控的时候,心里也是这个想法。
商场如战场,就算不用那些文件,司徒瑟要是以它们作为参考,足够让南宫集团每次都比司徒集团逊色几分而让人毫无察觉。
小打小闹时影响可能不大,但涉及资金链大的合作和竞争时,对手的信息和举动真的太重要了。
将苏息辞放在身边,无疑是放一颗悄无声息的定时炸弹。
何况,是他这样性格多疑的人。
南宫燃把轮椅推近,犹疑了下,拉住他泛凉的手。
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和我说。他缓慢而郑重地说道,我不想变成你不愿依靠和相信的人。
苏息辞曾说,他做的一切,都能够对自己有利。
现在,南宫燃相信他说的话。
就算苏息辞为了自己,也永远不会伤害到他。
曾经,他觉得这种人完全不存在,就算有,也可笑至极。
人为了自己,哪里会管别人的利益,连至亲手足都能残杀,何况其他非亲非故的人。
为什么?苏息辞不解,我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就像他对别人的防范,即使是对对方好的,他会把做的事情安排妥当,却永远不会诉之于口。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南宫燃自己也解释不清楚,靠在轮椅背上,墨黑的眼珠滴溜溜地往他身上转,可能年纪到了吧,不想孤孤单单的。
苏息辞面色一僵,有些难以启齿,刚才草地上的话,您听到了多少?
全部。他又不是聋子。
他难为情道:您别介意。我刚才就只是顺着老爷的话那么一说,他说大家对你心动,喜欢你,才是正常的。
他这辈子好像都在被「正常」这两个字束缚着。
南宫燃沉下脸,闷闷不乐地坐在轮椅上。
别人我不管,你说你对我心动了。他都听到了,哪里能不作数。
我苏息辞哑然。
良久,他声音沙哑地承认道:可能,有那么几次吧,就那么几次,偶尔的那种,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
他右手死死抓着左手手腕,几乎要在上面捏出血红印子,面色苍白到没一丝血色,难堪至极。
少爷,我是个同性恋。
南宫燃讶然抬头。
天生的,改不了的那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刚才给予他的信任感,他终于把这件事宣之于口。
对一个男人产生一些心动的感觉,就像您看到一个漂亮女人那样,是避免不了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知道对你,或者对其他人而言,同性恋完全合理合法,像正常人一样,但是
对他不是。
他为此遭受了太多,如果可以,他宁愿远离所有人,一个人平静地孤独终老。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南宫燃永远没办法知道,这一刻,向别人坦白这句话,花费了苏息辞多大的勇气。
所以,您不用感到困扰,就当作是朋友那种。苏息辞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当朋友吗?
他不是故意不想说的。
朋友?南宫燃满腹委屈上涌,都这样了,还想让我跟你只做朋友?!
苏息辞眼里熹微的光明灭闪烁,最终熄灭。
好,我知道了。他脸上浮起得体的笑容,连嘴角勾起的弧度也一如往昔。
如果可以忽略他颤抖的唇。
你去哪里?南宫燃见他要走,忙问。
我、我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只想快点离开。
他天性就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
用再多外壳去包装也掩盖不了的、一个连自己都唾弃到想把自己掐死的人。
苏息辞,等等你要我一个病患去追你,你良心不会痛?南宫燃气急败坏道。
嘶我的伤口裂开了。
少爷,您能不能别每次都用这个借口。苏息辞无奈道,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这一招果然百试百灵。
南宫燃捂着胸口,满意地看着他走回来,立刻抓住他的手。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傻瓜,话才听一半就走的。南宫燃叹道,神情变得忸怩起来,你今天要是错过了我的表白,以后再想让我说,我打死也不会说的。
这么丢脸的事情,说一次足够了。
表白?苏息辞以为自己听错了。
喂,苏息辞,我喜不喜欢你,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感觉到吗?南宫燃惊讶又无可奈何,还有几分可笑的感觉。
苏息辞茫然地看着他,摇摇头。
霸总失望地「哦」了一声,挠挠耳朵,深刻反省自己三秒种,手上突然发力。
苏息辞被抓着的右手一紧,整个人被带偏,接着,脖颈处的深蓝色领带被另一只手拽着,强势而不容拒绝地逼他弯腰。
惊慌之下,他的手撑在轮椅扶手上。
少爷刚开口,剩下的话就没了说下去的理由。
四目相对,咫尺毫厘间,呼吸交织。南宫燃的唇,此刻成了试图剥开他内心的刀尖,欲触欲离。
黑丝绒般的睫毛抖了抖,苏息辞闭上了眼睛。
却向他坦露出自己的内心。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今天开始,我允许这个世界上第二优秀的男人喜欢我
苏息辞的唇和他这个人一样, 带着清冷微凉的气息,乍然碰到滚烫的陌生感,如寒冬热饮, 无所适从,下意识想逃离,又被领带和后脑勺的手绊住,进退不得, 只能任由他施为。
南宫燃细细描摹他上唇的菱角, 舌尖沿着圆润的下唇线划过,使坏地露出牙,不轻不重地啃碾。
唔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头皮炸开, 鼻翼翕张,苏息辞粗喘一口气, 想扭头,更是被他趁机溜了进去。
抓着轮椅两侧扶手的手指渐渐收拢,抓紧。
上腔壁被粗糙的苔面照顾个彻底,激起的战栗瞬间敏锐地传达至全身,身体受不了地打个激灵, 灵活的舌尖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所过之处,风卷残云, 尽收舌底。
喉根抵着攥紧的拳头,苏息辞弱弱地呜咽一声, 被揪着的领口传来些许憋闷的窒息感, 闭着的眼角渐渐凝出两滴泪。
对方这才发觉自己太过着急心切, 狼吞虎咽得像个初时情滋味的毛头小子, 似乎担心给苏息辞留下不稳重的笨手笨脚印象, 舌头不情不愿地退了出来,又恋恋不舍地在他翕张的红唇上轻啄一口。
苏息辞慢慢掀开眼皮,见到同样激动得在喘着粗气的某人,红霞渐渐染上双颊。
额头抵着额头,两人不约而同莞尔一笑。
苏息辞的脸就像沾了绵白糖粉的玫瑰软糖,玫瑰色的薄红从白白的糖霜中若隐若现透出来,一口咬下去,软软糯糯,还能沾一嘴糖渣。
南宫燃带着笑音,轻啄他湿润的唇边,滚烫的脸颊,濡湿的眼角。
他的苏苏,怎么能那么甜。
蓦地,他脑海里有种感觉,眼前的景象似乎和某个场景重合起来。
苏苏,如果我们在一起,有件事情,我必须跟你坦白。南宫燃严肃地把人拉开一些距离,认真道。
什么事?苏息辞见他那样,心里也升起一片紧张。
他张张嘴,在苏息辞眼里难得露出来的欢喜中,顿失勇气。
之前我跟你提过,田橙成人礼的那晚,我被人下了套。南宫燃万分纠结,却还是期期艾艾坦诚道,其实,我一直没跟家里人说起,那晚我在总统套房,是不小心和一个人睡了
苏息辞没想到他此刻会说这个。
开始我以为是花贝,这个你别在意,她绝对不是,我后来回想了一下,那是个男人。他说话颠三倒四,两眼发虚,但我绝对不是因为她承认是那晚跟我睡过的人才让她进庄园的,她背后肯定有人,趁机接近我绝对不怀好意,我干脆把人留下来监视,免得他们背地里耍阴招。
苏息辞舔舔嘴唇,试探着问:你对那晚的印象对那个男人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被下药了,哪里还有什么感觉。南宫燃想起自己被那样算计了,心里火气就蹭蹭往上涌,又担心这人生气,忙保证道,我之后绝对没有跟那个男人有任何牵扯。我发楠/枫誓,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苏息辞见他一脸良家夫男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侧坐在轮椅把手上,一只手横伸到另外一侧支撑着,隐隐把霸总圈禁在轮椅里。
严肃点,在跟你谈正事呢。南宫燃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开怀大笑,我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也不想你以后从别的渠道被人添油加醋听到这件事。
虽然对他而言是件十分可耻的事情,被睡了不说,现在还没查出来是谁,导致他到现在连被谁睡了都不知道。
没有任何牵扯?苏息辞扶了下银框眼镜,幽幽开口。
这话说出来谁信。
真的,他道,我不是不想负责,也不是不想找他,我以为曹淼工作有漏洞,还找一个很厉害的八卦记者私下去调查那晚的事,也一直没有回音。
当然,吴鸣轩作为南宫耀的人,他还是花了点心思用不太光明的手段强迫他去帮忙调查的。
你那时候怀疑我的动机,觉得是我指使的花贝,既然知道那晚是男的,为什么没有想过是我?苏息辞清朗的嗓音刻意压低,与情人低喃自己的困惑。
麦克斯也问过我这个问题,但是,南宫燃奇怪道,那时候任何人靠近你就躲,碰你一下你反应那么剧烈,怎么可能跟我做那种事情。
好吧,因为这个,他被理所当然地排除在外了。苏息辞摸摸鼻子,你想知道是谁么?他轻声问。
南宫燃脸色一顿,不想。
苏息辞准备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为什么?
因为现在,他只惦记着眼前这位,想得是如何才能睡到自己的管家。
苏息辞从他眼里读出了这层意思,脸色变了变,手臂往上使力撑起身体,想从轮椅扶手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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