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爷,是我的疏忽,没管教好底下的人,里面的匪徒应是东昌路那家绸缎铺老板的儿子,他家里人前段时间接连去世,这小子不知听了谁的挑拨,想是把账全算到了我们巨龙帮头上。”
当然,这话也就面子上过得去,实际上,想也能想明白,里面那人一家子的死,跟巨龙帮脱不了干系。
卢大虎气急,可也知道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于是转向园长:“我孙子怎么样?他可有受伤?”
园长支支吾吾:“贵府小公子就在匪徒手上。”
卢大虎瞪大眼睛,像是要吃了眼前的园长一般,他好好的孙子,送过来上学,幼稚园就这般让孩子落入歹人之手,真是该去死个百遍千遍。
还有园里的其他孩子,这次可以说是受了他家的拖累,遭了无妄之灾,这里的孩子哪个不是大有来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害了哪家的孩子,他卢大虎在上海滩就平白树了不少敌人。
即便这次的事情顺利平安解决,之后也得备上厚礼去各家府邸赔礼道歉,这样一想,原本就气怒的心情愈发愤恨了起来。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他孙子的安危,卢家可就只剩这一根独苗了,卢大虎两步上前,冲着里面喊了一声:“书文!你在吗?”
卢书文□□里湿湿的,他早就吓得尿裤子了,听见爷爷叫他也不敢出声,只小心地看着那掐着他脖子的坏人。
李石群倒是笑了,他等的人终于来了呢,微睨着眼睛看向眼前的小崽子,踢了他一脚,“怎么不说话啊?你爷爷不是叫你了?难不成来的不是你爷爷?”
卢书文疼得捂住肚子,声音微弱地喊了一声爷爷,眼睛里全是惧怕。
李石群凉凉地看着他:“大声点!你爷爷不是没听见?”
卢书文缩了一下,连忙拉起嗓子,用力喊了声爷爷,这声爷爷喊得他肚子上的伤被牵着发疼,不过外面的卢大虎却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好的,他孙子还好好的。
于是他试着跟里面的人谈条件,说话很客气小心了。
“您是李先生吧,真的很对不起,您家里的事我都听说了,手下的人办事不长眼,得罪了您,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家里的铺子我让人重新给您盖起来,您父母和祖母的墓碑我让人重新修整,那些不长眼的下人,我让他们亲自跟您赔礼道歉,到您家人坟前上香忏悔,您要是还不满意,我断他们一只手一只脚,算是给您赔罪。”
李石群听着名满上海的帮派大佬卢大虎对他好声好气,忍不住讽笑,以前哪儿能看到这种场面啊,这些人一个个高高在上,就连脚边死了人都会嫌晦气,哪里会对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低头,可是现在来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他的所有亲人都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死得憋屈冤枉,即便那些人全部赔上性命又能怎么样呢,要不是有帮派的庇佑,那些街头巷尾的小混子流氓哪敢动辄要人性命,这全都怪卢大虎,成立了帮派,为什么不能好好约束手下呢,他爹多好的人呐,一辈子没跟谁红过脸,就那么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李石群的眼睛变得通红,他的声音恨极了,隐约还能从里面听出哭意来,“卢老爷,别的话就不必说了,您现在在外面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考虑放了你孙子,怎么样?”
李石群清楚,对于卢大虎这样讲究脸面的帮派大佬,折辱他,让他颜面扫地,才是最解气的法子。
卢大虎闻言脸色一变,这小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郁自安见状示意常平,常平点头,向卢大虎走过去。
“卢老爷。”
卢大虎看过来:“你是?”
常平指指教室,说道:“我们家小公子也在里面,所以我们家爷想让您配合一下,帮着把里面的贼人引到窗边,他会寻机将人击毙的。”
卢大虎看向郁自安,挑眉:“有把握?”
这说的是枪法,若没有足够的本事,贸然开枪,只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郁自安微微点头:“自然。”
他儿子也在里面,自然不会拿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卢大虎看了一眼四周,他老了,手法不行,刘四更擅打斗,枪法就差了一些,其他的手下更不行,眼下似乎只能相信这个年轻男人了,毕竟对方的儿子也在里面,他应是不会置自家孩子性命于不顾。
于是双方默然达成一致,卢大虎冲里面喊道:“这都好说,你说的让我老头子给你跪下磕头,没问题,只要保证我孙子安然无恙,这个头,我卢大虎磕了又如何?”
说着,他示意卢府的管家跪在正对着窗户的地方,卢家的管家也六十来岁了,身量跟卢大虎差不多,穿的也是一身好料子,如果没见过卢大虎的人,一时间很难分辨出两人。
“李先生,您看好了,我卢大虎这就给您磕头了”。卢大虎一边说着,一边在侧面注意着窗户边的动静。
果然,李石群从角落里走出来了,仇人卑躬屈膝匍匐在他面前的场面,他怎么可能错过呢,看过了这般场面,他才能安心去见父母和奶奶,才好告诉他们一声,他给他们报仇了。
不过李石群确实没见过卢大虎真人,只在报纸上见过照片,再说隔着一层玻璃,要仔细看也看不太清,何况跪着的那人低着身子。
几乎是一瞬间,李石群刚在窗户边缘处出现,郁自安的子弹便精准地穿过玻璃,直直打在他拿着火机的右手腕上,接着是第二声,穿过了另一只手的手腕,很快,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又是砰砰几声,门锁应声而落,郁自安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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