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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看过许多事
    萝莉跟了上来,鼓励道:“不要灰心,才一个呢。”
    何易点点头,并不失落,笑道:“是啊,要是这么快就找到,未免太简单了些。”
    往前行,风声轻吟。在强者面前,天地毫不保留自己的广阔与浩瀚,那神念探不见边际,肉眼望不穿尽头的前方,充满了无限的遐想与希望,也因这遐想和希望的无限大,而变得扑朔迷离,难以捉摸。
    何易坚信,既然无量仙尊的化身指引自己来到了这里,那么在这片天空下,他一定可以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或许前路他会遇上重重困难,诸多考验,但有清明境的修为和一颗不变的心,这一切定然阻碍不了他!
    掠过这片沃野,何易的神念从数万人身上扫过,也隐去行迹亲眼见过了几个适龄的小女娃,只是这些凡尘间的寻常孩童,却是没有一个能够让他眼前一亮,神魂触动。
    沃野之后,是一座小城,有几万户人家,百十来个四五岁大小的女童。何易在浑昆界受制很小,速度奇快无比,身影宛若鬼魅般飘过了街头巷尾,甚至是人家屋宅。片刻后,他离开了小城,继续朝着下一个地方掠去。
    小乙安然沉睡,萝莉紧紧相随。这段行程的路途开始飞快增长,从数十里变成了数百里,而后数千里,数万数十万里。
    短短七天时间,他看过了无数张小孩子的脸,也用神念扫过了数以亿记的凡人生活。他看到有农夫荷锄在田里挥洒汗水,有渔民摇着小船在湖上辛苦收网;闹市人潮中有人偷鸡摸狗,有人斤斤计较;奢华庄园里有主仆暗下私通,有庶子悬梁刺股渴望出头。官宦富商的奢靡腐朽,穷苦农家的灯下温馨,都逃不过他无孔不入的神念。有时他还会看到一些心善的富人施米济贫,广受称颂;一些厌倦了困苦的男儿铤而走险,落草为寇。
    这些苦与乐,善与恶,都不过是人生百态中的一小部分。除了这些,像那儿女私情,亲孝轶事,死生悲喜,恩恩怨怨,也是一卷卷道不完的故事,诉不尽的人生。
    这尘世间的众生都在经历着各自的生命,其中的苦辣酸甜他们各自品尝着,于外人而言或许只如一出戏,而戏中的自己,却在那悲喜之中深深沦陷,难以自拔。
    短短七天,对于天仙而言或许连一次静修都不够,但何易见过的人,路过的景,却已多到让他无法记清。
    忘了有几座城深具特色,忘了有哪几个孩子灵根极佳,也记不得自己多少次涌现出失落感,多少次在那茫茫人海里颓然无力。
    眼前又是一座小小的城市,爬满苔痕的老城墙如同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何易下意识想要散开神念扫过那城中的众生,但或许是连日来不停的寻找让他感到了疲惫,刚刚探出去的神念又停了下来。
    他飘身落在地上,撤去弥漫在身侧的天仙力量,如一个寻常凡人一般不急不缓走向了那座城。
    跟了七天的萝莉见他这般反应,也知道他是想稍事休息,于是她紧随其后,也散去法力显出身形,与何易一同走向了那座苍老的古城。
    此时已是黄昏,斜阳照在老城墙上印下斑驳光影,零零散散的人们带着各自一日的收获走向了那苍老而又安稳的城池。有的背着药囊,有的背着孩子,也有个背着长剑的。
    踩着自己的影子,何易看着几百步外之外的城门,长长吁气,问道:“丫头,你说这里能找到她么?”
    萝莉光着脚丫走在这满是风尘的官道上,却没有被分毫污垢沾染了身躯。她微微一笑,摇头道:“不能,觉得不能。”
    同样的话,何易问过许多次了,每一次她的回答几乎都是一样的,而每一次她说的话,也都应验了。只不过即便知道她说对的几率几乎是满的,何易仍旧不敢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因为世界那么大,如果一不小心错过了,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遇到了。
    一阵马蹄声伴着摇晃的车轱辘声出现在身后,那是不久之前刚刚被他们越过的一架车马,现在才刚刚追上来。
    也许是因为夜色将至,那驾马的青年马夫显得有些焦躁,鞭子不停抽在马儿身上,迫使骏马越跑越快,把那华贵的车子摇晃得仿佛随时可能散架似的。
    很快,马车便来到了他们的身后。那马夫急匆匆赶着马,也不管官道上是否有旁人在,便气势汹汹飞奔了过去。
    许久未曾被雨水冲刷的官道上满是粉尘,这车马一过,立刻激起一阵烟尘,把何易和萝莉的身影跟吞噬掉。
    萝莉的小拳头一下子握紧了,怒视着飞扬跋扈的马车,大有冲上去把那车夫教训一顿的意思。何易倒是不怎么在乎,反正尘埃近不得天仙之身,他们看似笼罩在烟尘里,实则根本没有沾染上半点污垢。
    马车的出现惊扰到了不少正欲归巢的行人,阵阵惊呼声中,一位牵着孙儿的老叟在慌乱中竟然跌倒在了官道中央,连同他那年幼的孙子,一并落在了飞速奔来的马蹄之下!
    “要救。”萝莉身子一动,就要闪身上前。
    何易却拉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救人,而是他已发现,有人会出手,不必他们来做善事。
    车马飞驰而至,眼看着那一老一小就要被践踏碾过,走在路边的那位背剑男子突然动了。
    那人衣着朴素,甚至有些褴褛,但他的身手却是十分了得!匆匆之间,旁人之间人影一闪,而后骏马长嘶,那飞奔中的马车便被一股巧劲扭转了方向,一头冲向了护城河!
    “啊啊啊啊啊~”马夫惊慌喊叫着,再无方才的跋扈之色。同时在那马车里,也传出了一个年轻人的惊惶怒骂声。
    紧跟着,在骏马的嘶鸣下哗啦一声,那车马便落入了有些浑浊的河水之中。驾车的马夫临时跳了下来,摔在了旁边,而车里的主子却是没有这么好运了。
    “老人家,你们没事吧?”救下一老一小的布衣剑客扶起跌倒的老叟和小男孩,面带温和问候道。
    那剑客不过是个青年人,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只是其眉眼之间有风尘堆叠之态,似乎也已经历过许多的人世坎坷。
    “没有大碍,多谢大侠相救,只是你为小老儿冲撞了那徐府之人,怕是要遭麻烦了啊。”老叟一边道谢,一边为剑客担忧起来。
    那马车的主人似乎颇有些来头,怪不得连个驾车的马夫都敢横冲直撞嚣张跋扈。
    何易在远处神念一扫,便知道青年剑客身具金丹期修为,在浑昆界已然是个高手,根本无需畏惧凡尘间的势力。
    果然,那剑客面不改色瞧了眼刚从河里挣扎爬出的狼狈少年,眼中有些讶异和喜意,嘴角翘起哂笑道:“原来徐府,十几年前就很耳熟了。这个麻烦,晚生倒是求之不得。”
    狼狈爬上岸的华服少年骂骂咧咧,先是劈头盖脸将那车夫训了一顿,扇了个耳括子,而后愤然怒视了周围看戏偷笑的行人一眼,才将目光转向害他出丑的布衣剑客。
    “我道是什么人敢拦本少爷的路,原来是个不知死活的山野莽夫!李四,回去叫人,今夜我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得罪我徐涉的后果!”少年虽然形状狼狈,眼中的阴狠却是分毫不受影响,当即给那马夫下了命令。
    青年剑客依然神色从容,他慢悠悠抽出了背上的那把锈剑,缓步走向少年徐涉,玩味的说道:“你叫徐涉,十五年前我见过你。你爹叫徐仲英,你爷爷叫徐昌明。三十年前你爷爷靠着给邪宗当走狗发家,在这边陲小城一直嚣张到现在,日子过得应该还不错?只不过这样的日子不长了,正邪之争已到了终结时刻,邪主和他的邪盟都将面临溃败与灭亡。你这阔少出行连个护卫都没有,恐怕都已是死在了路上了吧?啧啧,可惜啊,可惜。”
    少年徐涉脸色剧变,越听越惊。他惊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此信口雌黄!”
    剑客不理会他,生锈的长剑已经抽了出来。他止步在少年身前一步处,摇头道:“可惜,你这恶少居然没有被九剑山的弟子斩于剑下,真是让人大失所望。不过没关系,我好歹也算半个九剑山弟子,份属正道,既然遇上了,便为正道做点贡献。”
    “你,你敢……啊~”一听此人竟然是九剑山弟子,少年立刻露出慌乱之色想要逃走。然后他的腿脚再快也快不过剑客手中的剑,还没跑出两步,便被一剑洞穿了心口,发出凄厉惨叫。
    周围的人看见平日里嚣张跋扈欺男霸女的徐家少爷竟然就这样被人一剑杀了,纷纷露出震惊之色。但从他们的眼神中,却是不难看出快慰的色彩,显然那纨绔平日言行十分让人厌恶,只是碍于身份差距才敢怒不敢言。
    锈剑抽出,那徐府少年口中鲜血滚滚涌出,想说什么,却被呛得无法言语,唯有睁大的双眼表明他此刻的恐惧。
    青年剑客慢悠悠把那未曾染血的生锈长剑收回剑鞘里,居高临下俯视奄奄一息的少年,淡笑道:“十五年前,徐老爷大发慈悲赐我家破人亡之因,如今时机已到,因果报应,该是你们以血还血的时候了。”
    谁也没有料到,一架飞来的马车会引发这样的结果。那布衣剑客杀了人,却还是不慌不忙,信步走向那座名叫“烈”的苍老城池,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何易七日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修为达到金丹期的修士,发觉此间似乎别有故事,便多少来了点兴趣。他神念一扫,发现这座烈城里竟然有着数十个修仙者!虽然大多数都只是不成器的炼气弟子,但在这些天他所经过的红尘俗世里,已经是非常特殊的存在了。只可惜,这些人即便加在一起,也决然不是金丹修为的布衣剑客对手,今夜天黑以后,恐怕那徐府就要成为历史了。
    “九剑山,不就是玄机星的四大势力之一么。”何易自语了一句,旋即笑道:“走,我们去看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