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秋霜道:“我之前师傅常说,茗茶最高境界,乃是古人卢仝的七碗茶,妹妹可知何为七碗茶?”
钟锦绣虽然体会不到饮茶快意,然这首词却是知晓的。
“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
聂秋霜听她如此讲,笑着道:“妹妹果然不似传闻那般不堪,可为何要隐匿呢。”
钟锦绣摇了摇头。
随后问:“大嫂进入钟家,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可瞧得出钟家状况了?”
聂秋霜并无言语。
钟家如何,不是她一个初嫁进来的新妇能随意评价的。
但也说不上来一个好字。
“姨母性情温良,似乎不擅长管家,驭人之术。”
钟锦绣则道:“你嫁进来之前,这管家之权乃是祖母把持,二房协理。”
聂秋霜似乎听说过,嫁进来之前,她觉得是钟家老太霸权,然嫁进来之后,才发现乃是姨母不擅。
所以才落得国公爷夫人不似一家之主,倒是钟家大小姐铁腕手段,让人佩服。
因为姨母纯良,才助长外人的嚣张,祖母霸权本就有违规矩,这一点若是请宗祠族人来,她也占不了理。
可若是国公夫人软弱掌不了家,却让人没办法了。
怎么会没有办法了呢?
“大嫂,我有两位哥哥,大哥娶了你,聂家最有名气的聂秋霜你,聂家家主母极擅长管家,而她的女儿自小就在旁协助,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是极擅管家的。”
聂秋霜听她如此讲,心中自然受着。
因为这是事实。
可擅长管家又如何呢?钟家的家可不好当呢,且她如今还是新妇,若是管家,除非明哥将来能开疆扩土,成就斐然。
自已方才能掌家做主。
“兵部尚书之女,王初云,乃是一直在梁老夫人家学习,尽得梁老夫人真传。若是我二哥能娶她,与我姨母来说,又是一番助力。”
聂秋霜张了张嘴,突然间笑了起来了。
“锦绣妹妹,你这种想法,你大哥二哥知晓吗?”
钟锦绣摇了摇头,道:“男人嘛,在外挣天下,这后宅之中乃是我们女人的天下,所以他们不知。”
“你...我们是小辈,上面有祖母镇压,还有姨母,若是我插手,难免引来外人揣测,招人把柄,再说了,你怎么能确定,王家女儿必定会嫁给你二哥呢?”
钟锦绣又饮了一杯茶,苦而后甜。
上一世她姨母分明有左膀右臂的,可还是输了,说来都是她这个搅屎棍,太能折腾。
被人当做利刃,一次次的瓦解了姨娘的助力。
她将大嫂的手轻轻挽起,问:“在大嫂心中,是名声重要,还是切实的利益重要呢?”
聂秋霜愣神片刻,然她却不急着她回应,而是道:“大嫂可以考虑考虑,接下来钟家还需要大嫂操持。”
“你......”
聂秋霜有些迷茫,感觉这位妹妹像是在交代后事。
“这茶很好,待日后有机会在与大嫂品茗吧。”
钟锦绣起身离开,留下聂秋霜一人品茗茶道,可这一口口的喝下去,却再无往日心绪。
她的心,早已经乱了。这茶已经静不了他的心了。
她回到房间,交代桃子一些事,随后则刻意支开所有丫鬟。
她一人呆在房间内,在夜半时分,外面寂静无声,唯有那一声声的蛐蛐的叫声,引人难眠,钟锦绣感受到有人进来,她躺着,看着有人悄悄走近。
眸光微微眯着,手中的软鞭,蓄意待发。
然而她却隔着老远,听见有人唤了一声表妹。
沈明泽?
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来。
然正在此刻,屋内的一角,突然间听见一声石门转动的声音,钟锦绣马上从床上坐起,一甩鞭子,便将沈明泽缠绕着,直接拉到了床上去,这动静随着石门转动声,消散而去。
怕沈明泽在说什么,钟锦绣一手将他给砍晕过去了。
帷幔轻缭,便隐匿他的身影。
而钟锦绣下了床将烛火点亮,正此时,一把利刃横在自已脖颈处。
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看向自已,声音冷酷道:“钟大小姐,我们家王妃有请。别动,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
钟锦绣想了想便问:“你们要做什么?”
“我不喜欢废话,走吧。若是你喊人,那么除了你以外,会有更多人遭殃。”
钟锦绣随后便不曾言语,那侍卫瞧着,倒是有些佩服这钟家姑娘了。
若是旁人深夜遇见此事,早已经惊慌失措,慌乱求饶了。
可是面前的女人,清澈的眸中,无比镇定。
且她穿着整洁,似乎早就料定今夜不太平呢。
有意思。
他指了指旁边的石门,便道:“去那里。”
钟锦绣抬脚前去,似乎有些迫切呢。
而在石门之后,居然又是一番景色,夜空漆黑,夜风袭来,倒是有一股山间轻新之感。
不远处则有一染着灯的房间,房间外红帆极尽喜庆。
倒是不等身后之人催促,她前行几步,便已经到了房门口。
然从里面传出声音来。
“竹儿,你且在等等,等母妃为你寻一房媳妇,你们生儿育女,继承家业。”
然听一男人音,无奈道:
“母亲,你...别再折腾了。”
“竹儿,你说什么话,母亲如此便都是为了你啊。你且等着吧,母妃为你寻的媳妇不仅仅才识过人,而且貌若天仙呢。”
正待此刻,那侍卫道:“王妃,人带来了。”
老翼王妃收敛起心中的悲痛,起身来,冷声道:“进来。”
钟锦绣瞧着这架势,是让她们就地拜堂成亲呢。
这老翼王妃莫非不是疯了吧。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还看见两幅上好的棺材呢。
两幅?
钟锦绣蓦然觉得一阵寒意,若按照上一世来想,萧古兰还不曾伏法,萧睿竹的身子也算是硬朗,老翼王妃为他寻妻,寻的则是高门大户,能坐镇家门的女子。
即便是为儿子过继一个孩子,那也能撑起门户。
可是现在?
痛失爱女,如今爱子又要离去,她怕早已经崩溃。
她是要将她与萧睿竹活埋了啊。
这样子丧心病狂,果然是不愧是杀夫的恨绝色。
想到这一点,她心中下蓦然升起一丝的紧张,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上一世,她位顶后位,什么场面没见过。
且自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又如何会怕死呢,死都不怕,又何惧一个活人。
她走进,瞧见桌子上的凤冠霞帔,然她的目光倒是不做停留,而是走向那老翼王妃不远处,停住。
老翼王妃看着她如此镇定,笑了。
“果然不愧是我选定好的人,不一般呢。”
钟锦绣没有言语。
那老翼王妃走近她几步,似乎问道:“啧啧啧,瞧着这肌肤,吹弹可破,瞧着这模样,周正俏丽,在大一些,必定会倾国倾城呢。必定不会辱没了我儿的。”
然病榻上的人儿,早已经没有力气,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疯狂的行为。
她走向那凤冠霞帔跟前,道:“你是自已穿,还是我让人侍候你穿呢。”
钟锦绣不去看那衣服一眼。
言语提醒道:
“你觉得他能撑过拜堂?”
老翼王妃不怒反笑,道:“看来你知晓自已来是干什么了呢?实话跟你说吧,你们钟家老夫人将你卖给我了,你的生辰八子,如今与我儿和的甚好?”
钟锦绣笑了笑,目光却在不远处停留片刻,然很快回转。
她语气不解道:
“你说此话是何意?我祖母为何会将我卖给你?我祖母待我一向和善,单不会这般屈辱与我,将我甩给一个病秧子的。”钟锦绣顿了顿又道,“你即便是诓骗与我,也无用。我相信我家祖母,且你掳官家女子,若是被陛下所知,必定是死罪。”
那老翼王妃瞧她模样,突然间大笑,随后叹息一声,道:“你啊,还是太年轻了,你祖母若是良善,那世间可再无坏人了。”
“我不信,你说我祖母将我卖给你,你可有证据?”
老翼王妃为了让这丫头乖乖听话,便道:“证据?那你觉得你祖母带你来上山的目的是为何?难不成真的是为了祈福?”
“我爹爹被奸臣所诬陷,祖母心急,如今上山自然是为父亲祈福的。”
“不...”老翼王妃看着面前的女娃如此信誓旦旦,突然间想要看到她知晓她祖母是蛇蝎心肠,她又是何表情了,是愤怒,不甘,还是想要寻人对峙呢。
“看在你年纪小,我就给你讲一讲,你这祖母心肠讹坏了,她领你们过来啊,并不是为你爹祈福。而是为了要处决掉你还有你的姨母,你的大嫂。且待明日知晓你不见了,你祖母便会责问你姨母还有你那大嫂,之后你爹爹回转,你与我儿木已成舟,你父亲责问起来,我便说是你姨母将你卖与我的,他们为了救你父亲出来,心急乱投医,如此你父亲该如何对你姨母和大嫂呢?”
“想来自然会恨急了吧。”
“如此你姨母不是被休,便也落不得好,这钟家必定会成为你姨母葬身之所,然你大嫂呢?就住在你隔壁,却没有照顾好你,你说你家大哥会如何待她?”
钟锦绣听到这话,倒是没有生气,反而点了点头。
一箭三雕呢,老夫人果然是好计谋呢。
“怎么,你不生气吗?”
钟锦绣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生气有一点吧。”
“你真不乖,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