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知青在这儿插过队呢？”夏晨笑着问道：“从京城来的吗？”
    老汉喝口酒，又咬了一小口鸡腿，顿觉十分美味，“咱活了大半辈子，今天也算是开了洋荤了。
    不仅有从京城来的，天南地北的都有。那时候不是兴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广大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么，我记着是56年吧，呼啦啦来了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和漂亮大姑娘。
    就在我们这山沟沟里住下了，这一住就是好些年，受没受到教育咱不敢说，倒是给镇上嚯嚯的不轻。我们柳庙本来就穷，他们一来……就更穷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那个年代的故事大家都没经历过，这几个货里稍微有点儿印象的也就是王镇海了。
    但他却说道：“都别看我，那时候我也小呢，只经历过大返城，对那帮人在农村怎么生活的一无所知。”
    这个话题也就揭过去了。
    夏晨端起小黑碗来抿了一口酒，冲老汉竖起大拇指道：“大叔，您这酒太好喝了，甜丝丝的，还有点儿甘冽，度数不低吧？”
    老汉把啃完的鸭骨头放在桌面上，点头笑道：“50多度吧，具体多少老汉也不是很清楚，用土法子酿的，你喜欢喝最好也少喝，虽说不上头，喝多了也吐。”
    夏晨几个就笑了起来。
    老人家还挺幽默。
    吕川都顾不上说话了，这会儿工夫，十多卷烤鸭进了这货的肚子，他正抱着个猪蹄子啃呢，跟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
    夏晨就问道：“跟个难民似的，你至于么？”
    行长也瞥他一眼，揶揄道：“我都怀疑你自从来了这大山以后是不是就没见过活物，好家伙，你再给大家表演个一口吃掉一头猪吧要不。”
    吕川也不讲究，抬手撸了把嘴，嘿嘿笑道：“这茫茫大山里，啥都缺，就是不缺野味和药材，想吃口肉还是不难的，野鸡野兔子随便套，就是这不一年多没吃上京城的熟食了，馋这口了么。这猪蹄儿和肘子是天福号的吧？”
    “这王八蛋嘴还挺刁。”行长这话就是变相表示，吕川猜对了。
    吕川又嘿嘿笑了。
    老汉问道：“你们几个，这是要去三河村吗？”
    夏晨点头说：“是的大叔，我这伙计在三河村支教呢，一年多没见了，我们几个过来看看他。”
    老汉也点着头，吧嗒口烟后说道：“小吕是支教的老师啊，难怪看你不像从大城市里来的，唉，能在我们这深山老林里待满一年，你是个好娃子啊。”
    吕川连忙说道：“大叔您过奖了。”
    “呵呵。”老汉笑笑，又说道：“这些年来，国家出台了政策，号召有学识的青年来贫困地区支教，但是好多年轻人来了后没待几天就走了，什么原因呢？就是嫌咱这里穷。
    穷地方留不住人呐，所以说小吕你也别谦虚了，能在我们这儿待一年，你就是这个。”
    老汉竖起了大拇指。
    吕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行长接了一句，“大叔，别说一年，我这兄弟都不想走了。你可别看这家伙长得挺憨厚的，他一肚子花花心思呢，来了你们这儿后，迅速勾搭上一个姑娘，打算留下来当你们柳庙镇的上门女婿。”
    老汉乐了，“那敢情好，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啥都缺，最缺的就是有文化有学识的年轻人。”
    行长和老汉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吕川闹了个大红脸。
    老汉又说：“去三河村的路可不好走，这样吧，等会儿我去找台带斗的拖拉机，明天一早把你们送过去。”
    夏晨几人赶紧道谢。
    这时候，小苗原也回来了。
    夏晨又把他搂过来，问道：“姐姐们吃了没？”
    苗原笑嘻嘻说道：“正吃着，姐姐们让我谢谢哥哥。”
    夏晨挺喜欢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刮了下他的鼻子，笑道：“不用客气，你真是个小机灵鬼儿，赶紧吃饭吧，挑喜欢吃的自个儿夹。”
    苗原点点头，看一眼阿爷，见阿爷冲他笑了，这才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一顿饭吃到八点钟，大家微醺。
    在跟老汉的交流中，夏晨知道了他的名字——苗山槐。
    他从老汉的只言片语中能听出一些其他的味道来，就感觉这位老汉不是个地道的老农。
    问过之后证实了他的判断，老汉年轻那会儿在县拖拉机站工作过几年，虽说一辈子没出过澜湾市，但在柳庙镇这一亩三分地儿上，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
    他是在退了之后才回到了镇子上生活。
    吃饱喝足，苗山槐又给几人拿来几床铺盖，让他们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好赶路。
    他去联系拖拉机了。
    大家哪睡得着啊，尤其是夏晨和行长，躺在炕上瞪大了眼睛，跟吕川聊着他这一年来的支教体会。
    吕川都睁不开眼了，对二位说：“明天你们跟我去村子里看看就知道了，睡吧，真熬不住了。”
    两个货这才平复下心情，眼睛一闭，沉沉睡去。
    次日一大早，夏晨的生物钟准时提醒他，六点了。
    都他娘是老梁生生给逼出来的呀。
    他爬起来，穿好鞋走出去，就见小苗原正在院子中间呼呼哈嘿。
    那鸡儿抖的，bulinbulin的。
    “小伙子，练什么功夫呢？”夏晨走过去，问苗原道。
    “哥哥好，我走趟拳。”苗原依旧笑嘻嘻的。
    “嚯，你还挺专业。”夏晨震惊了。
    老汉从外面走进来，见夏晨跟苗原聊上了，笑笑，说：“起了啊。”
    夏晨站起来，“大叔您这是一大早就出门了？”
    “又跟我堂侄儿定了一下，说好了，吃了早晨饭他就送你们进山。”苗山槐说道。
    “给您添麻烦了。”
    “嗐，不算啥，别客气。”
    夏晨也就不再跟他客套了，一扭头儿，见正房窗户里探出俩人头来，两个丫头扒着窗户往外瞧着。
    他笑了笑，这俩丫头就是没裤子穿的那俩吧。
    突然想起来自己来之前买了不少运动服，本来是给三河村的学生们准备的，买得有点多，夏晨就回了屋里，打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拿出两套衣服走回来递给老汉。
    “苗叔，这衣服是我从京城带过来的，新的，一次都没穿过，你收下吧，给俩丫头一人一套，不许拒绝啊，要不然下次来我真就不敢再麻烦你了。”夏晨把衣服塞到了老汉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