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敌于瞬息间,但你要谨记一点,它绝对不能对着亲朋好友,因为它同样会杀掉你亲近的人。”
“有这种怪事?”呆籽惊讶地回过头看了看白乌鸦,他很快意识到这么做不对,又急忙把脸扭到一旁。呆籽抚摸脸上的面具,想不到面具不分敌我,消灭敌人固然好,可伤害自己的亲人朋友,未免太可怕。
呆籽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数了数箭篓里的猎魔箭,还剩八支,这时,黑弓再一次猛烈弹动弓弦,箭又少了一支。
呆籽忧心忡忡望向梦魇魔的位置,可恨的梦魇魔活蹦乱跳,一点儿不见受伤的迹象。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凉夜好歹属于这片山岭曾经的霸主,如果打不赢后来盘踞在此的梦魇魔,岂不是老地头蛇输给了新地头蛇。
呆籽迟疑,背对白乌鸦小声问道:“大白,你觉得现在的我有能力面对梦魇魔吗?”
“这种事情何必问我。”白乌鸦应道,“是黄豆芽还是绿豆芽,过去验一验即刻知晓。”
呆籽无言,他才不是豆芽。
呆籽没应声,他取出怀里的小喇叭花,自己为数不多的法宝,关键时刻,基本上没派上用场。
反观这次师父让白乌鸦拿来的面具则非常强大,呆籽也希望自己拥有威力惊人的法宝,只是不懂这个面具是师父是送给他还是暂时借给他。
以后有没有机会借来玩。
呆籽突然想起一件事:“大白,为什么我从没见过师父戴面具?”
闻言,白乌鸦贼笑:“因为面具会影响息景和瑜国公亲昵,不方便。”
呆籽眨眨眼,想了想,认为颇有几分道理,戴着面具确实不太方便,呆籽点头,信了白乌鸦的话。
支撑照天镜的凉云实在看不下去,她咳了咳,叹道:“不愧是喝酒的乌鸦,说的全是醉话。”
呆籽:“……”
白乌鸦:“……”
白乌鸦不由抽搐,这丫不专心支撑照天镜,偷听别人聊天。
呆籽背好黑弓和箭篓,准备出发:“大白,这儿交给你了。”
“你放心,如果有什么不对,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率先逃走。”白乌鸦拍着胸脯保证。
呆籽干笑。
大白,身为一只公乌鸦,逃命时至少记得顺手携带身旁的老弱妇孺。
呆籽耸耸肩,白乌鸦的话平时多不正经,听一半就够了。
距离梦魇魔越来越近,呆籽的神经不禁绷紧了。
突然,他肩头一轻,耳边拂过微热的气息,随即而来的是一声低低的呼吸。
呆籽大为惊恐,赶紧偏头看,但是什么也没看见。
他一头雾水,无奈地摸摸面具,心想:面具,别忽然发出奇怪声音好不好,挺吓人的。
很快,一个声音在体内响起:不是我。
呆籽困惑:那是谁?
体内的声音没有回答。
脚底窜起一股彻骨的寒意,呆籽忍不住哆嗦了好几下,环绕四周的危机感令他异常不安,他匆促探去自己的肩膀,思绪轰的一声炸掉了。
天要塌了,黑弓不见了。
第 32 章
呆籽着急得要发疯,自己的小命仍在,但黑弓却弄丢了,这下该如何是好,现在可是需要黑弓狩猎梦魇魔的关键时刻。
糟糕了,他该怎么办。
呆籽恨不得以脸撞树,他急得在半空团团转,不懂下一步怎么走才正确。他努力回忆着,刚才自己忽然觉得肩头一轻,似乎有人出现了,但是他偏头寻找时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不是他,也不是与他说话的白玉面具,那么是谁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他拿走了黑弓,黑弓挂在肩头,按理没这么容易遭人盗窃。
呆籽心想:面具,其实你看见是谁了吧,你不愿告诉我对不对。
随即,呆籽的观点遭到了反驳,声音抗议道:我只看得见你面对的前方,你又不是在脑后戴面具,我怎么知道身后的事情。
呆籽滴汗,这种时候,厉害的有灵性的法宝不是应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吗?
原来面具只能看和自己相同的方向。
有个问题,呆籽仍不明白:你好像不是那么坏的人,你既知道我心里想什么,自然也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为什么要不分敌我摄人魂魄?
声音轻哼一声:你的敌友,与我无关。
再然后,不管呆籽想什么,对方都不再吭声了。
从面具这边找不到线索,呆籽郁闷地挠挠头,他不明白,黑弓怎么眨眼不见了。他本来准备悄无声息的溜过去对付梦魇魔,没了黑弓,一会儿见到凉夜,该如何向对方解释。
凉云予以重任,凉夜也叮嘱再三,呆籽不想让别人失望。
他侧过身偏着脑袋扯住自己的衣服认真看,意外发现黑斗篷破了一道口,他的肩头残有血迹。稍稍碰了碰,呆籽立刻感到了疼痛。
呆籽惊讶加倍。
是谁,瞬息间拿走了黑弓,还伤到了自己,可怕的是自己对这一切竟浑然不觉。这种程度的差异,呆籽不禁有点怀疑,自己是否有机会出手。
这让呆籽相当有压力。
黑血岭之中,除了梦魇魔,还有其它更可怕的存在吗?
未知的敌人给呆籽的感觉无疑远比梦魇魔危险的多。
梦魇魔好歹活生生地立在呆籽面前,但这个未知的敌人,呆籽根本不清楚对方身在何处。
这一次是在他肩头划一道口,下一次没准就是抹脖子。
呆籽望了望梦魇魔的方向,那边有凉夜和凉昼,他回望了一眼黑气腾起的位置,那里的人数稍多些,凉云,土地爷爷以及白乌鸦。
他权衡再三,决心硬着头皮去找凉夜。
呆籽由衷觉得,自己低估了尸体兄对自己的关爱,还没等到他去找凉夜,凉夜已经策马扬鞭奔至呆籽跟前。凉夜跟后跟着许多梦魇小怪,但呆籽相信凉夜绝不是在躲这些小怪。
下一刻,梦魇魔也瞬间冲了过来,一路掀翻巨石,它一巴掌挥向凉夜,黑马觉察到危机,机警地避开了。
呆籽刚要说话,一块黑布盖在了自己脑袋上,顿时挡住了视线。他后背一道力,凉夜一把将他拽至马背。呆籽缩在凉夜怀里,轻轻牵住凉夜的衣服,贴着对方,防止自己掉下马。
他尚未开口,凉夜的声音已飘来:“不要慢悠悠在半空飞,除非你想当别人的靶子。”
呆籽应了声,不过他估计自己早已成为别人的靶子,凉云给他的黑弓不见了。尽管这事呆籽深感难以启齿,但告诉凉夜实情是必须的,他低着头声音不大:“那个……刚才……我把黑弓弄丢了……”
“我知道。”凉夜说道,他后背的黑弓,同心符正在慢慢消失,纸符泛着红黑色,色彩看起来非常的不舒服。
凉夜竟然已经知道了,呆籽颇感意外。
他确实不是有心的,他明明格外小心的护着黑弓,可事情发生的太快,短短一瞬间,黑弓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呆籽搂住凉夜的腰埋着脑袋,然而,凉夜没有责怪他,仅是一言不发的骑马径直往前奔跑,行至隐蔽点,躲开了梦魇魔的追击。
稍稍缓了一口气,不久,呆籽听得马蹄声逼近。
呆籽撩起黑布的一角快速偷瞄了一看,来的人是凉昼。凉昼浑身上下平添伤痕无数,每次打架,他总是喜欢冲在前面,免不了收获诸多伤痕。
凉昼有些疑惑,他不太清楚情况,问凉夜:“怎么突然让我撤回来,我就快戳到那个大家伙的白肚子了,只差一根手指那么远。”
凉夜取下自己的黑弓,递给凉昼看,同心符泛着红光所剩无几。
“同心符解除了?”凉昼愣了愣,随即轻笑道,“我懂了,看来大姐不乐意与你同心。早就给你说了,同心符由我来贴,大姐肯定更相信我的箭术。”
呆籽嘴角抽搐,好冷的笑话。
凉云支撑照天镜都困难,怎么有心思理会黑弓的同心符。
不过,按照凉昼的说法,看来这兄弟俩从一开始就没计算呆籽的战斗力,并没有让他对付梦魇魔的打算。呆籽的自尊心又被小小的戳了一下。
凉夜没空与自己的二哥开玩笑,静静说道:“大姐的黑弓被人拿走了。”
“看清是谁了吗?”凉昼收起打趣的笑容,本来计划说笑话活跃气氛,可惜对凉夜说笑话,不是无趣,就是无趣。
凉夜摇头:“速度太快,气息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
“黑弓的召唤仅限主家的人。既然不是大姐收回自己的黑弓,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儿还有其它主家的人,且身份地位比大姐高。三弟,你认为是父亲回来了,还是爷爷出来了?”凉昼说着,他的视线转向宅院的方向。
凉宅孤寂的矗立在黑夜,如平常一样毫无生气。
凉夜和凉昼一样,心里再清楚不过,父亲凉哲生死未卜,爷爷凉弈冲破第八层的阵法出来的可能……
可以忽略不计。
如此不利的时刻,黑弓出现状况,他们宁可相信,事情朝着更坏的方向在发展。
拿走了凉云黑弓的是那个人。
凉夜与凉昼对视一眼,点点头,彼此确定了对方的猜测。
听两人讨论是谁拿走黑弓,呆籽实在忍不住,他自凉夜怀里探出头,掀开挡住脸的布:“那人绝对不是爷爷,他打伤我了。”
令凉昼感到诧异的先是呆籽的话,一声爷爷,叫得可真顺溜真亲切。然而,这个想法转瞬消散,凉昼惊愕呆籽的脸,确切说是呆籽脸上的面具。
凉昼仅是晃了一眼,立刻别开视线看着自家三弟:“如此特征明显的白玉面具,若是再加上一支吹了也不会响的玉箫,难不成是那传说中的无声杀敌千千万的玉面罗刹?众里寻他千百度,谁知传的天花乱坠的玉面美人竟是一颗种子?”
对此,凉夜摇了摇头,给予否定的意见。虽说人不可貌相,他也不曾见过玉面罗刹,可呆籽与传闻相差太远,这副面具多半不属于呆籽,仅是暂时使用罢了。
此前有一只白乌鸦飞入狩猎场,坚定了凉夜的想法。
凉夜不说话,顺手拉下呆籽的黑斗篷,呆籽闷得慌,他偏过脑袋,委屈:“我不会用面具对着自己的朋友,你们放心好了。”
闻言,凉昼笑了起来,他相信凉夜才不是担心呆籽用面具对着他们,呆籽这般程度的小妖,心思简单,无毒无害,何惧之有。奈何玉面罗刹的传说听了太多,哪些是真,那些是假,一时间真假难辨,此时此刻,万事小心为上。
毕竟,他们在不适合的时间不适合的地点,对抗不太容易对付的魔物,凉云交给呆籽的黑弓又无缘无故被神秘人拿走。
情况在加速恶化。
假如白玉面具再平添一些棘手状况,问题铁定一发不可收拾。
凉家三姐弟小时候听父亲凉哲说过一些有关玉面罗刹的事,父亲再三提醒他们,遇到玉面罗刹需特别小心,能避免接触就不接触。玉面罗刹的面具会摄取魂魄,玉箫杀敌无形无声,他的杀戮极度危险。
无论妖仙神魔,但凡强大美味的力量,均是玉面罗刹的美食,他的对手最终都不见了,谁也不知道那些妖魔去了哪儿。
传言沸沸扬扬,有说化为尘埃,也有说化为白玉上的红血,更有一种说法,道是那些妖魔化为了水,存在白玉瓶子之中。
各种传闻应有尽有,无奇不有。
至于真相,兴许只有玉面罗刹自己最清楚。
呆籽长久居住微雨山不怎么出门,加之平时息景和白乌鸦不提这个话题,呆籽对所谓玉面不玉面完全不知情。
不管白玉黑玉,呆籽只管能卖高价的就是好玉。
凉宅豪华气派,宝物无数,可见到呆籽,所有人立刻避开视线,呆籽不免猜测,这面具,这玉箫,这瓶子,应该相当值钱。
师父如此低调,竟是深藏不露的有钱人。
由于呆籽失去黑弓,不足三人,猎魔箭对梦魇魔的效果甚微,捕获的概率不大。
凉夜和凉昼凑在一块重新商量对策,呆籽自知面具需远离,他唯有背对他俩,蹲在地面玩泥巴。
虽然呆籽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悄悄的偷听对方谈话,关心下一步的安排,他期待自己将功补过。
这时候,沉寂好一会儿的声音再度响起。
体内的声音笑了起来:你在害怕。从小被父母抛弃,你始终惶惶不安,对吧。
呆籽皱眉:你胡说。
声音笑道:难道你不害怕?不怕你的师父,你的朋友,觉得你麻烦,丢掉你?
呆籽内心喊道:师父和大白不是那种人。
声音说道:你一直很努力,希望自己变得更好,却总是事与愿违。
呆籽有点不爽:那又怎样?师父说了,谁都有陷入困境的时候,谁都会遭遇不顺利,逆境能够磨练心智,让自己更好的成长起来。你难道就没有困难挫折?
声音说道:当然没有,我又不是你,不成气候的小妖。
呆籽怨念:既然你这么了不起,为何住在面具里。我是小妖,但我有自己的肉身,有自己的声音,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声音闷了半天:自以为是的小孩,没用的息景收了一个废柴徒弟。
呆籽郁闷:不准你说师父的坏话。
随即,呆籽补充道:也不许说我坏话。
声音轻笑:我说的是事实,你有什么能耐,你能帮助你的师父多少,你能帮助你的朋友多少。好比现在,没有我,仅凭你自己的妖力,你根本对付不了任何怪物,还会拖累别人。
面具的话,呆籽大为不满。他明白自己力量弱,所以他时刻提醒自己要加倍努力,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长大,保护自己重视的人。
不是每个人,天生就是强者。
总有那么多天分不高的小妖必须一步一步慢慢成长起来。
呆籽用脸撞枯木:“既然我没本事,你那么有本事,何必找我?离我远点,我不要和你说话,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不是好人。”
他连头带面具撞上树干。
呆籽说话的同时,凉夜和凉昼不约而同地望向呆籽。
凉昼倒吸了一口冷气,小种子脸下留面具啊,据说玉面罗刹的面具价值连城。他叹道:“我说三弟,你对你的朋友太不关心了。你看,别人对你相当有意见。”
凉夜淡然起身走向呆籽,打探情况,他尚未走近,就见呆籽握住玉箫,偏着脑袋用玉箫敲面具。
凉昼心疼面具更心疼玉箫,不由大呼制止:“小种子,下手轻点,你若是不要了,玉箫留给我玩。”
这位公子,小女子卖艺不卖身。
猝不及防,一句话同时在三人的脑海回响。
呆籽:“……”
凉昼:“……”
凉夜:“……”
半晌,凉昼缓缓道:“想不到啊,想不到,箫中自有颜如玉。”
呆籽瞪眼,这算哪门跟哪门。
玉箫也说话?放过他吧,深更半夜,老这么冷不丁说话怪}人的。呆籽手里一滑,玉箫险些没拿稳。
面具幽幽道:小心点儿,摔坏了你赔不起。
呆籽哽咽,身为一颗种子,他居然被一个面具威胁,这不合常理。
幸好,玉箫比面具话少,仅此一句,此后再无任何声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呆籽琢磨着,或许住在玉箫内的是一位貌美的奇女子。
可他很快回忆起玉箫的杀伤力,于是对玉箫的评价又增加了一条。
应当是一位暴力的貌美奇女子。
呆籽收好玉箫,不自在地缩了缩身体。
“怎么了?”凉夜问道。
呆籽闷声回答:“肩膀割伤之后,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第 33 章
为了避免请回凉宅的客人出现意外,凉夜随即探了探呆籽肩膀处的伤口。
一道细细的长口横在肩头,伤口已然愈合了,没有再淌血,依稀可见乌黑色的血迹。由于呆籽始终披着黑色斗篷,两者颜色相近,若不是近看,不容易察觉如此隐蔽的伤口。
呆籽心知不能用面具正对凉夜,于是,凉夜检查伤势时,他老实地把头扭到了一旁。
奈何呆籽心里十分不踏实,尤其是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瞅到凉夜拿起短刀的动作,呆籽下意识躲了躲。
他冷汗直冒,心里犯嘀咕。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将再次在他身上开口子?谁若是又利用他的身体当虫子巢穴,他保证,他绝对跟那个人拼了。
上次在公主冢,呆籽惨遭凉夜割了许多刀,心理阴影挥之不去,特别是那扭一扭的虫子,呆籽仅是想想就要抓狂。
凉夜话少,素来安静。急于了解自己的伤情,呆籽不得不咬咬牙,硬着头皮直奔重点:“是不是有虫子?”
呆籽发觉,自己的声音很没骨气的有点不稳。
“不是虫。只是,”凉夜稍稍顿了顿,眼神略有疑惑,“有点奇怪。”
听到不是虫,呆籽尚未来得及高兴,哪知凉夜的话语冷不丁一转,呆籽内心即刻翻江倒海,电闪雷鸣。
他的伤口出了什么状况?
凉夜握紧刀柄,刀尖碰到皮肉的刹那,呆籽没有太多疼痛的感觉,仅是感受到刀尖的凉意转瞬即逝。依旧是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一瞄,呆籽不幸瞄到了刀刃泛起的寒光。
呆籽心急,几乎要跳起来。为毛又是割肉,他真的不胖,没有几两肥肉,再割就只剩光骨头了。
他担心凉夜再度执刀的原因,莫不是他体内种了其它古怪的东西。
他是种子,并非泥土,能不能别老在他身上挖坑,他尚未经历过战场,已光荣开口子无数次。
呆籽心惊胆战,尽管他不断告诉自己,别扭头去看,不可以用面具对着凉夜,偏偏内心火烧火燎,超级想知道伤口的奇怪在何处。
于是,呆籽的小眼珠忍不住频频往凉夜的方向瞟。
刀子割开了呆籽肩头的布料,露出了一大片皮肤。呆籽在忧心忡忡,凉昼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呆籽一头雾水,纳闷不已,这种时候,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么开心。
凉昼笑道:“三弟,实在想不到,你的魅力已经到达罪孽深重的地步了,连一名小小少年都焦急难耐,一而再再而三的偷看你。”
凉夜没理会自家二哥。
呆籽抹汗不成,默默抹面具。
说出来全是辛酸泪,呆籽只想对凉昼说,凉二哥,你想多了。虽说凉夜长得帅气,但是此刻,呆籽迫不及待想看自己远比想看凉夜多得多。
他如此急切的要看自己,若是让凉昼知晓,岂不说他严重自恋。
呆籽被戏谑,对着不远处的平石发呆,凉夜在研究伤口,似乎颇为在意,凉昼好奇不过,走近来看。
他刚看清,立马叹了一声:“小种子,恭喜你跳过了生根发芽的过程,直接开花了。”
开花?
呆籽对这个遥远的词考虑甚少,凉昼这么一说,呆籽也顾不得面具危险的传说,赶紧转过头打量自己的肩膀。
凉夜和凉昼淡然地避开视线。
确如凉昼所说,呆籽开花了,可惜,这朵花不是呆籽期待中的花。
他的皮肤浮现出一大片黑红色的色彩,这些颜色勾勒出了一朵花的形状,花形有点类似呆籽熟悉的喇叭花,可是又有诸多不同。花朵更大,低垂朝下。
呆籽反复看了又看,琢磨这是什么花,思考片刻,未果,于是请教凉夜。
凉夜话语平静,给出了答案:“毒花,曼陀罗。”
闻言,呆籽神经抽搐,居然又是毒,他中毒几百年了,十年发病忘事,旧病尚未治愈,新病又接踵而至。
毒花的出现让呆籽苦闷,也让凉夜困惑。
凉夜不太明白这朵花这般存在的意义。曼陀罗有毒,但凉夜偶尔仍会使用曼陀罗,加入其它药材配合调成麻沸散。麻沸散能够暂时麻痹思绪,达到止痛的目的,功与过,一半一半。
伤呆籽的这个人分明下手极重,如此红得发黑的颜色,毒素深入血液,足以顷刻间致呆籽于死地。
对方认为呆籽戴着白玉面具属于麻烦的存在,需要除掉呆籽,凉夜并不觉得奇怪,但是,下毒之后的种种现象却成为了怪事。
呆籽中毒这么久不但没有毒发身亡,还活蹦乱跳,仅是感到肩膀有些不舒服,这种程度的中毒明显已将毒花的危害降至极低。
此前,凉夜曾在公主冢替呆籽驱虫,他并无发觉呆籽有何不同,只是一颗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种子而已。呆籽此行来到黑血岭,凉夜也没发现呆籽出现了异常变化。
既然如此,为什么毒花对呆籽毫无作用。
呆籽真若五毒不侵,也不至于自幼中毒至今治不好,寻求凉夜为他医治。
凉夜心有疑虑,他在呆籽肩头轻轻开了一条细口。淌出来的血是污血,充分证明呆籽中毒的事实,凉夜相信,肯定有什么抵挡了毒花毒杀呆籽。
凉夜沿着肩膀开口的位置往内探去,呆籽不由愣了愣,下意识躲了一下。凉夜的手指有点冰,隔着里衫亦能感到丝丝凉意,指尖触感总会让呆籽回想起公主冢的悲剧,他身上挨了数刀,惨不忍睹。
凉夜的手一路探过去,很快摸到了一个东西,那是白乌鸦带来的小布袋。
如今,布袋内,装有玉箫和白玉瓶子。玉箫众人之前均已见过,白玉瓶倒是首次。
“这些是你的?”凉夜问。
呆籽诚实回答:“这些属于师父,不是我的。”
“你清楚它们的用处吗?”凉夜又问。
呆籽摇头。他对这三件玉器了解甚少,目前仅是听白乌鸦说,面具不能正对亲朋,而玉箫,貌似能杀死怪物,攻击力大。呆籽不太确定白玉瓶子的用途,此前他戴上面具后打开瓶子,瓶内腾起一股白烟,然后,一股力量在他体内觉醒了。
呆籽捧着玉瓶认真观察,不一会儿,他再次打开瓶子。
这一次,腾起的白烟变浓了,浓的仿佛能够呈现出完整形态似的。
猛然间,凉夜和凉昼急速往后连连退去,两匹黑马躲闪不及,眨眼消失不见,马鞍重重的掉落地面。
呆籽顿时僵住了。
他死盯马鞍,发生了什么事,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呆籽惊愕地偏过头,恰好迎上白烟扑面而来,此刻的白烟已能够看得形态,一张血盆大口直直地逼近呆籽。
呆籽泪奔,为何这般安静美丽的瓶中居住有如此凶残的猛兽,这种事情,师父不是应该早说么。
心底一颤,呆籽几乎准备丢开白玉瓶子撒腿开跑。
这时,体内的声音急吼:丢毛丢,摔了瓶子,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受到恐吓,呆籽十分不争气地握紧了玉瓶。白烟已到跟前,在呆籽肩膀咬了一口,呆籽心呼惨了,小命要挂了。
半晌,四周安安静静,什么也没有发生。
白烟凭空散去,一切如常,唯一能证明白烟出现过的证据是黑马彻底没了,仅剩马鞍缰绳。
凉昼和凉夜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呆籽有苦说不出,师父给的白玉瓶子吃掉了凉家训练有素的黑马,两匹马的赔偿会不会很贵。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要杀要剐,他会老实听从安排。
记起白烟消失前咬了自己,呆籽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自己被咬的肩膀。
结果令呆籽相当意外。
那朵黑红色的曼陀罗不见了,伤口随之消失,不舒服感荡然无存。
可是为什么,伤口好了,被咬的牙印仍在……
心情稍微平静了些许,呆籽听到体内的声音在叹气:劝你一句,想活命,必须护好瓶子。
呆籽对此十分不理解:为什么?
声音嗤笑:吵醒他,你的命也就到尽头了。
呆籽好奇不已:吵醒谁?
声音沉默片刻:你没必要知道。
呆籽加倍混乱了:难不成你怕刚才那张嘴。
声音道:我怎么可能怕那只纸虎,他的小宠物罢了。
呆籽左思右想,既然不怕,方才为何着急的制止他。难道瓶中装有大秘密,里面是不是还住了厉害角色。瓶子这么小,不知道人多了,里面挤不挤。
这年头,确实是奇了怪了,不是动不动玩诈尸,就是动不动住在白玉里,抛弃肉身。
面具轻易读出了呆籽的想法:看在你是一只可怜小妖的份上,给你一个忠告。任何一个玉面罗刹,要想强大就叫醒他,要是不想活了也就叫醒他。
呆籽懵了,之前,大家均是提及玉面罗刹就摇头叹气,他以为玉面罗刹仅指自己的师父息景而已:玉面罗刹有很多吗?类似的面具是不是也多?
面具郁结万分:没常识,所谓玉面罗刹,玉面是唯一的,但罗刹不是。
呆籽又问:那师父是第多少个?
面具没料到呆籽会问这个问题,愣了愣:我没数过……
呆籽偏头,这个面具好奇怪,有时觉得他挺好,有时又觉得挺讨厌。
面具:……
面具:不要在心里说我坏话,我听得到
呆籽耸肩,谁让面具随便读别人的想法,白乌鸦常说,自虐不可活。
呆籽小心地收好白玉瓶子,不敢乱玩了。起初呆籽还打算尝尝瓶中的露水好不好喝。现在这么一折腾,他深感自己玩玩不能喝。平时喝露水是解渴,这时喝露水多半是要命。
无奈地垂着脑袋,呆籽情绪不高,狩猎的黑弓丢失,凉夜和凉昼的马又折腾没了,期间,自己还被神秘人下毒。
出师未捷,身差点先死了。
凉夜犹豫小会儿,拾起了缰绳,不知在想什么。呆籽猜测,黑马跟随凉夜应当有段时间了,马是忠诚忠实的朋友,失去黑马,凉夜的心情应当也会低落几分。
偏偏呆籽不懂该怎么补救,不过有一点他倒是能够保证,他也是一个很忠诚很忠实的朋友,如果凉夜愿意当他的朋友的话。
呆籽凑过去,侧身对着凉夜:“我的伤好了。”
闻言,凉夜的心情骤然一沉,眼神冷到了极致,当着他的面,治疗他的病人,无疑是对鬼医尊严的挑衅。
第 34 章
介于不清楚和自己抢生意的到底是什么人,凉夜暂时收起了自己的荣誉保卫战。
他丢掉手中的缰绳,黑马已被吞噬,再也找不回来了,继续怀念唯有叹息而已。索性呆籽中的曼陀罗毒清除了,无需凉夜再担心。
于是,凉夜做了一件简单的小事,确定毒素清除干净之后,他取出膏药,涂抹在呆籽肩头。药效来得迅速,牙印很快消失了。
这对呆籽来说,无疑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呆籽不必再犯愁自己的种子皮留下大嘴印。他欣喜地摸了摸痊愈的肩膀,向凉夜投以了超级崇拜的目光。
目光短暂而真诚,下一刻,呆籽识趣的拉了拉黑斗篷,埋下头。自从戴上面具,呆籽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长时间深情凝望土地的种子,忍不住默念那句,大地啊,让我发芽吧。
静谧的深谷,夹杂在夜风之中,出现了细微的古怪声响,呆籽竖着耳朵细细听,判断声音来自何方,属于何种存在,听来听去,他总觉得,来者不善。
自从呆籽踏入黑血岭的那一刻起,他觉得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怎么好了。
几乎同一时刻,梦魇小怪们也听到这般响动,它们出人意料的安静下来,不再急于挤入金光笼罩,协助梦魇魔。它们全数停下了攻击,齐刷刷地偏过脑袋望向一个方向。
呆籽顺着它们的方向望去,倍感匪夷所思。
所有的小怪都在望着凉家宅院。
梦魇魔不知感受到了什么,也骤然放弃在深谷内寻找躲藏起来的凉夜他们,它卯足劲儿,接二连三地跃入半空,撞击金光,不顾一切的要冲出去。
凉云灵力流逝,愈发力不从心,她支撑的照天镜也随之虚弱不已,梦魇魔频繁的撞击金光,急速消耗凉云的力量。它是这个狩猎场的猎物,金光的束缚对它而言最强,可一旦凉云撑不住了,它就能轻松撕开一道大口子飞出去。
呆籽望向接连不断撞上金光的梦魇魔,费解,梦魇魔之前都不着急,仿佛所有人均是它的囊中之物,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