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烤得头发一股焦糊味,巨响回荡,震得耳边一阵轰鸣,呛人的烟尘里,碎石七七八八往下落。
片刻,响动稍缓。
呆籽手痛得受不了,他灰头土脸顺势望去,只见凉夜伏在他身边,亦是一脸一身的灰,他的右手仍被对方紧紧扣住。
满心疑虑,呆籽仰望四周,妖气的爆炸在石室墙面炸出了一个窟窿,火焰点燃了室内铺地的外袍。石室顶部的大裂缝没有了,铺天盖地的白虫也不见踪影,石墙清晰可见新近出现的妖气砸出的诸多小洞。
呆籽心说,真邪门了。
凉夜见呆籽的眼神清澈了,这才松开了对方的手腕,他拍了拍衣服的灰。
淡淡的目光扫过呆籽,凉夜无心多说,径直拎起一头雾水的呆籽走向了石门。
石门后方是呆籽倍加想念的石室。
息景和秦霄宇坐在石室内,他们仅是简单的裹了一件袍子在身上,一脸无奈。息景倚在秦霄宇怀里,细长的腿伸到锦袍外面,腿侧依稀可见激情留下了痕迹。
呆籽稍感欣慰,看来方才也不是完全是幻景,还是有一部分是真实的场景。
白乌鸦瞄了眼呆籽,没奈何地耸耸肩,这番响动没炸塌这么古老的石室,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种子不要命起来,同样很危险。
呆籽心知自己惹了祸,他稍稍侧过头正要向凉夜道谢。却见凉夜随手取出一把短刀,他一手压在呆籽肩头,将呆籽摁在墙面。
呆籽困惑加深,相当茫然。
“衣服脱了。”凉夜说。
呆籽呆滞,一时没有动。
莫名其妙的让他脱衣服做什么?
白乌鸦搂着仅剩的酒,小心翼翼盯着息景防止对方抢酒罐,它徐徐说道:“趁虫子长大前,尽快清除干净,不然你的身体转眼变虫窝。”
听到虫子这个词,呆籽的噩梦马上苏醒,他没多问,站在墙边老实脱掉衣服。少年的身躯,没有多少赏心悦目的景色,更别提魅惑。
息景不由心底叹息。
感觉到冰凉的手指滑过后背,呆籽深感凉夜的手指温度很低,他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凉夜下手又快又狠,刀锋在呆籽腰际轻轻一压,飞快在后腰附近开了一道口。
呆籽心惊。
尸体兄,救命之恩也不能用肉来答谢,要出严重问题的。
他张张嘴,没来得及说话,体内某样东西扯了出来。呆籽偏头望去,汗毛全竖起来了。
一只白色的虫子,头顶有红色花纹,目前体积没到巴掌大的程度,差不多一根手指长度。虫子浑身沐血,在刀尖翻滚,发出嘶嘶的声音。
下一刻,白乌鸦探过头,一口把虫子吞下肚子。吃虫子是鸟的爱好之一,白乌鸦向来好食欲。
呆籽冷汗如雨,话梗在嗓子里,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凉夜认真检查了一番,一共从呆籽皮肤下取出了十多条成长期的虫子。呆籽微微发懵,扒掉自己种子皮的心都有了。
他从来没有被这么多虫啃过,他的种生愈发坎坷,希望愈发渺茫了。
凉夜守着呆籽负责取虫子,白乌鸦守在一旁负责把这些虫吞进肚子,以绝后患。呆籽无比佩服白乌鸦,这么恶心的虫子也敢吃。
凉夜为呆籽敷药期间,白乌鸦替呆籽解释了发生了一切。
人俑内饲养了大量微煞,微煞虫如其名,微小的凶煞。微煞群居,成虫长有翅膀,体积极小,它们攻击力非常强,转眼啃食干净体型庞大的猎物。
遇到怪鸟那会儿,雌虫多半把生命力旺盛的呆籽选为了幼虫食物,才没立刻杀死他。微煞将他逼至老巢本是筹备继续产卵孵化,想不到半路白乌鸦赶来,呆籽意外获救了。
幼虫攻击力微弱,但它们会散发出一股香气,让人产生幻觉,使饲主再也逃脱不了,直至它们长大为止。
呆籽本是来到隔壁石室关心息景他们的状况,息景和秦霄宇正值甜蜜期,于是淡定的无视了呆籽的存在,继续你侬我侬。呆籽没怎么停留,准备回到旁边石室,奇怪的是他刚推开石门立刻又退了回来,表情相当惊悚,焦急的在室内寻找什么。
察觉徒弟的异常,息景喊了呆籽一声,可不管息景怎么喊呆籽,呆籽置若罔闻。
息景随手拾起地面的锦袍,上前查看呆籽的情况,哪知他尚未靠近,安静的石室内,呆籽突然发疯了,聚集了妖力的光团到处乱飞。
与秦霄宇退至旁边石屋,息景把情况告诉了凉夜,凉夜是大夫,呆籽如今出现了反常状况,凉夜比息景善于处理这些问题。
凉夜过去探情况时,呆籽已神志不清,十分具备攻击意识,凉夜一把抓住呆籽手腕,好死不死见呆籽聚集大量妖气一副慷慨赴义状。
幸亏凉夜反应快,没酿成悲剧。
呆籽内疚加剧,他望着打饱嗝的白乌鸦,心事重重。
以他当前的水平完全适应不了这座凶险的公主冢,他妖力微弱,经验匮乏,这儿的难度对他而言彻底超标了。
凉夜擦拭了刀刃的血迹,他收好短刀,又去了右边石室查看情况,方才炸出来了一个新洞,不知通往何处。
少顷,凉夜归来,黑眸里的寒意陡增。
众人立即觉察到异常,息景站起身,凉夜冲他摆摆头:“有人来过这儿。”
闻言,息景眼底不经意地浮起忧虑:“是谁?”
“不知道。”凉夜说着,拿出一块破布递给息景。
息景展开布,上面写有几个血字。
恶鬼出棺。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泪流,被虫咬了,种生不幸福tt息景:凉夜在你身上割肉了,让他负责你的幸福xd
☆、第 12 章
见到血字,呆籽心里一颤,愣了好一会儿。
呆籽对血书留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恶鬼也好,好鬼也罢,反正关在微雨山是关,关在陵墓也是关,危险势必躲不了。与其担心将来,不如先考虑眼前,此刻,静心休养比什么事都重要。
他现在的休息方式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躺着也不对,趴着也不舒坦,那些讨厌的微煞幼虫好死不死到处安家,害得呆籽如今浑身上下都见伤口。
只能说取虫的场景很可悲,呆籽是砧板上的肉,任由凉夜宰割,这里来一刀,那里开一道口。然而,凉夜又是一位尽职尽责,一丝不苟的优质大夫,下手不带一丝一毫的个人情绪,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割的呆籽死去活来。
取虫子无疑是呆籽有生以来的噩梦。
原本他咬牙默默忍受这一切,没有多想,偏偏白乌鸦一直冲他挤眉弄眼,息景的目光又似笑非笑,就连平时不怎么爱凑热闹的秦霄宇也对呆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如此一来,呆籽不得不反思自己面临的窘境。
凉夜的手摸过了呆籽全身,该摸的不该摸的,无一例外,全摸了。起初凉夜仅是碰碰呆籽颈侧,研究一下后背,直至呆籽的屁股冷不丁挨了一刀,呆籽心中顿时凄凄然。
没良心的微煞幼虫,连屁股也咬。
呆籽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白乌鸦一边吃虫子一边强忍笑意,可是他的笑意表现的太明显,呆籽根本无法忽略。
渐渐的,呆籽醒悟,屁股一刀根本不是最苦逼的开口。
凉夜的指尖自呆籽的胸口滑下,一直往下检查到肚脐时,凉夜的动作骤然而至。
对于凉夜的停顿,呆籽的神经顷刻绷紧了,他额角渗出了冷汗,有没有这么倒霉,难不成肚子上面也要来一刀。
他刚想着,就见凉夜举起了短刀,呆籽的心立刻悬了起来,死死盯着凉夜手里的刀。这刀异常锋利,刀刃泛着寒光,凉夜手起刀落,呆籽就会一命呜呼。
死定刀刃,呆籽咽了咽口水。
尸体兄,刀下留种子啊。
片刻,凉夜握刀的手放低了,似乎那只虫不在肚脐附近。
呆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凉夜的手猛地下移到呆籽的小腹,灵活的手指准确无误的夹住了皮肤之下的某样活物,瞬息间,一刀下去,凉夜扯出了一条幼虫丢给白乌鸦。
白乌鸦反应快,及时张开嘴,一口吞掉虫子,它抹抹嘴壳,贼笑着冲呆籽挤挤眼。
呆籽目瞪口呆地瞅着自己淌血的小腹,泪往肚子里流,他单纯的以为自己的肚子逃过一劫,哪知该死的虫子竟四下逃窜,简直可恨至极。
凉夜指尖沾了些许浅绿色的药膏,飞快涂抹于伤口处止血。
身上多了一条伤口,说不痛是假的。呆籽替自己的小腹哀悼,他思前想后,认为自己应该与凉夜商量一下。凉夜如此这般面无表情的割肉太过惊悚,他希望对方下一次开刀之前好歹给自己知会一声,他有点心理准备。
呆籽踌躇道:“那个……”
话语生生的断掉了,呆籽连人带话一起梗住。
他声音响起的同一时刻,凉夜不动声色地拎起了呆籽腿间的小小呆开始检查有无虫蛀现象。虽不是望闻问切一一俱全,至少看了看颜色大小,掂了掂分量,摸了摸质感。
呆籽脑中一片空白。
息景实在是维持不了冷静的表情,赶紧转过身憋笑,他的肩膀不停抽搐,憋住不发出笑声憋得很辛苦。
秦霄宇淡然地瞄了眼可怜兮兮的呆籽,他伸手拍了拍息景的肩膀,示意心上人注意形象,这么笑话自己的徒弟着实不厚道。
呆籽红了脸,头顶冒烟,忍不住往自己腿间瞅了一眼,此前逃过一堆绣花针的命运,难不成现在要沦为被割一刀的苦命下场。
有点不知所措,呆籽语塞,倒是凉夜分外镇定,他认真研究了呆籽的小小呆,抬眼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呆籽,平静总结:“还算正常。”
呆籽的思绪轰的一声炸掉了。
随后,凉夜逐步检查呆籽的小胳膊小腿,至于白乌鸦,它实在是笑得过分夸张,不得不喝酒压笑意,谁知一口酒灌得太急,悲摧呛到了,面对石墙不住咳嗽。
呆籽的心直接寒到底。
血泪交加的虫蛀历历在目,呆籽少年的身心受到了不大不小的伤害。他站着累,躺着也辛苦,干脆提起精神听大伙谈话分散注意力,免得留意身上的伤口阵阵疼痛。
秦霄宇与凉夜正在商量下一步怎么办。通常来说,秦霄宇做出的决定,息景几乎全部赞同,所以,息景也不吭声,安静地站在一旁听。
如此以来,说话的人更少了。
凉夜本就属于话不多的类型,而秦霄宇无论带兵打仗,还是上朝进言,他懂得伴君如伴虎,均会顾忌言多必失,他除了与息景相处时说说情话,平常生活中,说的话也少。这两人凑一堆,根本没几句交流,不过好处在于,他们做决定非常快。
尽管现在他们暂时逃过了黑熊和飞鱼的追杀,但返回河道的路也在飞鱼爆发的刺耳声响之中全数坍塌,回到最初的地点不切实际。
凉夜已在石室周围转了一圈,苦于不见出路,然而,呆籽误打误撞意外在石墙炸出了一个窟窿,后方竟然有一条小径。
有路走,理应试一试。不管是谁留下了血字,继续往前走总比困在石室等死来得好。
两人意见统一,息景和白乌鸦无异议,众人立马朝着新炸初来的窟窿出发。
呆籽处于虚弱期,拼命走也走不快,很显然需要有人帮他。
对此,息景和白乌鸦的视线毫无悬念地转向了凉夜。方才凉夜尸体状,呆籽背凉夜逃命可谓尽心尽责,如今换做呆籽受伤,凉夜理应礼尚往来,背着呆籽走。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凉夜走向了呆籽。
他伸出手,手心躺着一粒药丸:“吃掉它,能够恢复体力。”
呆籽点点头接过药丸,然后道了一声谢。
陵墓凶险,息景必须首先护着秦霄宇的安全,背呆籽的重任转移给了白乌鸦。
白乌鸦瞪眼,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它用翅膀戳了戳呆籽的后背:“靠,没前途。别人对你上下其手,看完了,摸遍了,如今不负责任,丢下一颗补偿药丸了事,你还向他道谢。”
呆籽一头黑线,这算哪门跟哪门?
呆籽低声说道:“他帮我取了虫子。”
“取虫子之际,顺便掂了掂你家发育不良的分|身。”白乌鸦伏在地面,方便呆籽爬到鸟背,它无力地叹了口气,“这家伙分明就是嫌弃你的太小了,不肯要你,难道你没感觉到?”
呆籽一口鲜血,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当然,就算有,呆籽也不会太犯愁,他仍年少,往后的时间还多,成长是一段笑容与泪水交织的漫长道路。呆籽唯一庆幸的是,微煞幼虫没钻进他家小小呆,不然他真不想活了。
穿过窟窿,走过小径,前方出现了大片区域的古怪埋葬坑。大坑内挖了很多整整齐齐的小坑,坑不算大,差不多一个小孩的高度。坑中全是空的,不见一物,不知最初埋了什么。
埋葬坑寂静得诡异,呼吸声听得清晰。
凉夜走在最前面,非常谨慎,息景和秦霄宇紧跟其后。尽管这里是妖魔聚集的地方,秦霄宇仍旧习惯自己保护自己的心上人,他走在息景身侧,伸手轻轻护着对方。
白乌鸦背着息景,在后面慢慢飞。白乌鸦的体积愈发小了,再过几个时辰,呆籽相信,白乌鸦的模样极有可能会恢复到寻常大小,一只战斗型巨大乌鸦就这么一点一滴的被山神石阵逼得缩回了初始。
白乌鸦晃晃脑袋,看着前方的息景若有所思,没多久,它偏过头安慰呆籽:“呆籽,别沮丧,追男人要找准方法,你现在的进度比息景那家伙当初好多了。息景以前追他家情郎,追得俨然是一出肝肠寸断,可歌可泣的世间悲剧。”
呆籽服用了药丸,力气正在恢复,陵墓里闷得要命,不如听白乌鸦讲些趣事提神。
于是乎,呆籽问道:“大白,师父怎么追到瑜国公的,他们感情真好啊。”
“他俩也就这几年关系还不错,以前那真是,”白乌鸦顿了顿,“往事不堪回首。”
呆籽每十年遗忘一次,他记得息景,并不意味着他记得秦霄宇,他在白乌鸦后背寻了一处舒适的位置,躺在鸟背听师父的陈年往事,全当补充记忆。
息景的情郎虽是相同的魂魄,可毕竟喝过孟婆汤,每一世的个性均不相同,有些容易相处,有些格外棘手。为此,息景费了不少精力。
介于息景外出时辰受限,呆籽十年发病忘事,所以,重要的收集工作全交给了白乌鸦。那时的白乌鸦过着醉生梦死的快乐日子,它每天的安排是喝酒以及围着幼年的秦霄宇转悠。
自秦霄宇出生,秦家就笼罩着一个不解之谜,他们家为什么飞来了一只白乌鸦盘旋。
有道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但白乌鸦羽毛如雪,甚是好看,秦霄宇的父亲思索良久,他捋了捋胡子,下令下人们切不可伤害这只乌鸦,白乌鸦的出现兴许是吉兆。
秦霄宇自幼坚强独立,小小年纪热衷于舞刀弄枪,息景也曾偷偷去看过秦霄宇两次,奈何他能够出来的时辰太少,不得不又匆匆赶回微雨山。
那一年,秦霄宇八岁生辰,息景兴高采烈地亲手做了一件礼物送给年幼的情郎。那是一个与息景相同外貌的小人偶,人偶会走路会说话,息景认为人偶的话虽不多,但足以寄托自己对情郎的相思之情。
白乌鸦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把人偶放在秦霄宇枕边,哪知道,毫无畏惧的秦霄宇见到了会走会跳的小息景,果断地砍掉了人偶妖怪的脑袋。
事后,白乌鸦告诉息景:“你男人长大之后有斩妖除魔的魄力。”
息景扭头:“闭上你的乌鸦嘴。”
从此以后,息景每月都费尽心思为秦霄宇筹备有意思的礼物,活的送过,死的送过,不死不活的也送过。
有一次,息景抓来微雨山声音最美的小山妖给秦霄宇唱歌,可秦霄宇转身把小山妖放走了。
送礼的结果均以惨烈告终,秦霄宇对息景送的礼物完全不在意,反而小小年纪就激发了对抗妖魔的雄心壮志。
某天,秦父问秦霄宇长大以后要做什么,父亲本来期待儿子的回答是保家卫国,结果秦霄宇脱口而出,杀妖怪。
白乌鸦笑了很久,息景情绪低迷了很久。
每月的礼物持续了很多年。
秦霄宇冠礼那晚,白乌鸦带着息景早已准备好的精心贺礼飞到秦府,它轻轻地落在窗户上,哪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边喝酒的秦霄宇。
桌面放了两个酒杯,秦霄宇为自己斟满酒,也给另一个空杯斟酒,淡淡道:“请坐。”
白乌鸦一般情况下没这么轻易被收买,偏偏那天秦霄宇备的酒戳中了白乌鸦的心头好,那是它心爱的极品女儿红。白乌鸦毫不迟疑地放下爪子上的贺礼,喝酒去了。
待白乌鸦喝得酩酊大醉,秦霄宇凝望着桌面的空酒杯,半晌,他问道:“你飞来我家已十余年,你到底是谁,又为谁而来?”
白乌鸦嘿嘿一笑,冒出了六个字:“天机不可泄露。”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一年626,祝自己生日快乐()这两天比较忙,下一次更新在周五
☆、第 13 章
呆籽瞠目结舌,他简直不敢相信白乌鸦居然敢这么回答秦霄宇,呆籽相信,当时的秦霄宇肯定在想要一棒槌用力敲死这只可恶的乌鸦。
为避免表达过于直接,呆籽思前想后,委婉地诉说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白乌鸦丁点不在意,它得意地笑了起来,晃了晃脑袋,说道:“秦霄宇可没那么笨。”
那会儿,秦霄宇的表情确实愣了愣,但眼底的情绪转瞬即逝,他的状态很快放松下来,他并没有挥动拳头敲晕白乌鸦,而是给白乌鸦斟了一杯酒,平静道:“既然是天机,那我也不再问了。”
白乌鸦满意地喝掉酒,心想,这小子挺聪明,也挺耐得住性子,往后没准是功成名就的主儿。
秦霄宇如自己所说,他确实再也没有问过白乌鸦有关礼物的任何事情,每月白乌鸦送礼物来,他就客气的收下,随后与白乌鸦喝上两杯,再送对方离开。
有免费的好酒喝,白乌鸦自然高兴,息景期待每月十六给情郎准备礼物,而白乌鸦乐呵呵的每月十六飞往秦府喝酒。
秦霄宇的表现令白乌鸦赞不绝口,白乌鸦打了一个酒嗝对息景说:“你男人真是一个好男人。”
息景万分鄙视地瞅了白乌鸦一眼,给酒喝的男人就是好男人,如果秦霄宇不给白乌鸦酒喝,也不知道白乌鸦会不会也这么表扬秦霄宇。不管白乌鸦如何看待秦霄宇,自己的情郎转世了数次,每一世的情郎在息景心里都是最好的男人。
时间到达某月的十六,夜晚,微雨山的束缚减弱,息景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五百年累积的时辰还剩一丁点,他琢磨着是自己再拼死去一趟秦府瞅一看秦霄宇,还是让白乌鸦劝秦霄宇前往微雨山见面。
考虑再三,息景着实猜不准秦霄宇对自己的想法,对秦霄宇而言,他们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秦霄宇不一定乐意来微雨山。息景咬咬牙,下定决心,第一次正式见面还是由他自己出去见秦霄宇好了。
哪知,息景心情激动的抵达秦府,却发现秦霄宇不在秦府内,京城内,兵变了。
呆籽竖起耳朵仔细听白乌鸦说,这部分内容,他完全没印象。如果不是有息景和白乌鸦共同保证,呆籽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这么容易忘记事情。
他轻轻挪了挪身体,白乌鸦变大之后,羽毛坚硬,躺着不怎么柔软。
埋葬坑安静极了。
这儿占地广阔,放眼望去瞅不到边缘,小坑的数目数不胜数,凉夜伸手碰了碰坑内,里面仅有干燥的泥土,再无其它。
如此静谧的环境,白乌鸦的声音理所当然传到息景的耳朵里。息景挑眉,白乌鸦胆子肥了,闲得无聊又揭他的老底儿,这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奈何眼前形势诡异,息景此刻没空理会白乌鸦,等到出了公主冢他再慢慢和白乌鸦算总账。
白乌鸦缓了一口气,正准备往下说。忽然,埋葬坑猛地颤了一下,与此同时,每一个小坑之中均腾起了淡淡的一缕白烟,白烟如同飘渺的人影,眨眼消失了。
面对突变,白乌鸦无心再说往事,呆籽紧张地瞅了瞅四周,他们已经环绕埋葬坑转了一拳,周围不见其它道路能够出入。
不知何时,铃铛的声响清晰传来,铃声快速逼近。
妖火仍在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偏偏不足以照亮如此区域宽敞的埋葬坑。
呆籽大力抓紧白乌鸦,心跳加速,片刻,白乌鸦忍无可忍,一声咆哮:“呆籽,你敢不敢轻点,鸟毛都被你抓秃了。”
呆籽:“……”
干笑两声,呆籽松开手,他一紧张下意识就抓着了白乌鸦,忘了考虑下手轻重。
铃声逼近的刹那,黑暗中闪出一道动作敏捷的影子。
呆籽定睛一看,妖火光芒的照耀下,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只纯黑的猫,黑猫的脖子挂有一个青铜铃铛,随着黑猫的跑动,铃铛的响声在空寂之中回荡。
黑猫瞄了眼呆籽他们,又望了望四周,突然张口说话:“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马上离开。”
呆籽戳了戳白乌鸦的后背:“大白,那只小猫会说话。”
白乌鸦轻哼一声:“鸟爷我千年前就会说话,这有什么了不起。”
黑猫的话语飘过耳畔,一时间,众人选择了沉默思考,而凉夜不急不慢的上前一步:“这是哪道门?”
问题问地非常莫名其妙,呆籽不懂凉夜在问什么,也摸不准黑猫是否回答。黑猫摇了摇细长的尾巴,靠近些许,它的说话声低沉:“方才八卦发生的移动变化,现在这里是死门,你们再不走将有生命危险。”
死门?生命危险?呆籽摸摸下巴,自从来到公主冢,他的脑袋一直系在裤腰带。
呆籽读过师父书房里大部分的书籍,有关黑猫的内容,书中提到过一些,这类猫在猫家族之中最为神秘灵异,它们总是出没于邪灵聚集的场所,压制阴魂不散的魂魄,驱赶邪气。
如今,黑猫既然出现在这儿,无疑说明面前的埋葬坑是一个极其凶险的地方。加之八卦的死门,呆籽深深认为,此地不宜久留。
几人面面相觑,开始思索黑猫的建议,但是即使他们离开这儿,也只能回退到之前的室内,照样没有出路。
琢磨之际,黑暗里又传来了一声轻柔的猫叫。
呆籽对这个猫叫十分熟悉,他立刻听了出来,那是小金猫的叫声。花妞胆子小,它掉进陵墓,多半吓坏了。呆籽环顾周围,刚打算问小金猫在哪儿,让它快些过来,
还没开口喊,呆籽已然看见一抹娇小的身影跃过一个又一个的小坑向他们跑了过来。
黑猫仿若受到很大刺激,猛地往后退,冲着小金猫的方向发出了唬唬的恐吓声。
呆籽原以为黑猫是对小金猫抗议,或许是一坑不容两猫,两猫相遇,必有一伤的道理。哪知待呆籽偏头望去,竟看见小金猫跳过的小坑上方全都点燃了一团幽绿的鬼火。
黑猫气愤吼道:“哪家养的笨猫,往尸体上面跳。”
小金猫:“……”
息景:“……”
白乌鸦:“……”
呆籽:“……”
呆籽握拳,他坚信不移,花妞是息景捡回来的,他顶多算是善意的提供一点食物而已,不是他在养。
尽管在坑内没见到实实在在的尸体,但呆籽他们相信黑猫说的话,因为小金猫一路跑过来的地方,坑上方的鬼火全数点燃了,绿色的鬼火忽高忽低,飘来飘去,甚是吓人。
小金猫奔到息景脚边的同时,息景冲着秦霄宇尴尬一笑,他保证,他再也不在路边捡奇怪的小家伙回来了。
呆籽望着数量惊人的鬼火,心里一凉。
这次完蛋了,起尸了。
轰的一声,埋葬坑中所有的小坑不管小金猫有没有跳过,全都点燃了鬼火。
白乌鸦驮着呆籽速度往后退:“这他娘的都什么玩意儿,看也看不见,还玩尸变。”
呆籽嘴角抽搐,他今年绝对犯太岁,不管走到哪儿都会遇到尸体,遇到的尸体还附带各种各样奇特变化,众尸体之中,最好看的是凉夜,最糟糕的是眼前这一大片,肉眼看不见,防不胜防。
凉夜盯着鬼火片刻,压低声音:“不好,是影煞。”
“总算还有一个见过世面的青年人。”黑猫说着,轻轻往上一跃,它沿着石岩跑得飞快,转瞬不见了,只剩声音在飘荡,“你们自求多福。”
呆籽瞪眼语塞,白乌鸦气急:“靠,这只猫居然这么溜了。”
白乌鸦想也不想,赶紧飞往黑猫攀上的石岩寻找,尚未靠近,那里顷刻变成了鬼火的海洋。白乌鸦深吸了一口气,拍打翅膀准备强制冲过去,却听到凉夜说:“别乱来,这儿现在是死门。”
凉夜的话,白乌鸦稍微琢磨顿觉有理,可不把黑猫抓回来,难消他心头之恨。想当年,鸟爷他在天界亦是飞翔横行无阻,如今落山乌鸦不如鸡,跌入一个破陵墓,抓只猫还听毛头小子教训。
白乌鸦稍一迟疑,无声无息的,鬼火突然全部熄灭了。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这样死气沉沉的静让人心神不宁。
白乌鸦不敢贸然上前,退了回来。
呆籽小心翼翼地趴在白乌鸦的后背,凭借妖火打量四周,低声道:“大白,那些尸体跑哪儿去了?”
“别说话。”秦霄宇伸手轻轻揽着息景朝后退,尽管此刻理应由息景保护他,但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方式,息景也乐于享受由情郎保护自己的感觉。
四周越是安静,越是暗藏杀机。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危机的爆发仅是瞬息之间。
小金猫觉察到自己闯了祸,委屈地缩在地面,虽然害怕得不行,但是仍在寻找机会将功补过,它竖着耳朵细细听,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均逃不过它的耳朵。
宁静骤然打破,小金猫忽然扬起头,对着正南方一声大叫。息景毫不犹豫地支起一道妖火屏障,一团看不见的重物砸在屏障,砸的屏障改变了形态。
呆籽顺势望去,惊得一身冷汗,屏障嵌入了一个身体年幼的人形,如同一个小孩趴在屏障外,他的脸映在屏障,依稀可见嘴角往上扬起,似乎在笑。
不由哆嗦了好几下,呆籽愤愤想,煞坑转至死门的位置变态得无以伦比。
呆籽开始后怕,起初他们运气好,吞噬力强大有会体内筑窝的微煞不在死门,不曾全部苏醒,那些会发出刺耳声响的飞鱼也没有转到死门,使得他们顺利逃过一劫。
如今,凉夜称之为影煞的可怕生灵苏醒了,它们位处死门,不知会变得多么恐怖。
愈发可悲的是,他们没有退路,纵是返回石室同样死路一条。黑猫不道义,不带他们一起离开也就算了,既然警示了危险,好歹该给条活路走,指个方向浪费不了黑猫多少宝贵时间。
又是一个小孩的身形大力砸在妖火屏障上。
息景的手有一丝颤抖,白乌鸦落在他身旁,白乌鸦的体型在不停变小,它势必也能感觉到息景的妖力渐渐减弱。这么下去,屏障仅能撑得了一时,无法解决面前的难题。
“必须另寻出路。”秦霄宇语气肯定,他心疼息景撑得辛苦,他的情绪有些不稳,苦于自己不是妖怪,不能帮助息景。
呆籽从白乌鸦后背滑下,让白乌鸦可以安心休息片刻。
凉夜扬起头,凝视一个个撞向屏障的影煞,他眉头紧锁,思考对策,呆籽不便于打扰他。
呆籽担忧,师父当初关入微雨山力量已然减弱了,如今头顶着山神的石阵,妖力更是加速变少。师父对他有大恩,他十分希望自己能够出一份力,可偏偏不懂该怎么办。
这条路是他的妖火光团砸出来的,若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