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想要任用寒门,为寒门开路,但并不代表会纵容寒门的不守规矩。
好好生生押在贡院里,结果都还没出来,皇帝的旨意都没下,就想着聚众?
下一步,是不是还想造反?
恩威并施才是硬道理。
在赵政的威慑下,这群聚在一起的寒门士子们,气势顿时一泻千里。
甘惟澧看在眼里,笑在心里,都这时候了,还呈什么能?
不过倒也没错,毕竟小皇帝下旨放榜之后,肯定会恶了这群寒门士子,不如用这些人立威,多少能挽回一些威望。
贡院的大院里,忽然安静下来。
陈拾遗一咬牙,高举七弦琴。
御赐之物又如何?以示嘉奖又如何?
当年是很感动,所以他立志考取头名,入殿试,取状元之后,为小皇帝亲手弹上一曲,以示自己忠贞报国之心。
可今日之后,永不参加会试。
此琴不要也罢!
“幽州陈拾遗,胸中有文千轴,不为人知,此木匠之伎,岂宜留心!”
我砸!
赵政慌了,伸手一挥想要用气劲阻拦,却没来得及。
七弦琴摔落在地,断成两截。
陈拾遗懵了。
我说平时怎么一直觉得这琴重量不对,背起来怪吃力的,还以为宫里的木头金贵些,现在一看,确实金贵些,里头全他妈是金子!
那这琴弦.....
陈拾遗摇了摇头,琴弦应该是普通琴弦,他还不至于连这都认不出来。
不对...
我到底在干什么?我不是在砸琴明志吗?
心中是这么想,可他还是克制不住的往两截琴身看去,金灿灿的,多么吸引人啊!
寒门子弟,说白了,穷,哪见过这阵仗?
陈拾遗身后的其他士子,只看到了他的一番豪言,与砸琴明志,没看见琴里的门道。
于是乎,纷纷慷慨激昂,只觉得胸中有一口气难舒。
乡党之甚,徇私舞弊,我等读书人,只求一个公正公平!
哪怕豁出性命,也只办这一件事!
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
“陵州夏擅虎,胸中有文百二八轴........”
“章州尚善报,胸中有文八百轴.....”
“潞州单仲琅,胸中有文千百轴......”
他们没有琴,不约而同盯上了墨池和五鲤砚。
当年小皇帝亲手开凿墨池,雕刻五鲤砚,开科取士,意气风发。
现如今呢?
江淮人占榜五成,再占榜七成,这次直接占十成!
科举成什么样子了?他州士子,不配科举?
不少人心中,还挂念着小皇帝的好,修生养息,国家兴盛,还亲征灭了北濛。
可纵容江淮乡党,也是事实。
这部分人想要以此,唤醒小皇帝,让小皇帝听听他们心中的呐喊!
士子齐动,举身投向墨池,撞向五鲤砚!
赵政将气劲尽数展开,拼了老命想要阻拦。
蓑衣卫也全体出动。
但都没起到效果。
这群士子都说胸中有文千八百轴了,脑子可能也有点轴,越是阻拦,越要硬上。
于是乎,墨池水花四溅。
“哎哟,这池这么浅的?”
偌大的墨池,平日里连点水花都不泛,黑漆漆一片,让人看着,就觉得深不见底。
结果深不到一米?
“妈的,这是个啥?”
一个士子投墨池后,脑门撞着生疼,觉得硬物触感不太对,伸手一捞,一块元宝状物。
寒门士子,穷惯了,下意识咬了咬,墨水入嘴,那股怪味儿却没能让他的表情变化分毫,眼中只有墨水褪去后,银闪闪光亮亮的银子。
黑乎乎的墨池,白花花的银子,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怎么这么不禁撞啊.....”
另一边撞五鲤砚的士子,直接把五鲤砚给撞破了,不知是什么东西砸下来,砸的一阵头昏眼花。
原来五只高达五米的石雕鲤鱼,全是空心的。
撞开之后,腹部的金银,便滑落下来。
平日里因为摆着鱼跃龙门的跳跃姿势,鱼嘴全部朝上,竟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内中乾坤。
鱼腹藏...金?
士子们这一撞,撞碎了鱼腹,撞没撞出多大事,被里头滚滚而落的金银,砸个不轻。
这一幕幕,让上前阻拦的蓑衣卫羡慕的直咬嘴唇。
我想跟他们换!
就算咽了墨水,撞了脑壳,我特么也想咬银子,被金银砸啊!
贡院大院里,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极其不合时宜,太他妈诡异了....
连带着一直谋划着私用人才的甘惟澧,都懵圈了。
陈拾遗默默把琴拼凑成一块,背在身上。
陛下还是看重我的,知晓我这等寒门士子,进京赶考不易,三番五次参与会试,耗费甚多,所以给足了路费。
赵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必须得做点什么。
“贡院重地,乃开科取士神圣之所,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不少人心中古怪,还神圣之所呢,这么神圣的地方,全给你用来藏私房钱了,不知道还有多少呢!
赵政浑身气劲爆发,展露出一品威势,墨池归于平静,池中士子全都被隔至池边,五鲤砚也宛如时光倒流一样,破碎之处重新拼合,金银也尽归鱼腹。
“笔墨纸砚,乃文房四宝。”
院子里再没有金闪闪的东西了,赵政松了口气,语气缓了缓:
“墨池为墨,五鲤砚为砚台,可知朕为何省去了笔纸?”
笔纸?
不少士子心里笑出声,纸就那么薄薄一张,笔就那么孤零零一杆,藏不了钱啊!
张识节目光炯炯,若有所思,笔纸....未必就藏不了钱!
懂了,这次回头论功封赏,找小皇帝讨要一根御笔!
见无人言语,赵政继续道:
“因为这里是贡院。”
“是为朕取人才的地方。”
“朕为你们研好了墨水,备好了砚台,天下雄才,便是笔。”
“以万里江山为纸!”
“天下英才,尽为朕之朱笔,朕要执此朱笔,在这乾坤寰宇,写满太平盛世!”
赵政声音变得凌厉无比:
“天和二年,科举考官徇私舞弊,证据确凿,前次榜上有名之人,不予录取!”
“余下士子,皆入殿试!”
“殿试从现在开始,朕今天,便来考考你们。”
“科举主考官,吏部尚书甘惟澧,弄虚作假,滥用职权,结党营私,欺君罔法...”
“论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