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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新内阁
    进入七月后,朱四未再跟臣子产生正面冲突。
    但随着河工审计结果上报,一场新风波已在酝酿中。
    户部和工部拿到新皇转交的相关审计结果,发现表面亏空就有一百多万两银子时,自然要想办法填补。
    如同朱浩预料的那般,先前几年在户部为右侍郎的黄瓒注定要被人推出来当替罪羊。
    “……工部还好,但涉及河南巡抚以及地方河工事务,从去年开始就已停下来了,现在户部仓场已很难再调出多余钱粮,若是陛下继续追究下去,只怕前几年户部和工部官员要被清查不少,这会引发朝廷动荡……”
    蒋冕走出内阁,与杨廷和并肩而行,很快便提到最近河工审计之事。
    杨廷和冷冷回道:“陛下不是想将户部和工部全权掌控在手上吗?让户部和工部自查便可,为何要让外人卷入其中?”
    蒋冕闻言一阵担忧。
    听杨廷和话里的意思,好像要将户部和工部之事直接来个撒手不管。
    朱四登基后,第一批人事任免中,虽然放弃了吏部和兵部,但户部和工部两部尚书都是朱四主动提出人选,并廷议通过,眼下户部尚书孙交尚未到位,而工部尚书赵璜先前多负责河工之事,都打有皇帝的印记。
    此番兴师动众,皇帝颇有点拿自己人开刀的意思。
    蒋冕道:“可此番陛下审查账目之人,却是兴王府出身的唐寅,若是其立功心切,揪着河工账目不放,要找银钱出来,该当如何?”
    朝廷官员,如今基本都在杨廷和控制下,一般来说没有不懂规矩的莽夫。
    但唐寅不同。
    这是个非正常出身的“野路子”,因为卷入鬻题桉而断送了科举前程,势必对正统朝官产生一股恨意,再加上其仗着有新皇撑腰,难保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朝廷之事,最怕的就是一板一眼深究,表面上看起来一片和气,一旦刨根问底会发现所有衙门在光鲜亮丽下都是腌臜事。
    杨廷和摇摇头:“让户部和工部先拿内府各局入手,尤其是正德一朝设立的内府衙门,能革除的一并革除,以此来为朝廷节省银钱,若是再有人拿河工说事,便直接往当时负责的官员身上推便可。”
    以杨廷和的意思,皇帝不是喜欢查吗?
    我们先给你来点虚的,看看你是否会见好就收。
    如果你不懂收敛,那我们就把之前负责河工的人推出来送死,最主要的就是前工部尚书李鐩,李鐩毕竟也属于王琼派系之人,再深究,连现任的工部尚书赵璜也一并在处理范围之内。
    蒋冕想了想,在不清楚新皇将以如何方式大做文章前,也只能拿内府各局来下手,正好之前朝议中,已有议论要将一些无关紧要靡费银钱的局给革除,为朝廷省银子。
    ……
    ……
    朱浩给唐寅计划的,让唐寅去朝堂舌战群儒,这件事暂时没办法落实。
    或者说这只是局限于设想范围内,真要操作起来,除非皇帝跟文臣之间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不然还是让唐寅先遵循一下文官的基本礼数,那就是循规蹈矩,徐徐图之,不至于一当官就开罪那么多人。
    这天下午,朱四出宫后,点名要看公冶菱的戏。
    之前公冶菱已经给朱四表演过两次,每次都让朱四神魂颠倒,朱浩生怕朱四血气方刚把公冶菱带进皇宫,所以最近都没让公冶菱出现。
    “陛下,公冶姑娘乃乐籍,陛下是否赐她良人身份,让她早些过正常人的生活?”朱浩问道。
    朱四道:“这有何区别吗?”
    就算朱四如今已经是九五之尊,对于市井阶级的划分还是有点不太清楚,他不知道,其实大明有很多人都没有办法考科举和过正常人的生活,所谓的人人平等并不存在于大明的社会中。
    等朱浩解释一下后,朱四点头道:“别说是公冶姑娘,就算是戏班里的人,一并都特赦了便是。”
    旁边张左连忙道:“陛下,一下子赦免太多人,难免会让人起疑。”
    “这样啊……”朱四想了想,笑看着向朱浩道,“那就听朱浩的,他说给谁良人籍,就给谁。”
    正说着话,唐寅在骆安护送下回来,向朱四行礼。
    朱浩问道:“唐先生今日不是去工部调取过去几年河南和山东两地的复结奏疏?是没调成么?”
    唐寅道:“工部回复,说是这些陈年奏疏,都没有保留。”
    朱四疑惑地问道:“不是说前朝所有奏疏,都要备桉,以备后来的修史人将其整理和记录吗?为何工部却说这些奏疏没有留下?”
    朱浩道:“陛下还听不出来?其实就是他们不想给罢了……因为涉及到很多亏空,交出来,帐查清楚了,他们没法填补亏空。再便是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把一个正九品的户部小吏当回事。”
    “混账!他们这是没把朕放在眼里啊!”朱四勃然大怒。
    张左急忙道:“陛下息怒。”
    朱四道:“朱浩,朕有个想法,与其等什么事都靠内阁先行处理,不如我们自己设立一个内阁,由你总揽所有事务,唐先生加入进来,如果可行……公孙先生或者其他有能力的人,也一并加进来,这样有什么事,解决起来更方便一些。”
    张左在旁瞪大眼。
    新内阁?
    那把我摆在什么位置?
    我既要受制于内阁,还要被新内阁压制?那我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名义上的内相,岂不成了摆设?
    朱浩望着张左道:“陛下,其实一切应当以张公公为首才是。”
    虽然张左知道朱四不可能听从这个建议,但心中依然一阵温暖,总算朱先生记得有我张某人。
    朱四道:“他的确可以加入进来,但有事的话,还是以朱浩和唐先生的意见为准,执行的话……则需要相对有经验的人才行,最好能在朝中有人……”
    朱浩听出来了,朱四的设想,类似于清朝在内阁之上设立的“军机处”。
    直接对皇帝负责,但并不具备明面上的官职,也就是说都是兼职,但身份和地位却相当于宰相,总揽朝中军政大权。
    当然设立之初,不可能达到这种高度,这大概是因为朱四刚登基,发现内阁那边权力太大,也发现皇帝在处理很多事情缺乏自己人支持,而无法做到事事统筹,便感受到华夏流传一千多年的宰相制度有其必要性。
    若是宰相可以受皇帝完全控制,的确在处理事务上更具效率,而且皇帝可以做到事事掌控在手。
    “以后朕不可能每天出宫,最好朱浩和唐先生能入宫去,大不了在西安门内给你们找个办公的衙所,进出宫门时低调一点,大概就不会被人察觉……”
    朱四之所以想设立这样一个特殊机构,概因宫内和宫外联系很不方便,要么是他出宫,要么是张左从中穿针引线。
    还不如直接让唐寅和朱浩进宫当值。
    朱浩连忙道:“陛下,此事当从长计议,戏马上要开锣,陛下不如一边用膳一边欣赏,这件事等晚上时我们再详细商议。”
    ……
    ……
    朱四跑去看戏了。
    虽然出宫就是为了玩乐,但朱四到现在为止,还能做到有所收敛,因为他清楚朝中敌人很多,一时的荒嬉或就落人把柄,连皇位都丢了。
    他敢出来看戏,全是因为有朱浩帮他处理公务,来日朝堂上自己可以跟那些大臣对答如流,也能保证朝中主要事务可以通盘了解,因为朱浩每次给出的总结都很到位。
    “看来陛下很信任你啊。”
    唐寅回来坐下,帮朱浩批阅奏疏。
    最近唐寅也在练字。
    按照朱四的要求,唐寅要帮朱浩分担一部分压力,最好能模彷朱四的笔迹。
    但其实根本无此必要,在朱浩看来,只要唐寅能分清楚哪些奏章紧要,哪些只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分门别类,一部分由他朱浩代天子朱批,另一部分交给司礼监代劳便可。
    所以唐寅对此不太上心,以他这年岁,模彷一个十几岁少年的字还要做到不被人察觉,的确有点困难。
    朱浩道:“若是唐先生可以进入新内阁,那不等于位极人臣?”
    “别言笑了。”
    唐寅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不能露面,一直躲在暗处,为朝廷效命却不为人所知,如同锦衣夜行。朱浩你前途似锦,能耐得住一时寂寞,但我这把老骨头,在朝中还能剩几年?说是不求虚名,但虚名就在眼前,实在很难拒绝。”
    朱浩点点头。
    唐寅有时候就是这么“淳朴”,至少在他面前,算得上有话直说。
    以往唐寅想追求功名,没有那资格,现在有资格去追求,却垂垂老矣,发现很多资历和论资排辈上的事无法逾越,有点心灰意冷。
    朱浩道:“那唐先生就多追求仕途上的成就,最近陛下有意让你做户部主事,以此为契机,或有跻身权力中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