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泓本来把朱浩当成竞争对手,但在见识过朱浩的才华后,大为折服,此番自以为讲义气地替朱浩说话,但在朱祐杬和袁宗皋听来,太过天真稚气。
“好了,你先回去吧。”
袁宗皋挥手让京泓退下。
等京泓出门后, 袁宗皋看向朱祐杬,问道:“兴王作何看法?”
朱祐杬从座位上起来,一脸困惑:“却说那唐寅,真有这般能耐,栽培朱浩不过旬月,就能让其才华陡增至超过秀才、举人的地步?”
袁宗皋道:“宁王反相毕露, 若唐寅真如传说中那般惊才绝艳,必定不会在南昌久留,王府或可趁机将其招揽过来……即便只是让他当世子的教习,对王府而言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之前二人就曾谈论过唐寅的才华,想过收为己用,但毕竟唐寅没有主动跟兴王府联系,兴王府也从未抛出橄榄枝。
“袁长史,你酌情办理吧,王府教习之位,始终要找有能力之人担当。”言下之意,朱祐杬把招揽唐寅的差事全权委托给袁宗皋。
之前只是有那么个想法,现在却要付诸行动,试着跟唐寅取得联系,再看看其是否有加入兴王府的打算。
袁宗皋恭敬行礼:“在下这便去安排。”
……
……
京泓见过兴王和袁宗皋后,心事重重回去。
下午见到朱浩, 他都不敢正面面对,生怕朱浩被赶出兴王府,自己沦为可耻的帮凶。
“朱浩, 我跟小四今天可在父王面前好好露了把脸,还是你教得好……当然公孙先生也有功劳,他把教课的事交给你, 这是他最聪明的地方。”
朱三来到学舍时,笑容异常灿烂。
在父亲面前,她夸赞说公孙衣教学质量过硬,其实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为之。
朱四则道:“可惜没跟父王提出要奖励,否则出王府去看一场戏也是好的。”
自从跟朱浩看了《三打白骨精》后,朱四最近总是时不时想戏台上的光景,学习看起来进步很快,但那主要得益于朱浩教学方式得当,其实他并没有把全部心思都用在读书上。
朱厚熜资质很高,但他没法完全沉下心来学习,跟他姐姐一样,玩心太重。
朱浩目光落在京泓身上,问道:“好像袁长史也把你叫去,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说什么。”
京泓内心的担忧,全都写在脸上。
但他还想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敢直接跟朱浩挑明。
朱浩暗自揣测,王府不可能不知道公孙衣有几斤几两,一旦发现朱三和朱四学习进度加快,肯定会怀疑有别的什么原因。
把京泓叫过去问话,多半就是问课堂上的情形。
朱浩不是很担心自己会被王府针对,我帮你们教导世子,你们不感谢我,还要把我赶走?这是什么道理?
你们真要觉得我别有用心,刻意针对,那我留在王府也没什么意思,反正我跟朱厚熜已经认识了,出去后我重新找个地方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比窝在兴王府天天来上课更好?
此时的朱浩,对于自己是否留在王府已不那么在意,伴读这身份他有点倦了。
全都熟稔于胸的东西,非要守在课堂上过一遍,枯燥乏味至极,他现在更想出去闯闯,到大明各处走走看看,可惜年岁始终是个大问题,再者现在的他没有功名在身,去外地太不方便了。
正想着心事,公孙衣容光焕发出现在学舍门口,手上没有带教案,只拿了本《孟子》就来上课了。到了讲台上他笑盈盈看向朱浩,知道自己占了朱浩很大的便宜。
“要讲课了,这样,我先给你们读一遍,章句集注你们要背熟,等差不多了……让朱浩给你们讲讲他的想法,开始吧!”
朱三听了直吐舌头。
这先生真没把朱浩当外人,这课堂完全成为朱浩的舞台,那要公孙衣你来干嘛?就只是当个花瓶摆在那儿好看?
……
……
王府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转眼进入腊月。
随着气温降至冰点,城外的晒盐摊子基本上停了,要等来年才能大规模出盐,但苏熙贵那边对于精盐的需求却没有停。
腊月初,苏熙贵亲赴安陆,想找朱娘谈谈为何最近“筛盐”会停顿下来,难道你们筛选盐还要受天气和季节变化影响不成?又或者根本不是筛盐,而是用别的方法搞出来的精盐?
朱娘在得知苏熙贵来意后,不敢面对,一直称病不出。
等到腊月初四下午,朱浩回家后,朱娘才带着朱浩,到苏熙贵下榻客栈旁的一处茶寮相见。
“朱夫人,你可真是让鄙人好等,都到本地三天了,才见到您大驾,这精盐的生意持续半年了,现在供货突然少了一大截,你这是找到更好的买家,打算跟我苏某人分道扬镳?你可别忘了当初你们遇到困难,是谁出手相助!”
苏熙贵上来就发难。
苏熙贵其实也想知道,朱娘是怎么搞到那么多精盐的。
以他的消息渠道,打探到朱娘暗地里还在卖盐,本以为朱娘是卖精盐,等仔细查过才知,朱娘是把他给的盐转手卖掉了。
双方合作愉快时,苏熙贵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朱娘供盐少了,他当然要来找麻烦。
朱娘本想道歉,不料一旁的朱浩笑嘻嘻抢白:“苏东主你这半年,应该赚了不少吧?”
苏熙贵眯眼打量朱浩。
眼神中有别样意味,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朱少爷,半年不见,你这伶牙俐齿一如既往啊,你也不想想,你们才供了多少盐?这点盐……最多就是维持一下那些豪门大户日常消费,打响个名头罢了,至于赚钱……呵呵,杯水车薪啊。”
朱浩道:“听苏东主的意思,你是想拿我们的方子回去赚大钱?以你拥有的人力物力,想要赚钱……是不是更容易呢?”
苏熙贵笑了笑,不再隐瞒,点头道:“若是真有此等方子,价钱好说。”
简单粗暴!
方子在你们这些小门小户手里,能给我筛出多少盐来?不如把方子卖给我,我找更多的人手去搞,那不比你们有效率多了?
朱娘急忙道:“我们不会卖方子的。”
苏熙贵一听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朱浩却道:“方子不是不能给你,毕竟在我们手里赚不到大钱,可这却能让苏东主大赚特赚……但就怕到那时我们再想讨要好处,苏东主就翻脸不认人了!”
苏熙贵皱眉:“鄙人是那种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辈吗?”
“我们自然相信苏东主的为人,可问题是这背后牵扯到的利益实在太大,更甚一步,黄藩台将这方子呈报朝廷,或许会给大明盐业带来革命性的变革,对黄藩台的仕途帮助极大,这一来一回……”
朱浩的意思是这方子不是不能卖,但要看价值几何。
苏熙贵目光热切地望向朱浩:“你开个价吧。”
朱浩正要说什么,朱娘赶紧去拉儿子的手……明明是独家赚钱买卖,为什么要把秘方交给别人?
朱浩却安慰地向朱娘笑了笑,转向苏熙贵,目光坚定:“一万两,外加以后苏东主在精盐买卖上的利润,我们要分走一成。”
“什么!?”
苏熙贵当即起身,冷冷打量朱浩,“真是狮子大开口,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连朱娘都无比震惊,儿子今天怎么了?
说好只是来解释不能供盐的理由,商议来年晒盐后续上,怎么儿子上来就谈起卖秘方了?
朱浩道:“苏东主,你是精明人,这生意背后牵扯到的利益有多大,难道你不知?你应该调查到,我们家的盐根本就不是用你提供的盐筛出来的,而是自己造的,你就不想知道我们孤儿寡母的,如何能搞出这么多上好的雪花盐?”
朱娘急忙起身,拉扯儿子:“苏东主请见谅,买卖上的事,今日暂且不谈。”
“别,别!”
苏熙贵是什么人?
一万两……
在朱娘听来那是天文数字,自己做生意半年来是赚了不少,但刨除给朱家的那部分,所得不过三四百两罢了,主要还是因为晒盐这生意看天,入秋后安陆再想晒盐很困难,加上周边地区自然渗出地表的苦卤越采越少,资源不充足,产量也大为受限。
但对苏熙贵来说……价格很公道。
只是他不想把利润的一成分给朱娘母子罢了,这要是把生意谈成,一年进项有个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到时分给朱娘一成,岂不是要吃大亏?
朱浩道:“娘,咱毕竟不是豪门大户,实在没能力拿这方子做长久买卖,卖给别人不如卖给苏东主……这不是咱刚跟苏东主合作时,就想过有这么一天吗?”
朱娘本来绝对不会卖晒盐方子,但听了朱浩的话,又觉得很有道理。
这半年是赚了不少钱,可从头到尾都在担惊受怕中渡过,儿子现在进王府读书,未来前途可期,再继续做晒盐贩私盐的买卖,一旦出事后果难以想象。
稳稳赚一万两银子,它不香吗?
苏熙贵笑道:“还是朱少爷有头脑,这生意攥在自己手里是好,但再保密的方子,还是有被外人知晓的一天,那时将一文不值,不如趁着谁都不知,大大地赚上一笔,这才是生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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