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来晚了，让你吃了这么多苦。”立巾轻拍陈婉儿的后背，怜惜的说道。
    陈婉儿趴在立巾怀中崩溃大哭。
    忽的又抬起头来，急道：“快找琉生，他被埋在大山下了！”
    立巾的目光穿透纷纷扬扬的雨帘，望向狼藉的乱石。
    百米高的龙头山即便崩碎了，也依旧是一座大山，到处都是巨大的石块。
    他一跃而起，蜻蜓点水般在碎石中纵跳。
    老道此时才回过神来，盯着立巾的背影，似乎想到了什么，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不断回荡，却无法将其捕捉。
    立巾很快落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附身片刻后，伸手按住巨石，那有八九米高，足有千斤重的巨石立时微微晃动。
    立巾猛然用力，巨石轰的倒退十几米，在地上拉出深深的凹槽。
    他伸手向下虚按，砰的一下，地面的岩石碎块被炸得四散飞舞。
    很快一个身影就显现出来，正是琉生。
    十八立即冲上去，将琉生从碎石中拖了出来。
    老道也踉跄跑来，用袖子擦琉生脸上的灰尘，检查琉生的伤势，见琉生没受伤，呼吸也相当均匀，这才松了口气虚脱般坐在地上。
    锦儿则展开长长的翅膀为琉生和老道遮挡雨水。
    立巾站在一旁，凝视琉生片刻后道：“应该……没事吧？”
    语气听起来却像是出了大事儿。
    陈婉儿追问：“琉生他……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立巾在琉生身上检查了一番，摇头道：“肉身完整，呼吸自如，但无法醒来，或许精神受了重创，那比肉身受伤更难办，他若久久不醒，恐怕得问我父亲才知答案。”
    老道心中一动，道：“敢问您父亲是？”
    立巾看了老道一眼，笑道：“我父亲是个郎中，不过他脾气怪的很，从不给人看病，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
    又道：“这雨越下越大，咱们最好找个地方避雨。”
    老道不由打了个喷嚏，此刻才觉得冷，瑟瑟发抖起来。
    以他的身子骨，若不赶紧烤火取暖，恐怕撑不到明天。
    不光是老道，其他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十八锦儿等之前承受了悲悯之力，壮大肉身的同时对自身损耗也很大，也就是他们天生异禀，换成其他生灵早就肉身崩溃了。
    “我爹肯定担心坏了，我要回去看看我娘……”陈婉儿音调悲戚的道。
    立巾重新搂过陈婉儿，温暖的气息淌入她的身躯，陈婉儿立时有些昏沉，勉强眨了眨眼便昏睡过去。
    ……
    “就这么结束了？”
    奴叔皱眉，望着天际渐渐散去的五位天神法相，神情中有些疑惑，更多的则是遗憾。
    元灵很少见到奴叔如此低沉的脸色，低声道：“或许五位天神还有其他手段尚未施展？”
    奴叔微微摇头：“五天神败了并不奇怪，叫我担忧的是，他们败得太快，这说明帝江更强大了，甚至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在我预想中，五位天神出手，怎么也会在云都搞出一些大动静，我们说不定能趁水摸鱼做些布置，结果却只是引起了些微地动而已。”
    云都刚刚经历了一场地震，不少房屋倒塌，其实动静不小，但在奴叔看来，这并不符合他对五位天神的期待。
    五天神的强大和谋定后动的性格奴叔是非常清楚的，以他们的能力做足准备跨界而来，却在云都就冒了个小泡，这说明，即便五天神联手也不是帝江的对手。
    帝江如此强大，他们就算有炼制完整的百鬼拼图恐怕依旧远远不敌。
    看不到希望使奴叔心情糟糕无比。
    “算了，先救人吧，其他事慢慢琢磨。”奴叔吐出一口气，望向倒塌的房屋道。
    元灵微微点头，随后便忙碌起来，将还有气息的人从废墟中拖出。
    而奴叔则如鬼魅般游走，一边掐指盘算，一边在城中某些地点放置东西。
    ……
    呜呜呜……
    瓢泼的大雨压不住撕心裂肺的哭声。
    “夫人，都是我害了你啊！”
    陈柏光搂着已经冰冷的尸体，抽抽噎噎的哭着。
    院中的房屋塌了大半，几个仆人吓得不知所措。
    此刻即便报官，维持治安的绿使一时半刻也来不了，毕竟城中已经乱成一团。
    如此情形出现在云都许多地方，一夜之间，不知有多少家庭破碎，父母妻儿离散。
    ……
    翌日清晨。
    阳光普照，晴空万里。
    昨夜的大雨在城中留下了片片水洼，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被翻开后的潮湿腐闷气息。
    到处都是蟑螂等虫豸，甚至还有蛇和老鼠四处乱窜。
    一栋栋建筑倒塌后，倒霉的不仅仅是人们的家园，这些蛇虫之辈也无家可归，惊慌的四处游荡。
    衣衫褴褛的老道等人走进云都，望着街道两旁倒塌的房屋，还有断断续续的哭声，都不由的心情沉重。
    立巾背着琉生，一只手搀着精神好了许多的陈婉儿，冷声道：“五天神都该死。”
    陈婉儿也恨恨的道：“神源界的禽兽杀了我娘，这个仇早晚要报！”
    立巾微微点头：“放心吧，说不定这个仇大神已经替我们报了！”
    陈婉儿双手放在胸口，低声念诵，对帝江祈愿。
    老道站在一旁微微叹息，他活了一把年纪，许多事都已经看得通透，五位天神跨界而来，肯定也是碰到了无法逾越的难处，否则怎会出如此下策。
    说到底还是灵气、灵脉枯竭造成的悲剧。
    若有足够多的灵气、灵脉，诸神又怎会如此征战？
    九界虽有矛盾，也不必兵戎相见。
    原本宽敞平坦的马路出现了许多塌陷，马车无法通行，即便是行人走起来也很艰难。
    老道一行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到陈婉儿家门口。
    立巾松开陈婉儿的手，温柔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陈婉儿不肯放开立巾的手臂。
    立巾微微摇头。
    陈婉儿也知道立巾和她的关系见不得光，毕竟两者并没有明媒正娶。
    犹豫半晌，她还是松开了立巾的手臂，在锦儿的搀扶下走进塌了半边的陈府。
    紧接着院子中传来父女相见的惊喜和痛哭。
    老道与立巾道谢，立巾看了琉生一眼，“若十天后还不能醒来，恐怕就危险了！”
    说完匆匆离去。
    老道心中微微一紧。
    此时，他已经把琉生当成半个亲人般看待，如果用他此时暮年的的性命唤醒琉生，他也愿意。
    只可惜不能！
    默然片刻，老道和锦儿、十八搀扶着琉生也走进陈府。
    他们原本居住的小屋并没有垮塌，便直接搬了回去。
    不久后陈柏光带着陈婉儿来道谢，双方心情都不算太好，寒暄几句后便离去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云都恢复的很快。
    阴摩罗战死后，绿使衙门慌乱了一段时间，新的主官到任后，绿使们便恢复了以往的高效管理。
    组织人手处理伤员、埋葬死者、修葺建筑，守卫军也加入其中，用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就将云都恢复到了原本状态。
    平整的街道，干净整洁的建筑，街上拥挤的人群，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除了死去的人再也无法回来，一切都似乎没什么变化。
    云都依旧繁荣。
    而今日，更是云都百姓大喜的日子。
    一骑快马敲锣闯入云都，一路踏碎不知多少青砖。
    “大神亲赴神源界，诛杀神源界雷霆天神、火焰天神、巫蛊天神、冰霜天神、雷霆天神！为我云都百姓手刃仇敌！”
    “大神亲赴……”
    一路烟尘滚滚，吼声隆隆，街道上短暂的沉寂后，立时沸腾起来。
    所有人都奔出房屋，欢呼庆祝。
    百姓们淤积了十几日的愤恨今日终于得到了宣泄。
    人们载歌载舞的走上街道，带着最贵重的礼品涌向帝江大神的雕塑，涌向九界第一强者的宫殿。
    鞭炮声此起彼伏，鲜红的纸屑满天飞舞，欢声荡漾在云都上空久久不散。
    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声响，如海浪般涌来的欢呼，老道却眉头不展。
    帝江诛杀五位天神的战绩叫他更加的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