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那日他昏迷之时,迷迷糊糊地听到楚云熙问起品芳阁乃何处之事,脑子瞬时清醒,而后听到楚云熙言辞激烈说道他曾待品芳阁之事,竟将其误为楚云熙鄙弃他的出身。
被强迫的绝望,被忘却的痛苦,被嫌弃的委屈,种种打击下来,莫孤影身心俱疲,复又昏迷过去,直待小云来时方醒。
小云看着莫孤影的样子,又气又急,可又想不出法子来安慰他。
莫孤影这般情况,至第三日晚上,一个人的到来方有所改变。
“哐啷、吱”一声声响,一个人从厢房的密道里走了出来。
一身蓝袍,手持金扇,楼玉茗是也。
莫孤影淡淡地看着他一眼,又转头去看风景了。
楼玉茗行至莫孤影床前,坐到了床边上。此时的他脸上已无平日里嬉笑的表情,而是带着浓浓的哀伤。
楼玉茗伸出手,欲触摸莫孤影的脸庞,熟料莫孤影偏头躲开了。
楼玉茗好不尴尬,只得叹了口气,放下手。
“凤凰花开了,可花期不过短短几月便要过去。我可算明白,世上没有不谢的花,天地变化,四季交替,不过争艳一个花期罢了。而当你还等在花开的季节里时,它已凋谢,碎在地里,烂在土里。”
一股忧伤,弥漫在空气里,散布在烟尘中。
“我带你走罢,离开这里,离开他。天涯海角,我都带你去。”楼玉茗受不住这悲伤的气息,双手抓着莫孤影的双臂喊到。
“放手,你抓疼我了。” 莫孤影没有表情的答道。
“不,我不放!”楼玉茗的双手越过莫孤影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莫孤影,把脸埋在孤影的颈侧,“我不再放手了,我一直等你,等你放弃,等你回头。可这几年来,你都不曾回头望过我,明明我便在你的身侧,可你却离我好远好远。为何是他,为何不是我。”
“你我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莫孤影挣脱楼玉茗的怀抱道。
“你明知我对你的情意,我……”
“不,我不知,亦不想懂。”莫孤影打断道。“情已注定,不会因你迟来,而让步。”
楼玉茗一怔,苦涩大笑:“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好一句不会因我迟来而让步。你既无心,我又怎作纠缠。你可知,今日你弃我,他日相见意味着什么。”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饱含情意的双眼定定地看着莫孤影。
莫孤影此时心里并不好受,这些年他并非未感觉到楼玉茗的情意。只是楼玉茗不言,他亦装作不知。
却不想,在今晚,楼玉茗会将这腔情意赤o o的掀出来。
对楼玉茗他感激,却成不了爱。如今只能绝了他这份情,断了他这份念。他终是欠楼玉茗一份情。
“他日相见,你我黑白两道,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好好好,你既选择,我何不放你。但你老实告知我,为何你执意如此?你明知跟着他,你不会幸福。且不说他待你如何,那个温阳他……”
“我不喜那个家。”一句不搭边的插话响起。
“你要对付莫府?”多年朋友间的默契,楼玉茗很快便理解了。
“是……我没有选择,我必须这么做。” 莫孤影的眼中泛起了杀意。
“为何是他,我一样可助你。”楼玉茗不死心的问。
“因为他是楚云熙,而你是楼玉茗。”
因为他是楚云熙,他是行云宫宫主,他是黑道。而你是楼玉茗,是“南府北楼”的牵机楼主,是白道之首。楼玉茗,这个理由可足够,可会让你死心离去,再不想起我这伤心之人。
“哈哈哈哈,好好好!”楼玉茗连说三个好,大声地笑道:“莫孤影,我自是潇洒之人,当断则断。今日是你弃之,非我强求。来日敌对,莫怪无情。”说罢,楼玉茗转身运起轻功,飘然而去。
“待夕阳西下之时,我便代你去落霞山看望一眼。是了,忘了告与你知,行云宫昔日叛变之人,与莫裘天私有往来。”末了,楼玉茗的一句话破风而来,转瞬即逝。
只余楼玉茗远方的吟唱:“君断情路我亦已,何愁知己无酒迎。”
楼玉茗,你本是潇洒自在之人,只因我而困在了这座牢渊里。然我早已困在以情为锁,以爱为牢的深渊里,挣脱不能,如今你且代我去追逐那片自由罢。
莫孤影看着那远去的蓝色身影。他知晓,楼玉茗的转身离去,代表着他们情意的断裂,将来可能的敌对,尚有也许此生不再相见的决然。
“轰”地一声,房外的庭院里一棵大树突然倾倒,震得房子都颤抖起来。
莫孤影被吓了一跳,从楼玉茗离去的惆怅中惊醒过来。“怎么回事?”
“方才,宫主来过。”九剑的声音适时响起。
莫孤影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哑然地问:“他……来了多久?”
“……从牵机楼楼主进屋伊始。”
莫孤影听罢已是全身发抖,直冒冷汗,颤抖着问九剑:“他……怎会在此?”他又听去了多少。
“这几日公子入睡后,宫主都会来看望您。属下不敢惊扰公子,故一直未禀报此事。属下知罪,还请公子责罚。”
“与你无关,只叹我等功力不够,未有察觉罢了。只是他为何会来?”莫要告诉我真相,我害怕,我不敢听。
“宫主心挂公子,又忧您不愿见他。故每日皆让七墨禀报您的情况,而后夜里待您入睡后又前来看望公子。”
“那……温阳每日均送药来……”
“亦是宫主授意。”
莫怪,一向不喜他的温阳会日日送药而来,莫怪,每日夜里总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
想罢,莫孤影仿佛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他苍白着脸,瘫软在床上,闭上眼。
楚云熙,你为何如此,为何在我对你死心时你却用你的温柔来打动我。可笑我竟被你点滴的温柔打动,原来我还是做不到。
我以为我可以放了你,放了我自己。可追逐了六年,我已没有放手的力气。
今夜,你听到了多少,可是听到我对楼玉茗的敷衍之语,愤怒而去,可是疑我怀着私心接近你、利用你。可我怎能告知你,我不曾害你,不曾利用你,亦不曾恨你。
这一份情,我早已种在心底,拔之不去;这一份爱,纵是被你伤过、痛过,我也依然爱你。
罢既已种下苦果,我又何必自作高义,便让我倾尽所有,轰轰烈烈地爱你,为你,助你。
楚云熙快步走回自己的厢房,一脚踹开了房门。看到桌上的茶壶,随手拿起,将壶里的清水倾倒在自己的头上。
楚云熙不喜受束,从不盘发结发,任由一头张狂的黑发披散。此刻壶中冰冷的水淋到头上,顺着长发滴滴溅落,水滴的声音在沉寂的屋里流动着。
待水淋毕,甩手将茶壶摔了出去,听着陶器碎裂的声音,楚云熙感到一丝快感。
此刻他只想杀人。
听到声响的墨夜和温阳赶来,只看到负手背对着他们,湿着发的楚云熙。
他们俩面面相觑,好强的杀气,好狂的怒气。
“墨夜,本座命你派天罗十人,刺杀牵机楼主楼玉茗。”
天罗地网,乃是行云宫负责刺杀和打探消息的部门。这部门里许多人均是从楚云熙夺权时便跟着他了,当年随着楚云熙攻上苍茫山,血洗行云宫,而今留下的俱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此刻,楚云熙竟派十人前去刺杀楼玉茗,可见对楼玉茗的忿恨程度。
“是,属下遵命。”墨夜没有问宫主原因,因为不必,杀人无需要理由。
“且慢!”待墨夜拱手即将出门安排之时,楚云熙制止道。
“宫主尚有何吩咐?”
“留他一条小命,半死不活即可。”楚云熙闭了闭眼,凌厉的杀气收敛了许多。
“属下领命。”尽管心里很疑惑,墨夜还是应下了。
“退下罢,让本座静一静。”
“属下告退。”
“楼玉茗,本座之人岂是你能染指的,你非但抱他,还妄想将带他走,休想!本座纵是死也绝不放他离开,他只可是本座一人的!”楚云熙阴狠的目光里射出一股杀意。
看到楼玉茗抱着莫孤影的时候,楚云熙几乎便要冲上去杀了楼玉茗。但他生生地忍了下来,只有紧握的拳头昭示着他的怒气。是以,他让墨夜去刺杀楼玉茗,去绝了那人的念想。
但若是楼玉茗死了,那人会很伤心罢,他是怕惨那人绝望的神情了。
罢且留楼玉茗一条性命,若是重伤而死,便与本座无关了。
楚云熙复又想到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儿,他气不打一处来。想到自己被他那般利用,自己只是气愤,却舍不得打他、骂他,反倒把气往自己肚里憋。
楚云熙第一次想要逃避,若是自己轻功不稳,让他们发现,会不会他便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可将莫孤影带回来的人是自己,强行索要莫孤影的是自己,什么都是自己。
若是没有遇上,那便好了。
楚云熙一拳狠狠地捶上桌子,桌子瞬时四分五裂。
心里有个声音道:杀了他吧,杀了他,你便不会痛苦,不会难受,一切皆会重新来过,你仍是那高高在上的宫主。
是的,杀了他,没有他,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拔剑,剑的冷光射出,划破空气。
可他死了,自己便再也见不到那双温柔而深情的凤瞳了。
收剑,一气呵成。
不如将他狠狠地压在身下,让他哭泣,让他呻||吟。
可那柔弱的身躯怎经得起自己的暴行。
楚云熙心里矛盾纠缠,不如先去看看他罢。
细细碎碎的呼吸声从屋里传来,安静起伏的身躯昭示着主人已经入眠。
楚云熙一直站在窗外,他纵横江湖,心狠手辣,何时碰上过如此尴尬的情况。莫孤影仿若无事的在休息,而自己在这一腔怒火无处可发。
夜里起风了,稀稀疏疏地,摇曳着斑驳的树影,发出沙沙的响声。
楚云熙便是这么一直站在莫孤影的房外,静静地看着莫孤影的背影。
月光为一身黑衣的楚云熙笼下一层银光。他站在那里,仿佛天地间只此一人,傲然而独立。他是天生的王者,无论站在何处,均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势。然则此刻看来,他是那么的忧伤,仿佛一头受伤的雄狮,在狂妄的背后,渴望的乃是一腔柔情。
他却不知,莫孤影并未入睡。
莫孤影躺在那里,睁着茫然的双眼,似要透过世间的烟尘看到那最单纯的一面。本是朋友,转瞬已成路人;本是情人,转眼已是陌路。世间万般情思,说不通,道不明,只叹唯“惜缘”罢了。
莫孤影摇摇头,罢,睡罢,一觉醒来都忘了罢。
不过是一扇门的阻拦,他们一人在外边,一人在里边。
不过几步之远,心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他不知,他在看他;他不知,他在想他。
他们都不知,他爱他,他在乎他。
vip最新章节 13第十三章?琴剑合鸣续前缘
楚云熙是一脚踹开莫孤影的房门的。
昨夜在莫孤影的房外站了一宿,天亮时方回屋休息。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起来打坐练功,心绪缭乱,怎定得下心,隐有走火入魔之势,吓得他即刻收功。
想他堂堂行云宫主,刀里来剑里去,何曾怕过谁。如今,对上莫孤影,却莫名的不敢造次。
想打骂他又怕他经不起自己的暴行,想见他却又怕他痛恨自己。
想来,唯有在情||事之时,方能找回一丝做上位者的快感。
可自己憋了一晚上的火气,楚云熙怎甘心,况且几日来孤影身子已好,可以行房||事了。遂一大早,他便匆匆地赶来行事了。
“你来做什么!”小云看到楚云熙的突然闯入,抽出随身的匕首对着楚云熙大声喊道。思及楚云熙每次闯入均会将自己弄晕,而后欺负少爷,他就火冒三丈,如今已是随身带着匕首,避免再被打晕。
“哼,本座是来……”闯入的楚云熙看到眼前的风景,话到嘴边的“上你的家少爷的”便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只见莫孤影纤细的双手交叠趴在浴桶边,微眯着双眼,一脸慵懒的表情,轻轻地咬着润泽的下唇,看着他的神情带着一丝茫然和疑惑。纵这脸已毁,但仍具有万般风情,魅惑而诱人。平日里总是梳起做髻的黑亮长发此刻倾泻在背上,挡住了皓白的背部,只余丝丝空隙泛出雪白的光。那爬在身体上的水珠如珍珠般点缀在白皙的肌肤上,随呼吸不断跳动。
沐浴的清香,浩淼的水烟,无不在勾引着楚云熙的魂。
这么一个如仙如画的人,粗鄙的语言都是一种对他的亵渎。他该是被人捧在手里的天之骄子,细细地让人呵护疼爱。
“楚宫主?”这是莫孤影第一次叫唤他的名字,嘶哑的嗓音带着一番魅惑侵入楚云熙的心房。
咽了咽唾沫,直勾勾地看着孤影道:“咳,本座是来看你的。”
莫孤影愣了愣神,他本以为楚云熙是因昨夜之事来算账的,却没想……心里不由得感到甜蜜起来。
“哼,不安好心。将少爷弄成这般模样,若真有心看望少爷,前几日怎地不来。今日来,你敢说你不是销想着什么别的?”小云上前一步,挡住了楚云熙看向莫孤影的目光。最近小云的身量拔高,四肢渐长,要挡住纤瘦的莫孤影并不难。
楚云熙尴尬起来,他来此的确是抱了某些心思的,但此刻他若说出来,只怕小云非和他拼命不可。对小云,他倒是不怕,只是若动起手来,伤心的怕还是莫孤影。
想想他楚云熙,遇到这主仆俩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莫孤影是知晓楚云熙每夜均来看望他的,只是他们俩,一个装作不知对方的夜里探视,一个装作不晓对方的爱恨纠葛,却不知,彼此能隐瞒到何时。
楚云熙侧身绕过小云,两人双目交接,饱含情意。
只一眼,便似看尽了千山万水,刹那芳华;只一眼,便似道尽了缠绵悱恻,脉脉情意。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正视对方,在彼此的眼中,只倒影着对方的身影。
“哼哼……”小云插到了他们中间,挺胸抬头瞪着楚云熙。
“呵呵呵。”看着楚云熙和小云大眼瞪小眼的情况,莫孤影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是楚云熙第一次见到莫孤影的笑,如沐春风,沁人心脾。那可怖的脸都为此添上一份柔和和春情,让人一瞬间忘却烦忧,眼中独此一人。
“小云,你且出去罢。楚宫主若真有所图,早将你打晕了,何苦在此与你干瞪眼呢。”
“哼!”小云将手里的浴巾扔到楚云熙的胸口,“替少爷擦背。”说罢,走出门去,还不忘回头朝着楚云熙做鬼脸。
楚云熙何尝受过这等气,当下正要将手里的浴巾砸回去,“楚宫主,将抹布予我吧,我自己擦便可,不敢劳您。” 莫孤影适时地插话。
转头看着莫孤影,在水里的美丽身子若隐若现,挠人得紧。
楚云熙勾了勾邪气的唇,“本座帮你擦。”说罢,不待莫孤影反应过来就到浴桶边,撩起袍袖,帮莫孤影擦起背来。
因莫孤影的肌肤细腻,稍稍用力便会留痕,故抹布丝薄柔软,似若无。手掌摩挲后背的触感透过丝薄的抹布传来,光滑的肌肤,若隐若现的臀部,不过是个普通的擦背,也让楚云熙擦出火花来。
莫孤影本惊讶于楚云熙竟会亲自替自己擦背,但感觉到后背上楚云熙手掌的挑逗,敏感的身子渐渐有了反应,“唔……”不自觉地呻||吟出声,复又惊觉,拿起手背挡住双唇。
“本座喜欢你的呻||吟,叫出来与本座听听。”楚云熙发觉莫孤影情动,撩拨更甚,凑到他耳边,咬着耳朵说道。
“不……我非是小倌。”莫孤影控制着欲||望,隐忍地说道。
“哼!”楚云熙啪的一下将手中的浴巾摔至桶里,溅起层层水花。
一句小倌,便让楚云熙想到莫孤影曾在品芳阁待过,少不了也曾被人轻薄。
楚云熙当下就恨不得将那些曾见过他碰过他的人杀个一干二净。
他生气了?呵,想来在他眼底我已是小倌之流,如今故作清高,算什么。
对上楚云熙愤怒的眼光,莫孤影淡淡的瞥开了眼,“楚宫主,我已洗好,可否烦请您,抱我出去?”
“嗯?本座觉得尚未洗好,继续洗。”楚云熙拿起桶中的浴巾,又继续擦起莫孤影的背来。
饶是莫孤影认识楚云熙多年,深知他心性,但此刻仍是被楚云熙霸道而孩子气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
莫孤影的背被楚云熙搓得泛红,粉||嫩粉||嫩的,挠是可爱。
“告知本座,为何你一大早沐浴?”楚云熙边问还边将手往莫孤影腰上敏感处摩挲,直觉逗弄莫孤影有趣得紧。
莫孤影被逗弄得喘||息连连。“嗯……昨夜睡不安稳,出了些许冷汗,怕再起热,便洗了。”
“嗯,这个答案尚可让本座接受。”
莫孤影叹口气,揉了揉眉心,楚云熙的性子还是那般。“楚宫主,水凉了,可否……”
“不可。本座尚未擦够。”楚云熙怔了怔,那个揉眉心的动作,直觉好生熟悉,可还是想不起。摇了摇头,继续擦背。
“不敢劳您大驾,让我自己来罢。”因泡热水过久,莫孤影脸红透了。
“你害羞什么,你的身子本座看得还少么?里里外外本座俱看了个遍。不过替你擦个背便脸红成这般模样,若是同你上||床,你的脸岂非要红得滴血了。”楚云熙倒是误解了孤影的脸红。
“……楚宫主,水冷了,再泡下去我便要发烧了。”莫孤影揉了揉眉心,跟楚云熙,实是客气不得。
楚云熙取过发巾,帮莫孤影擦着那头黑亮的长发。
莫孤影也不再与他客气,便随着楚云熙动作。眯着眼,享受着久违的气息。一切,宁静得让人觉得温馨。
看着假寐的莫孤影,淡淡的光晕投在脸上,染上一层纯洁的光,跳动在长长的睫毛上,洒下缕缕光辉,楚云熙心头一热。
他们俩人,一人,坐在椅上;一人,站在身后。他们就在那里,时间仿佛为他们的默契静止了般。只有他们,在回忆里,在现实中,重合,相逢。
小云进来看到的便是这般温馨的画面,突地涌上一种流泪的冲动。少爷,等了这么多年,终是等到这一刻了。
“嗯?你来做甚?”楚云熙怀着敌意地问小云到。
无视楚云熙的问话,小云将手里抱着的东西放至桌上,“少爷,前些日子您让我帮您定做的琴已经制成,今日师父刚送上门,我便给您拿来了。”
“多谢。替我架起放好即可。”莫孤影眼中一阵激动。
“好的,少爷。”
待小云放好琴出去后,莫孤影看着楚云熙,眼里放着饥渴的光,道:“楚宫主,可否带我去放琴处,一观此琴。”
楚云熙抱起轻盈的莫孤影,放至椅上。
莫孤影激动似的颤抖着解开裹琴的布,只见布下乃是一把红木制的琴,在阳光下泛着炽红的光,琴尾处刻着一飞天凤凰,张开双翼,缭绕在琴的周身。
轻轻地拨动琴弦,犹如凤唳般的琴声划破长空,尖锐而清亮。
“好琴,凤曦,你便唤做凤曦罢。”看到好琴,莫孤影的眼中泛出灼热的光,忍不住与琴对话。
“楚宫主,可愿听琴?”莫孤影转头,笑脸对上楚云熙。
“本座洗耳恭听。”楚云熙回了他一笑。
两两相视而笑,他知道,他乃是知音。
闭目,抬手,拨弦。
伊始琴声,如万马奔腾,踢踏不绝,复又如万雷滚滚,响彻于耳。
荡气回肠,指点江山,问英雄,谁是英雄。
你若作那战场上热血男儿,我便为你谈兵论马;
你若作那江湖上英雄男儿,我便为你抚琴高歌。
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站天地间,俯瞰苍天。
喝吧,饮下这壶烈酒,你我同醉同归;
奏吧,拨下这丝琴弦,你我同销同愁;
来吧,放下这般成见,你我同爱同恨。
你我,当是世间至纯的男儿,岂容他人亵渎。
你我,当是世间自在的男儿,岂容他物拘束;
我与你,本是同路,奈何苍天作弄,阴差阳错。
絮语万千,情丝万缕,如泣如诉,如怨如怜。
难言之语,难诉之情,曾经沧海,除却巫山。
你可愿与我,倾尽所有,共赏这天地繁华?
“噌”宝剑出鞘,天地哗然。
“此剑名唤‘云水’,今日便让我为你的琴声舞上一剑。”
云水,云水,不若飘渺无踪。
但今日,便让“云水”化作指柔,断你心中愁绪。
一剑,千山万水,只惜你情意的眉目;
一剑,海角天涯,只赏你敢爱的决然;
一剑,咫尺天际,只忧你哀伤的泪珠;
一剑,苍茫大地,只叹你心酸的过往。
最后一剑,我且问你,可愿倾尽天下,与我携手江湖?
末了的琴音,缠缠绵绵,低回婉转。
且放下罢,就让我,爱个轰轰烈烈,爱个不怨不悔。
末了的剑声,铿铿锵锵,高亢低昂。
让我护你,信你,惜你。
琴声、剑声戛然而止,碎了漫天的阳光,淋了满地的花。
双双对视,笑若花开,四季不败。
忘了又如何,你我,不妨再爱过。
vip最新章节 14第十四章?一舞倾城笑倾颜
六年前,天朝二十一年,八月十五。
酉时末,品芳阁,落雪居。
玉质的双腿从浴桶里跨出,皓白的右手将长至膝弯的黑亮长发轻撩至胸前,遮挡胸前一片雪白。
素手取过架上华丽的红裳,套上,丝绸摩挲身子,挽结,现出纤细腰身。
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绝代的容颜,取过胭脂,细细涂抹,拿起画笔,慢慢描摹。
取过凤型头簪,盘起部分碎发,余下的散落胸前。
皓白的脖颈挂上银色项圈,右耳套上凤羽耳饰,右手腕上赤色镶金双环,左臂套上金色臂,双足套上玲珑铃环。
深吸一口气,开门。
“上台罢。”
戌时,品芳阁,玉雪台。
“铮”,琴弦拨动,周围的灯光瞬间熄灭,只余被水包围的玉雪台上,隔着层层帘幕,映着微弱的亮光。
起音的琴声,语调悠扬,低回婉转,缠缠绵绵,似一条勾魂的丝,牵扯着人往幕中一探。
中转的琴音,如怨如泣,哀伤惋惜,惹人垂怜。
末了的琴声,荡气回肠,如一汪清冽的泉水,又如一股跳跃的活泉,绕梁余里,绵延不绝。
当琴声停下,当帘幕拉开,当美人现颜,天地哗然。
面若姣好明月,肤若玉质白脂,颊若春|色桃花。鼻若笔画,眉如细刻,目若秋波。眉心一点赤色朱砂,魅惑诱人。右脸一道凰纹,精细绚烂。
丝缎的及膝长发,赤色的凤羽簪,挡住了背部,挡不住眼角的妩媚。
颈上银色项圈,耳上凤羽吊坠,手上赤色双环,臂上金色臂,脚上玲珑铃环,配饰环绕,叮当作响。
着凤纹绣花丝质红袍,藕质手臂贴在衣裳,若隐若现。束银色丝攒花结流苏宫绦,纤细的腰身,凸显而出。赤|裸的白皙双足,随风撩起的红袍,影影绰绰。
身有暗香,清新幽雅,随风芬芳。
音乐骤响,随乐起舞。
丝质的红袍随风飘舞,如炽焰的凤凰,在火中涅。缭绕的丝带左右相交,甩向月空,探向水中。纤纤素手,折起双翼,白皙双足,撑起翅膀。变幻繁复的舞姿散开,柔软的身段将手脚合并。
轻声曼步如燕飞于地,疾飞高翔若凤唳于惊。柔媚,轻盈。他的容颜玉洁冰清,他的舞姿清高傲慢,如天地只他一人,独自翱翔于清远高空。
志在高空舞出震震之势,意在流水舞出脉脉之情。
水波荡漾,舞出盈盈之态;水上花开,映出纤纤之影。
琴,空庭回响,绕梁三匝;
舞,曼妙绝伦,婀娜多姿;
笑,倾国倾城,黯然失色。
只一夜,洛雪凰,天下第一美人之名,一舞而绝响。
其人称:“一舞倾城,一笑倾颜。”
“叮叮当当”的声音随主人的走动玲珑作响,洛雪凰已在落雪居里来来回回走了数十次。
他手中紧紧握着今夜赚来的银票,每隔一刻,便会拿起手中的银票细数,生怕少了一张。
还差十万两,就攒够娘的赎身费了,到时便可带娘亲离开这里了。想想,洛雪凰就激动起来。
“吱呀”门开的声音传来,洛雪凰知晓是娘亲回来了,一脸兴奋地回头看去,可看到娘亲的模样,眼里又不自觉地泛起了泪水。
只见门口走进一绝色美人,肤若白脂,面若璞玉,洛雪凰的长相似于她,但更甚于她。她保养得甚好,只怕别人均看不出她已是个十三岁孩子的母亲了。可是现在的她,脸色苍白,头发、衣裳凌乱,嘴角隐隐约约有淤痕和血丝,白皙的脖颈处有青紫的痕迹。
“娘!”洛雪凰冲上前,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美人,声音哽咽。
洛雪凰年纪虽小,但因习舞的缘故,身量已经长高,已高过自己的娘亲。此刻抱在怀里的娘亲,他感觉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纤细。
洛曦将全身的负担都交给了抱着自己的洛雪凰,将头埋在洛雪凰的怀里,低低啜泣。
“娘!可是那江老板欺负于你?”怀里的洛曦点了点头。
“可恶,那江老板,五六十岁了,一脸横肉,还最喜虐待他人,老鸨她怎能让你去接那样的客人!娘,以后你莫接客了,我已长大了,便让我替你去吧,我是男儿身,我……”
“啪”地一声,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到洛雪凰的脸上,立刻泛起了红痕。
洛曦含着泪水,愤怒地看着正拿手捂着脸的洛雪凰,“洛雪凰,你给我跪下!”
“咚”膝盖撞地的声音。
“我要你老老实实答我,今夜你可是登台跳舞了?”
“是的,娘。今夜我赚了二十万两,我……”
“闭嘴!”洛曦颤抖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洛雪凰,“畜生!想不到你竟是个贪慕虚荣之人,为了这点银票便不顾为娘反对登台献艺,还言说要替为娘接客,你打的好主意。你,你好……”洛曦一下子气喘不过来,抚着心口大口呼吸着。
看到洛曦那样,洛雪凰忙站起身,想为她顺气。谁知又被洛曦呵斥了一句,洛雪凰心疼娘亲,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只好继续跪着了。
“其实亦怪不得你,你生在这等地方,迟早会生出这种想法。可叹为娘却无法救你出火坑,若是当年,我一死了之多好。可是,孩子,你乃无辜的啊……”洛曦掩面啜泣起来。
“娘,凰儿不曾生出那般不良的居心。我赚银子,乃是为了攒钱替娘赎身,而后我们一同逃离这里,找个地方隐居起来。”
“凰儿……”洛曦蹲下,紧紧地抱住跪在地的洛雪凰。这个孩子,若放到普通的家庭,现在不过是个还在街头打闹的孩子。而如今,身处烟尘之地,迫使他不得不成长,不得不提前面对很多问题。
突地推开洛雪凰,洛曦站起身,对上洛雪凰茫然的双眼。
她闭了闭眼,再张开,眼上染上一层决然的意味。“洛雪凰,我要你向为娘发誓。凡你尚身在品芳阁一天,便不可让他人破去你的处子之身。登台献舞,需以素纱遮面,不可再让他人观你容貌,如若遇上所爱之人,非两情相悦,不可观。献舞所得,不可藏私,亦不许敛不义之财。若有一日,你与为娘只可逃其一,你便丢下为娘自去。若违此事,则天打雷劈,让为娘不得好死。”知晓这儿子素来最重视自己,不得已洛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