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去孙家接了夏颖,婉拒了娄氏留饭的邀请。
娄氏也知道两人年轻,正是情热如火的时候,并没有强留,只在临走的时候把早就做好的饭菜分了几样,让他们带回去,热热就能吃,也免得再麻烦。
许一谢过娄氏,提着食盒走出孙家大门,就对夏颖说道:“渌阳楼的四鳃鲈鱼做得一绝,你吃过没有?走,别管吃没吃过,这会儿正好有空,我们去尝尝去。”
同时他也顺路去见一见戴娆,了解一下程家的情况。
如果是以前,夏颖会更喜欢在家里只有她们两人守着一张桌子一起吃饭的氛围,对于去外面可能还会抵触,但自从开始修炼,加上刚才见识了许一说话间,就轻松的让陈政从公认的王位实际继承者的位子上摔下来,她现在也愿意和他进行不一样的尝试。
通过真符之衣的感应,许一能大致感知到戴娆所在的方位,但他并没有刻意绕路去找对方,而是直接带着夏颖去了渌阳楼。
等他们到了渌阳楼下时,戴娆已经很上道的隐身等在路边的树后面了。
“查清楚了程家的情况了吗?”
许一直接传声问道。
戴娆眼睛停在夏颖身上,嘴上则没有耽误的说道:“……查清楚了。昨天分开后,我就潜伏进了程家,到了半夜时分,程家的一位喂马的仆人陈甲,出现在了院中的树下,然后将两瓶丹药放在了树上——两瓶丹药,一瓶是两枚三转还阳丹,一瓶是九花锁命丹。”
许一嗯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个陈甲什么修为?和程家到底什么关系?”
戴娆回道:“我从昨天晚上观察到刚才,感觉程家的人好像并不知道陈甲的情况,至于陈甲,他好像隐藏了部分修为,就我个人的推测,他很可能是先天境八重到先天圆满之间。”
在遇到许一之前,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眼光,但遇到许一之后,她也不敢确定的断定陈甲具体的修为了——她到现在也不明白,一个拥有大衍境实力的人会伪装成后天境的修为,这是什么样的恶趣味?!
结果把她害惨了……
许一想了想,送药的虽然不是程家本家的人,但想来程家也是吕照安排的收集王府信息的暗子,所以最有可能的是暗子中也分明显两条线。
对陈甲,他防备心还是挺重的:“你觉得陈甲要只是先天境的修为,吕照会让他随身带着救命的丹药吗?”
三花还阳丹和九花锁命丹,他是知道的,都是八品的丹药,丹药一旦入品,价值就会迅速飙升,尤其这类能救命的,他不觉得吕照会把这些珍贵的丹药放在一名先天境武者身上。
听他一说,戴娆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她更加不确定起来:“我……要不我去试试他?”
许一道:“不用。现在他在明,你在暗,注意观察就行。他不可能一点迹象都不露!”
戴娆松了一口气,因为在许一手上吃过亏,她现在也担心陈甲是个老阴货。
许一则想到,吕照既然安排程家来打探王府的消息,会不会在其它地方也会有同样的安排?
“我给你安排个任务,想办法把吕照布置在渌阳王府封地内的所有势力找出来、掌控在你手里。”
戴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是修士,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应该用来修炼,像这种琐碎的、要花大量时间去做的事,她自是无比反感和抵触:“如果还有其他的话,他也不可能把他们交给我吧?”
许一一边挽着夏颖的手向渌阳楼走去,一边淡淡的道:“没关系,我会帮你。现在就有一个不错的机会,你给吕照传信,就说发现王府气氛不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但一时间又打听不到。”
戴娆不信的道:“这样他就会把这边的培养的势力交给我?”
许一在进入渌阳楼前说了最后一句话:“不要着急。如果不给你支持,你明天就再传信给他,说可能和陈政有关。剩下的,你就说打听不到了。”
戴娆也知道陈政是谁,如果和陈政有关,为了打听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吕照还真的有可能把人派给她指派。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两人已经进了渌阳楼,许一看起来也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了。
她的眼睛又放在夏颖的背影上,看着她婉约的背,两轮满月般的臀和丰腴长直的腿,就不由的想到昨天裙子飞走后,她露出的两条修长纤细的腿,然后莫名的感到有些单薄,像是没有存在感似的,更缺少了一种韵味。
忽然心中就有些生气,然后转身急驰,离开了此地。
……
相对于戴娆莫名生的闷气,陈政则已经出离了愤怒。
他手背露着青筋的握着手里的茶杯,脸色狰狞的问路顺道:“他!真的那样跟你说话的?”
作为陈政的亲随,路顺差不多第一次见到陈政这样的表情,即便是前面两子、尤其次子夭折时,他虽然也愤怒异常,整个人充满了杀意,但也没有现在的恨意欲狂。
即便给他当了几十年的亲随,此时路顺竟然有种不认识他的感觉,一时间都不敢回话了。
陈政现在确实充满了仇恨,但刚才许一轻慢的拒绝只是引子,他真正恨的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对许一,他只是想从他身边抢走夏颖——应该就是这件事,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事会让许一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但他们都是王府的下人,竟然敢反抗,还把他的王位给打飞了!
这对来说,简直是无法忍受的羞辱!
其次则是对他自己,他原本成为下一代渌阳王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竟然因为一个下人的女子,把属于他的王位搞丢了……
在从孙仁那里离开,打听到上午刚去见过孙仁后,这两个念头就像是两条毒蛇般,不断的在他脑海里此起彼伏的纠缠着。
但对他来说,这些纷杂的思绪并没有主导他的情绪,在从孙仁那里离开后,他占据主导的想法只有一个:重新拿回王位的继承权。
既然孙仁是在见过许一后才取消了对他的支持的,那么,许一自然就是导致这一切的关键。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要想拿回“王储”之位,必然要弄清楚许一是怎样让孙仁改变主意的。
但是,许一现在如此的猖狂,竟然直接就拒绝了他的召见,他再怎么说也是渌阳王的嫡次子,怎么就敢如此对他?
不过,从中他也看得出来,许一让孙仁做出改变的东西必定极其重要,只有知道是什么,他才能有翻盘的机会。
想到这里,尽管心中充满了恨意,但他竟然很快熄去了怒火,然后面无表情的道:“算了。我亲自去见他吧。”
他暗暗呼着气,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先让许一嚣张没关系,等他继承了王位,成了新一代的渌阳王,一定会让他好看的!
路顺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但还是尽职尽责的道:“老爷,您稍等一下,我先去看一下许头领在哪里……”
陈政现在尽管心急如焚,但多年形成的习惯,还是想保持体面,就嗯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路顺则快步走了出去,然后打听许一的行踪,没有打听到,就干脆守在了许一的院子外面。
然后,他足足等了三刻钟,才看到了许一的身影。
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但陈政既然愿意亲自见许一,已经说明了许一的重要性,于是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样,刚才见许一时的颐指气使好像没有发生过似的道:“许头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老爷要见你,我刚才可是被老爷骂了一顿了,你现在应该没事吧?快跟我去一趟吧。”
如果能把许一带回去,陈政一定会很开心的。
许一停下了脚步,看着他道道:“你回去跟你家老爷说,现在王府是多事之秋,一动不如一静,动易得咎,静下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主要的目的是让陈政消停下来,别给他添乱,不过确实也有道理,因为他现在越蹦跶,越容易出错,在孙仁那里的印象也会变得越差。
路顺这会儿见他安静的说话,他反而感到了一种压力,虽然他没有完全弄懂许一话里所指,但不会跟他去见陈政却是知道的,如此,他心中尽管不甘,但为了陈政着想,他觉得还是要提点一下许一:“许头领既然事务繁忙,老爷说他有重要的事要当面和你说——一会儿老爷应该就能过来,你记得准备一下!”
许一摇了摇头,道:“回去跟你们老爷说,不用来了,有什么想知道的事,让他去找孙总管吧。”
他实在觉得和陈政没什么好谈的,不管是为了在王府这段时间里安宁,还是将来科举之后为了能得到王府这边全力的支持,他都不会允许陈政继承渌阳王的王位的。
于是,说完他就不再管路顺,带着夏颖进了院子。
路顺被他气势所慑,竟是没敢再拦他,但等他进院子之后,他的气又腾的冒了上来。
阴沉着脸回到勤园,他就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作为陈政的亲随,他非常懂陈政的心思,所以描述的时候并没有刻意的添油加醋,但陈政执掌渌阳王府那么多年,哪里能忍受一个下人对他耳提面命?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都要亲自去见许一了,许一竟然让他“不用来了”,如此明确拒绝的态度,既断绝了他想翻盘的想法,亲自见面被拒绝的事实也格外让他感到羞辱,于是他把手里的茶碗往地上一摔,怒道:“竖子安敢欺我?”
摔完茶杯,他又一边骂,一边把屋里那些名贵的瓷器、玉器连着摔了好几件,书桌也被踹翻在了地上,等发泄完,他坐在椅子上呼呼喘完气,就冷笑一声,起身去了勤园和茁松苑之间的一处小院,见了里面住着的钱战。
“钱兄,你我相交多年,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握着钱战的手,情真意切的道。
钱战看向他,平和的道:“如果不是殿下收留,并给了我充足的修炼资源,我也不会有今天的修为。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就好。”
“好!”
陈政胸怀大畅的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我希望你去杀了外院的护卫头领,许一!”
许一既然在“废储”中发挥了关键的作用,那么,杀了他,应该就能至少解决一部分问题。
同时,他也能通过这件事向孙仁表明态度,或者直接说是对他的威胁!
钱战是王府唯一的一等护卫,实力最强,由他出马,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出现意外,他也需要钱战的露霆一击,将许一瞬间消灭,如此才能更有威慑力!
这件事只能由钱战出马,换成其他人他不放心,因为如果出了意外,让许一跑了,外院那么多护卫呢,最终没能杀了他,那结果就会完全不同——他的局势会变得更加恶劣。
听到这个要求,钱战眼神动了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后,他并没有问原因什么的,就只是答应道:“好。”
说完他起身走出了房门。
陈政见钱战那么痛快的答应,并直接就准备过去动手,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了一股难言的快意!
……
此时,许一正给夏颖当陪练,或者说是互相给对方当陪练。
在前两天的对练当中,许一拓展了思路,尝试了将真符“桥”的一些能力融入到实战当中,一开始练的时候因为生疏,用起来效果并不是多好,但熟练之后,它的潜力就开始展现出来了。
今天,许一尝试的则是将真符“牢”的能力用在对练当中,要论抓人,“牢”明显更合适。
夏颖前两天已经熟悉了许一的手段,而且因为领悟和掌握了控鹤功的第一层的功法神意,她也把和许一的对练当成两人之间的游戏。
但是,今天,她就发现许一的手段又变了,虽然还有昨天那种神奇的突然追到她身边的步法,但靠近后捕捉她的动作和反应却明显有些笨拙。
看着他仿佛放慢了两三成的动作,她感觉躲起来不会有任何难度。
可是,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许一的动作完全没有昨天的迅捷,但却莫名的给她一种压力,因为他的手带着无形的束缚,就像是猎人拿着网笼捕猎飞鸟似的,每次看到他的手抓过来,她就感觉像是有只牢笼在向她扣下!
她不由的开始打起精神来,将控鹤功越来越发挥得淋漓尽致,她的身影在小院中轻灵的腾挪,仿佛有只仙鹤在风中飞舞似的。
当她认真起来,昨天那种灵活和自由自在又回到了她的身上,而刚才那种随时有牢笼扣下的感觉也终于不再让她感受到束缚。
但是,就在她愈发感觉轻盈到要化入风中的时候,她忽然看到许一的两只大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视线中,并向她了抓了过来。
她的耳中仿佛听到了哐的一声,牢笼扣了下来,然后两只肥软的翅膀就被捉住,她就再也飞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