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酬之死,朝野动荡。
皇后李轻眉如往常一般,在宣政殿中处理政务。
至于皇帝曹长柷,下了一道命令,最近几日,没有朝会。
大臣们有折子想要上奏,就只能自己前往宣政殿前,去面见皇后娘娘。
内史省中,内史正副侍郎、内史舍人以及所有吏员,统统披麻戴孝。
他们都是被傅天酬一手提拔上来的。
如今老上司死了,自然是要缅怀一下。
若说朝中有谁对他的死亡,感到高兴,那么就只有肃王曹仁了。
不过,他也没表现的太过分,只是想着到了深夜时,要在王府里请个戏班子,好好唱几曲。
倒是东宫那边,太子曹兴就像是死了自己的亲爹一样,命令所有人,全部披麻戴孝。
东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在一间大堂内跪着哭泣。
至于他的那些男宠,都在院落中翩翩起舞,将哀乐奏响。
而他则独自一人,衣衫不整的坐在一间凉亭里,不停地将酒水往自己的嘴里灌着。
忽地。
九皇子曹渊来到了他的身边,语重心长道:“大哥,傅大人的死,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不过站在某些立场上来说,此事,您与肃王殿下,谁都没赢。”
二皇子,也就是肃王,背后站着世家。
而国师又恰巧离不开世家的帮助。
所以国师跟肃王之间,其实有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联。
傅天酬死了,乍一看,确实是太子输了。
不过,国师也受了伤。
朝中再无人能够制衡皇帝。
也就是说,按照皇帝重视寒门子弟的心态,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削减世家在朝堂之上的力量。
如此一来,肃王看似是赢了,其实自身势力也会大大减弱。
所以,此次太子与肃王之争,算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老九啊老九,你以前还真是藏的够深,险些将本宫都欺瞒了过去。你说的没错,我和肃王之间,极大可能,将会两败俱伤。但你以为,本宫披麻戴孝,是感叹自己输了,亦或者,只是单纯的再为了一个臣子而感到惋惜么?”
曹兴缓缓说道。
曹渊笑着回应道:“当然不是,大哥这么聪明的人,自然有想法。九弟此来,是想投靠大哥。”
“投靠我?”曹兴起身,走到亭外,将酒壶里的酒水一饮而尽,道:“你想得到什么?”
“裂土封王,雄踞一方。”曹渊道。
他已经到了封王的年龄了,但是迟迟还未受封。
主要原因,就是他平日表现得实在是太纨绔了。
而且,即使封王,也会像肃王与齐王一样,无法回到自己的封地,没准会老死在京城。
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朝廷中的党争才会这般激烈。
至于为何不将他们赶往封地,其实也很好理解。
经历过玄武门之边的曹长柷,已经对地方藩王深恶痛绝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容忍自己的儿子前往封地,然后酿成拥兵自重的祸端?
说实话,也就是凉王曹长林有从龙之功,再加上北凉地界,经常会有异族骚扰,那里乃是京畿道的重要屏障,需要多人驻守,相互制衡。
要不然的话,曹长林那个凉王,绝对做不长久。
曹兴转身,目光凝聚在曹渊身上,试探性问道:“你的野心...当真就止于此?”
...
曹长柷虽然暂时取消了朝会,不过他可没闲着。
在傅家举办丧事期间,他将被打入天牢的那个李建安,叫到了麒麟殿。
曹长柷将傅天酬的事情,统统告诉了他。
李建安瞪大了双眼,感到不可置信。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都做好死的准备了。
只要自己死了,也就相当于给国师让步了。
如此一来,国师那边应该会消停。
只要皇帝在中间操作一番,肯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政治这东西,只要有人肯主动让步,一般都会平稳渡过。
这就相当于集体贪污。
上面要下来调查。
众人无奈,推出了一个人。
然后其他人,给他家里人凑了一些钱。
那个被推出来的人,就是负责抗事的。
上面的人看到下面的人这么懂事,除非涉及人命的大案要案,一般都会草草收尾,不会追着不放。
李建安贵为内史舍人,其实是有这个资格,去抗事的。
可惜,皇帝还没来得及开口,傅天酬那边就已经做出了要跟国师死磕到底的决定。
李建安正值壮年,前途通顺,用自己的政治命运和性命,去换傅天酬活下来,究竟值不值得,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朕今日将你叫来,其实是有一事吩咐。”曹长柷开口道。
李建安当即跪倒在地道:“罪臣听从陛下吩咐。”
曹长柷点了点头,神色平淡道:“傅天酬死了,你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朕知道,你们之间亦师亦友,此刻,你肯定想着要为傅天酬报仇,但是眼下绝不是时机。
朕要让你在暗中集结愿为国锄奸的江湖人士,斩妖司会抽出三百名高手,为你所用,山东道的一剑门、天柱宫包括江南道的崇文书院等,也都会听从你的吩咐。
你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些江湖人士,对付不良人。不过从今以后,你要隐姓埋名,李建安这个名字,不能再用了,朕给你取了一个,就叫傅仇。事成之后,朕提拔你为内史侍郎。”
他已经找好了要替李建安去死的人。
从此。
世上再无李建安,只有傅仇。
....
傅仇离开皇宫。
身在牢狱当中的‘李建安’,自杀了。
稍后。
曹长柷又叫来了陈矩,“西厂可以启用了,不良人发展已有千年,实力不容小觑,据朕目前掌握的资料所知,这个组织,其综合实力,已经超过了锦衣卫与斩妖司。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足足一百零八位绝顶高手,这个威胁太大,朕要你在第一时间,将这些人的详细情况禀报给朕。”
“诺。”后者没有废话。
曹长柷又说道:“不良人在暗处,西厂也在暗处,朕用了近十年之功,培植西厂势力,现在到了该亮刃的时刻了。”
陈矩深深作揖道:“世间精通布局者,无人能与陛下相比,那姜千秋,空活千年,一事无成,如今又遇到了陛下这般的绝世明君,只能是自寻死路罢了。”
曹长柷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办事了。
在陈矩走后,李轻眉从大殿深处现身,询问道:“陛下,我们之前所布下的暗棋,是否要启用?”
闻声,曹长柷摇了摇头,“现在都是小打小闹而已,还没到决生死的程度,那些暗棋,是我们大魏国运,先不急着用。”
李轻眉点了点头,道:“刚得知消息,孟川独自一人,前往傅家了,应该是去吊孝。”
曹长柷笑道:“傅天酬一事,依朕来看,最大赢家,应该就是他了。先是得到了傅天酬的一个本命字,而后又博得了民间的一片清名,好在此子重情重义,是个可以利用的重要棋子。”
“或许将来,他能够跟陛下并肩作战,成为执棋者。”李轻眉道。
“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曹长柷想起一件事情,缓缓开口道:“东宫那边,人人戴孝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这确实有违礼制。”李轻眉道。
曹长柷道:“这小子是做给朕看的,傅天酬帮助他良多,他如今让手底下的人为其戴孝,就是要让朕觉得,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没有什么大的野心,更没想过跟朕作对。不得不说,他这步棋还是走得不错,与傅天酬亲近的那些大臣,应该都会为他卖命了。”
有句话。
他憋在了心里。
没有说出来。
“身为国之储君,岂能重情义而轻王霸之道?”
至于身为太子,却有些难以启齿的癖好,这点就更加让他这个做父皇的不认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