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上神殿，已至晌午。
    桑玄就在殿外等着她，见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双目失焦地出现，不甚担心。
    “汐儿？”
    他飞快奔了过去，扶住虞子汐略微摇晃的步伐：“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虞子汐这才回过神：“我，出去散了散心，没事。”
    话落，就被桑玄打横抱起，抱回了寝殿，被放在了榻上。
    “睡会吧，我陪着你。”他声音很温柔。
    想着，汐儿昨晚一夜未眠，黑眼圈都加重了许多。
    “好。”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但这不达眼底的笑意，被桑玄一眼看出：“汐儿是有什么心事吗？”
    “嗯。”
    “是……为了我？”
    虞子汐没有回答他，转移话题道：“桑玄，你记不记得，前世你还与我下山游历过？”
    “当然记得。”与她的记忆，桑玄都记的清清楚楚，“师尊带我去了很多地方，照顾我生活起居，教我惩恶扬善，与我朝夕相处。”
    那，应该是他前世最开心的时光了。
    听着他的描述，虞子汐也想起了许多事，内心五味杂陈。
    她说：“可惜，只游历了两个城，我就回了夜灵宗，总归有遗憾。”
    “嗯……”
    “桑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带你继续去游历山河。”她看着桑玄。
    桑玄愣了一下：“为何突然想到这个？”
    “这冰魄石入你体，你还需数月才能适应，所以……在这之前，我想带你出去走走，等我们游历回来，我再好好给你疗伤，你看如何？”她还是没勇气说实话。
    桑玄看着她的眼睛，似乎看出了她掩盖在心底、眼底的那一丝丝情绪。
    但还是欣然答应：“好啊。”
    虞子汐：“那我们明早就出发吧！”
    “明早就出发？”
    “嗯。”她点点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既然想到了就去做呗。”
    她等不及了。
    在临死前，她想好好陪着桑玄，完成曾经那些留下的遗憾。
    如此，也算死而瞑目了。
    “都听你的。”桑玄笑意浅浅。
    浅笑中，却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
    “那，你把这颗丹药服下吧。”虞子汐从玉瓶中倒出那颗仙丹，给他。
    “这是……”
    “疗伤丹，可为你续命。”
    “是叶霖仙尊给你的吧？”
    “嗯。”
    “你去了竹仙居？”
    “是啊。”她承认，“本是去看看我师父，他得知你受伤，便给了我这个丹药。”
    见他不动声色，又道：“师父不会害我们的，你快吃了它吧。”
    “好。”
    桑玄便没犹豫，将丹药吞了下去。
    闭上眼，浑厚的灵力在丹田凝聚、运转，很快流至全身。
    他盘坐下来，运功以吸收丹药之力。
    虞子汐也起身，灵力凝聚掌心，开始一言不发地替他调理。
    时间，一点点过去。
    数个时辰后，外面的动静打破了两人的平静：“尊主，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
    “昨夜蛇皇宫遭遇袭击，为护住攻往上神殿的密道，蛇皇……蛇皇战死了。”
    简短一句话，如晴天霹雳落下。
    虞子汐收起灵力，睁开眼，脸色煞白：“你说什么？”
    桑玄也睁开双目，捂住胸口，掩饰住脸色的虚弱惨白，佯装若无其事地开口：“我没事了，你快去蛇皇宫看看吧。”
    她应声：“你就待在这，哪也别去，等我回来。”
    匆匆叮嘱完了，她下了床，便火急火燎地离开寝殿了。
    刚走，桑玄便掩唇轻咳：“咳咳……”
    手掌多了许多鲜血。
    但他面不改色，心里早就清楚，自己时日无多了。
    “汐儿。”他看着虞子汐消失的方向，“我本就是个命该早绝的人，实在不值得要你这样大费周章。”
    ……
    虞子汐赶到蛇皇宫的时候，皇宫里里外外皆被血洗，建筑倒塌。
    地上，步步都是蛇人的尸体。
    惊悚，刺目。
    不忍直视！
    云枫俯在蛇皇的尸体上，放声大哭：“父皇，父皇！”
    他看着萧条、落败，满目疮痍的蛇皇宫，看着眼前冰凉的尸体，眼里只剩绝望。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他？剥夺了他的身体和灵力后，又剥夺了他剩下的一切。
    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了。
    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万念俱灰，他平静下来，含着泪的眼睛看着蛇皇，自言自语：“父皇，儿臣来陪你了。”
    举起手中的剑，狠狠往脖子上一抹。
    砰！
    还未擦到脖子，就被一道灵力震落。
    伴随着虞子汐的声音：“云枫，别做傻事！”
    随即，她冲了过来：“你冷静一点，你父皇不会希望你如此的。”
    云枫看了看她，自嘲笑笑：“我帮不上父皇什么忙，还处处拖累他，现在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云枫，别这么说！”
    “汐儿，你就让我死吧。”云枫却无法冷静，重新拾起地上那把剑。
    “不要！”虞子汐也握住剑柄。
    “汐儿，你松手！”
    “云枫，你冷静一点。”
    “我现在很冷静，我不想……”他话说了一半，便被虞子汐偷偷出手的灵力击晕，倒在了地上。
    虞子汐这才松了口气。
    他垂眸，伸手合上了蛇皇的眼睛：“蛇人族为我效忠多年，今日之仇，我必定十倍、百倍给你们讨回来。”
    接着，抬首望着天边那群正在撤退的黑衣人，血红的眸子里充满杀意。
    都得死！
    她召出霜华剑，独身一人追了上去，强大的剑气如天雷般，从苍穹落下。
    砰——
    巨响落，阻绝了所有黑衣人的逃亡之路。
    惨叫声不绝于耳。
    她握着霜华剑，一剑一人，尸体，不断从空中落下去。
    像下饺子。
    不出一会，黑衣人几乎被她杀了个干净，地上堆满了尸体。
    唯独不见清幽。
    尽管如此，依旧不解恨。
    虞子汐负剑立于上空，俯视着已是一片狰狞的蛇皇宫，百感交集。
    这些黑衣人，是冲着她来的。
    蛇皇宫……成了她的替死鬼。
    她对不起蛇人族，对不起蛇皇，最亏欠的，还是云枫。
    欠他的，这辈子怕是都难以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