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虞子汐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两千多年前，一些零碎的记忆画面，重新在脑海中拼凑完整，浮现眼前。
    似梦，似幻。
    寝殿里，哪怕点着红烛，处处挂着红纸，光线依旧昏暗。
    这洞房花烛，像是临时准备的，既仓促又草率。
    锦歌坐在对面，身着一袭红色婚服，墨眸微垂，薄唇轻抿，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但眼神，显然是回避着她的。
    汐染明眸打量了他一番，轻笑出声，道：“你穿红色更好看。”
    他不语，未抬首。
    汐染有些不爽：“今夜是我们的大婚之夜，你怎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其实，所谓的大婚之夜，只不过是她一时兴起，让人随意布置了下寝殿，送来了她提前一年就做好的婚服。
    按照他的尺寸，提前做好的婚服。
    可惜……
    哪怕自己凤冠霞帔，哪怕红烛圆月之下，他也不肯多看她一眼。
    “为什么？”汐染心生波澜，“锦歌，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
    她攥住锦歌的手腕，偶然看见，他手臂上竟添了几分新伤。
    瞳仁一凝。
    这伤……
    她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将门外那几个魔族弟子叫了进来。
    几个弟子跪下来行礼，恭恭敬敬：“魔尊。”
    “你们伤了他？”汐染冷声问。
    “魔尊，属下没有！”他们急忙辩解，“您吩咐属下们给他换衣服，可他不太配合，我们只能……啊！”
    话没说完，就被汐染带着怒火的灵力掐住脖颈。
    “我看，你们是找死！”
    话落，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几个魔族弟子被拧断脖子，倒地身亡。
    寝殿里剩下的魔族弟子，都吓得脸色煞白，战战兢兢的不敢喘气。
    其实，魔尊在鬼魇宗时并不经常发怒。
    但……只要一涉及到锦歌神尊，便要万事小心翼翼。
    稍有差池，就是性命之忧。
    尸体被清理出去后，汐染坐在锦歌对面，攥着他的手腕，亲自给他上药。
    意外的是，锦歌竟没反抗。
    汐染一直认真地垂眸上药，所以也并未看见，其实，他一直都注视着自己。
    烛光摇曳，良久，还是汐染先开了口：“你说，我若将你变成了魔头，你是不是就再也离不开我了？”
    锦歌没说话。
    她反而有点着急了，改口：“或者、或者我变成人，锦歌，如果我变成一个人，你是不是就会接受我，跟我在一起了？”
    眼神里，充满了企盼。
    自从为魔尊来，她眼里只有杀伐和冷漠，从未在一件事上这么卑微过。
    锦歌，就是那个能打破她所有原则的人。
    锦歌看了她一眼，眼里藏了万千波澜，良久，才道：“仙魔不过一念之间，但，强求不得。”
    汐染笑了。
    是啊……
    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
    就像，其实她曾经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可后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出生于一个叫仙鸣宗的小宗门，父亲是宗门长老，小时候在宗门过得随意开心。
    她父母平日里行善积德，也教导她一定不要作恶，要从善。
    这一点她牢记在心。
    可后来，这个想法彻底被打破了。
    那时候，城里闹瘟疫，宗门开始立粥棚，救助病者。
    父亲担心百姓安危，为研究解药日夜难眠，甚至多次以身试药。
    经过一个多月，他最后终于研制出了解药，也总算松了口气。
    他终于能救那些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了。
    然而，仙鸣宗宗主知道了这件事，并不开心，觉得父亲会抢了他作为宗主的风头。
    甚至觉得，父亲就是想出风头。
    嫉妒，总是能使人扭曲的。
    于是，在父亲分发解药之前，宗主偷偷在解药里下了毒。
    解药发出去后，不仅没能救人，反而……还毒死了二十多个百姓。
    百姓们先是恐慌，转而愤怒。
    他们迁怒于父亲，觉得是父亲毁了他们唯一的希望，也有人觉得，父亲觉得他们是累赘，想要清理累赘。
    愤怒下，他们不听一句解释，就将父亲和母亲抓起来当众烧死了。
    父亲、母亲死的那天，人群中皆是欢呼。
    那些受过父亲恩惠的人，口口声声唾弃他、辱骂他，甚至将他的骨灰拿去喂狗，想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他们无暇弄清楚真相，便将罪恶全推在父亲身上，认为他罪大恶极。
    其实，所有人都恨他入骨吗？
    倒也不见得。
    许多人只不过是被瘟疫折磨疯了，怒气无处发泄，也暗暗怨恨为什么仙鸣宗帮不了他们，为什么不能帮他们脱离苦海。
    但毕竟，他们也受了仙鸣宗的恩惠，就算有怨气也只能埋在心底。
    恰好这时，仙鸣宗有人犯了错，他们便能跟风般站在道德制高点，去审判，去杀戮。
    借此发泄心中的怒火。
    这时候，罪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父亲、母亲半生为护天下百姓，最后，却死在了百姓手中。
    而真正的罪人，却可以躲在阴暗角落里，终日逍遥快活。
    说来，真是可笑。
    做好人太难，好人一旦做了一件坏事，所有人都会觉得他罪该万死。
    那晚，汐染彻底崩溃了。
    谁知……真正让她崩溃的还在后面。
    杀了父亲、母亲不算，宗主还撺掇百姓去杀她，也派了许多宗门弟子去追杀她。
    势必要赶尽杀绝。
    从此，汐染过上了逃亡、饥荒的日子，整天提心吊胆，刀尖舔血。
    也渐渐对这宗门失望。
    善良？
    空有善良，无用。
    一味的善良等同于懦弱，只会让那些恶魔得寸进尺，最后落得一个被吸光血、吃光肉，不得好死的下场。
    只有强大起来，且有棱角，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她跟仙鸣宗分道扬镳。
    也发誓，以后只为自己而活。
    欺她者，死！
    果然，她逐渐变得强大后，就再也没人敢欺凌她，招惹她。
    她开辟鬼魇宗，自立魔族，立誓要杀尽天下伪善之人！
    她从不屑与伪君子为伍。
    后来，也只是为了自身安宁，才短暂与人族协作，封印四大凶兽。
    封印四大凶兽之后，人族因为利益跟魔族撕破脸，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