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汐却不想再掩饰，直接捅破：“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跟你继续装了。”
    “都是装的吗？”他不信。
    “是啊。”虞子汐故作虚情假意一笑，“其实在轮渡上时，我就没耐心了，我嘴上说着要你不要用灵力，处处关心你，只不过是想让体内剧毒扎根更深。”
    “这样，等你邪魄全部觉醒，不死之身一破，我就可以杀了你了。”
    桑玄强忍着泪：“你在说谎！”
    “我骗你做什么？”虞子汐继续道，“我呢，跟他们演了一场戏，假装被困玲珑塔，果然你就上当了，觉醒了最后一魄！”
    “呵，我想着我终于可以杀你了，哪知道醒来你就不见了，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你，又觉得直接杀太便宜你了，所以我才带你来万花门，毕竟，你的精血可以提升灵力，你的妖骨妖丹可以炼成丹药器具。”
    “如此，你也是死得其所，也算是为你自己赎一点罪吧！”
    冷漠的话语，字字句句都被桑玄认真听了去，字字句句都化作利刃，在凌迟他的心。
    他红了眼眶：“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虞子汐便注视着他的眼睛，狠下心来，又重复了一遍：“看来，你还没明白我的话。”
    “我说我要杀你，我与你表白，待你好，都是为了等这一天杀了你！”
    藏在袖口中的手掌，紧紧蜷成一团，心如刀割般的难过。
    桑玄的手掌抚着胸膛，看着她：“我的妖丹已经重新长出来了，你要的话，我就给你。”
    “还说什么？”
    “你不是要我的妖丹吗？”他又说了一遍，“它就在这，你自己来拿啊。”
    其实，只要师尊一句话，他可以双手奉上自己的性命。
    她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
    但他相信师尊不会。
    师尊是不会伤害他的，绝不会！
    虞子汐愣住了：“你疯了吗？”
    她知道，桑玄在试探她会不会真的伤她，她怕露馅，可她……又怎么舍得真的伤他？
    “没疯，来啊。”
    “别说了！”
    “你不是要杀我，要拿我的妖丹炼丹吗？”桑玄情绪有些失控，通红着眸子逼迫道，“那就来拿啊，动手啊……”
    哧——
    话落，虞子汐一掌划破他胸膛，霎时间，鲜血溅射而出。
    赤金色的妖丹，被她徒手挖了出来，素净的小手沾满了鲜血，轻轻合拢，那被血迹包裹着的妖丹，还是滚烫的。
    桑玄捂着血流如注的胸膛，半跪在地，喉头甜腥翻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眼眶中打转的泪，终于一颗颗掉落，如珍珠玉碎，如天上星。
    再疼，也抵不过心痛半分。
    瞥见他落泪，虞子汐一颗心紧紧揪着，却又不能露出一分心疼之色。
    不能哭……
    若不绝情，若不断了他所有念想，会前功尽弃，会害死他。
    收敛了一闪而过的失态后，她恢复镇定，冷漠说了句：“谢了。”
    丢下这不痛不痒的两个字，她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谁知，刚走两步，衣袂被拉扯住，她回过头，只见桑玄手掌颤抖着，扯着她的衣角。
    他红着眼眸，启唇：“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喜欢我？”
    虞子汐深吸一口气：“是。”
    冰冷如铁的一个字，瞬间让他坠入无间地狱，心脏在被匕首一刀刀割开。
    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实话告诉你吧。”虞子汐忍着痛苦，接着对他道，“我的确是重生而来的，我亲眼看见我师父、师兄，看见我的弟子都被你所杀，你说我怎能不恨？我简直恨死你了！”
    “杀你我觉得不解气，骗你的感情好像更残忍一点，没想到你还真被我骗了。”
    “呵，呵呵……”哭着哭着，他就笑了。
    他现在一定像个小丑一样，摇尾乞怜，却连一丝假装的温情都讨不来了。
    其实，无论师尊对他的情意是真是假，他都注定是她掌心之臣。
    逃不掉……
    因为，这是他甘愿的。
    他自己选择的，便不后悔。
    他淡淡开口：“你杀了我吧。”
    记恨也是记得，能被她记恨一辈子，他也死而无憾了。
    “你想死，我就成全你！”虞子汐话落，一掌将他推入了悬崖。
    悬崖下是冰潭，他不会死，且，安凝就在崖底接应着，救他离开万花门。
    如此，一切结束。
    从此以后，桑玄大概会恨她吧。
    恨她也好……
    恨她，就不会再难过了。
    眼看着少年跌入悬崖，虞子汐闭上眼，一颗热泪溢出眼角。
    她如被抽了魂魄，麻木地跌倒在悬崖边上：“桑玄，桑玄……”
    哭声，撕心裂肺。
    桑玄坠入悬崖，双目阖上，额间的妖纹再次显现，变得更加绚烂、刺目。
    翻涌的情绪，一点点凝固成冰。
    脑海中，循环回放着与她的记忆，以及她的话语、笑颜。
    一点点消失殆尽，化作虚无。
    虚无……
    其实，除了她，他什么也不想要，
    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了。
    既然师尊都不要他了，那这尘世也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
    连尘世都不值得留恋，那就毁灭吧。
    全部毁灭！
    他睁开眼，眸中的绝望痛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暗黑色的冷峻。
    阴沉强盛的灵力，在他周身环绕、攀升，几欲笼罩天际。
    ……
    那日过后，虞子汐在悬崖底待了两天两夜。
    她在等安凝的消息。
    一定要亲口听见安凝说，桑玄已经相安无事了，她才能放心。
    掌心，捏着一团灵力。
    是桑玄的灵力。
    若这灵力散去，便代表他灰飞烟灭，但现在灵力还在，也就意味着他没事。
    他活过了三天！
    想来，是红莲噬生散的毒性淡了一些，暂且没有生命危险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多等一会。
    不远处，灵月仙尊出现，望着坐在对面、神态落寞的少女，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是看着汐儿长大的，就从未见过，她对谁这样上心过。
    尤其，还是一只妖。
    她更是没想到，汐儿竟然用这种剑走偏锋的法子，来化解桑玄体内的剧毒。
    胆子可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