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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狮子与宝藏
    万里无云,炽热的太阳高悬天空恶毒地投射下阳光,那阳光也从银白的浪花上反射向亚瑟。于是,下巴、大腿、脊背、胸膛无有一处不暴露在了阳光之下,他就像被攥紧的海绵从身体里不断涌出汗液,干枯至极。
    他双手机械地划着桨,眼睛却盯着水桶,意识恍惚。
    小巴基坐在亚瑟的身后,贪婪地感受着轻拂的海风,但是那让人感到凉爽的风很少,大多时候他只感到阳光照在身上的灼热。他的皮肤已经一片通红,火辣辣地疼,他是没出过海的孩子,还没长出可以长久暴露在阳光下的坚韧皮肤。
    狮子刀疤坐在小巴基身后,吐着舌头,胸口起伏,急速喘息着。它喘出的热气扑到小巴基的脖颈上,而长长的尾巴则耷拉在海水里,汲取难得的凉意。
    “休息一下,喝口水吧。”亚瑟想着,把船桨放进了船里,从水桶里打出一瓢淡水。他狠狠地灌了一口,又止住自己对水分的欲望,把水递给了巴基。
    巴基咕咚咕咚地喝着水,身后的狮子刀疤咽着口水,静静等待着轮到它。
    但是巴基把水喝完了,他把水瓢递给了亚瑟,亚瑟把水瓢在海水里洗了洗,放进了水桶。
    刀疤发出一声低吼,这把巴基吓得一个激灵,他要求坐在亚瑟身前。亚瑟答应了巴基的要求与巴基换了位置,并轻轻拍打着刀疤的胸膛安抚着焦躁的刀疤。
    “爸爸,不要带刀疤上船,它……”
    “没事的,巴基,我们很快就能到达陆地或者碰到商船得到救援。”当时的亚瑟这样说道,但是仅仅登上捕鲸船半天,刀疤就已经焦躁不安了。
    太阳终于沉入深海,进入深眠。
    群星从夜幕女士的深蓝色的裙摆上洒落,被银白色的浪花推成一堆,在涂着白漆的木船边撞碎。
    亚瑟坐在船中央,拿着钓竿,看着群星浮沉的墨色大海。他提起杆子,鱼钩上的肉条已然消失,光洁的鱼钩在月光下闪光。他叹息一声,重新把切下的肉条挂在鱼钩上,抛入了大海。狮子刀疤卧躺在了船尾,他伸出自己带着倒钩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鼻子好保持湿润,而被太阳晒得脑袋昏沉的小巴基趴在了船上沉沉睡去,海风轻抚他赤红脱皮的脊背,带走他痛苦的呢喃声。
    亚瑟继续坐在浮沉摇晃的船上,他手中的钓竿猛然压低,几乎欲要脱手。亚瑟惊叫一身,右脚踏着船栏,身子往后仰去。
    但那条鱼没那么大,银色的它被钓竿的力量飞钓在了空中,游曳过深蓝的天空和群星,最终在洁白的皎月之中被狮子一口吞下。
    还悬挂在鱼钩上的鱼头在海风中摇晃着,亚瑟睁大了眼,看着那享用着鲜血盛宴的狮子。
    “刀疤……”他轻声叫着,却不能使那狮子回头看上一眼。
    透过它并不茂密的鬃毛旁,亚瑟能看见碎落在甲板上的鲜红鱼肉,和鱼类并不充裕的鲜血。
    “刀疤……”他又叫了一声。
    那丑陋的狮子终于回头,鲜血飞溅在了它深刻着刀疤的脸上,缺水而充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亚瑟。它伸出腿一步步地走向亚瑟,身后是支离破碎的银鱼。
    一瞬间,亚瑟浑身颤栗,握紧了插在腰带上的双枪握柄。这是女海盗留下的,其中一把夺取了诺里斯的生命。
    狮子强横地挤开了亚瑟,它身上的毛从亚瑟的胸膛上滑过。亚瑟向后撑着船栏,隔着野兽的胸腔,他似乎能感觉到那正在复生的野性之心。
    狮子跨过了躺着的小巴基,拍落了水桶盖子,趴伏在了水桶上,畅快地喝着。舌头砸入水面的声音应和着沙沙的海浪声。
    亚瑟紧紧盯着狮子,直到它喝饱,趴伏在了船头。狮子感觉到了亚瑟在看它。它回看了一眼,没有在意,扭过头,将头趴在了自己两个前爪之间,静静睡去。
    海浪仍推动着船,小船在海中浮沉着。一个念头出现在了亚瑟脑海,他的眼里涌出热泪,一步一步,轻悄悄地走到了狮子刀疤的身前。
    他从裤腰里抽出了双枪,一只抵住了狮子的下颚,一只接近着狮子的耳朵。他的手插进了那并不浓密的黑色鬃毛,仿佛在抚摸着狮子的脖颈。
    两声枪响,几乎融为一声,在这寂静的夜幕中响起,随后是狮子痛苦而悲惨的咽呜声。小巴基从夜幕中惊醒,只看到皎月和群星之下,父亲站在狮子身前,一滩鲜血从船头,粘稠地流下了船舱,是漆黑的颜色。
    “巴基啊,继续睡吧!”流着泪的父亲回过头,露出一个笑容。
    那是巴基从未见过的,最温柔的笑。
    ………………
    静谧的夜散去,海鸥翱翔于天空之中,聒噪地鸣叫着。
    炽热的太阳再次晒在了巴基晒得通红的皮肤上把他刺醒。巴基用结着盐粒的手擦去眼角的分泌物,睁眼向船头看去。
    亚瑟正坐在船头,他的双眼通红,屁股下是处理好的黄色的狮子皮,狮子的鬃毛被他盖在了船头梢,被海风吹拂抖动着。
    处理好的赤红的鲜肉堆积在了船头,腌制之后足够一个成年人吃上一个月。
    再向远处看去,先是浅蓝色的海洋,然后是白色的岩石海岛,上面是星星点点的绿色,在这绿色之上,则是白色的海鸥。
    “爸爸,海岛!”巴基指着亚瑟身后。
    “我知道,巴基,我知道!”亚瑟说道,他的双手捂着脸。
    巴基又看着船头那堆赤红的肉,他知道那是刀疤。
    他有些透不过气,但他觉得爸爸太累了,于是拿过船桨,用力地划着。
    一直到了太阳重新挂在天空中央,船只才碰撞在了坚硬的岩石上靠岸了。在这时,亚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地图右上角粘附着的记录指针正混乱地疯狂转动着。
    亚瑟跑上那赤裸的坚硬的白色岩石,核对着地图上的一切,他从未感觉如此地精力充沛。滑稽的小丑生涯正在远去,他再也不必在那可怕的群笑中谋生。
    他将去一个远离胖罗比的岛,去做一个富翁,再给小巴基找个身材姣好,干活麻利的女人当妈。他要住进白色砖石堆砌的二层大别墅,要带院子的,他能在里面种上蔬菜。等到天色晚了,他能躺在躺椅上抽上好的卷烟,哼着歌。或许闲暇时,他还回去港口钓钓鱼。他会把巴基送大城市去,学会计。如果他的脑子不灵光,那就花上一笔钱,让他进海军,有些危险,但这总比当平民强。
    当海盗都比当平民强!
    “爸爸,爸爸!”在亚瑟身后,巴基尖叫着。但亚瑟走得太快了,巴基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却跟不上。
    “巴基你得快点,好日子就在眼前!”亚瑟在高处转过身,笑着对巴基挥手。
    当气喘吁吁地巴基终于追上亚瑟时,亚瑟正坐在一个白色的岩石上,他的身边散落着十几页的黄色毛皮。
    毛皮上有文字,还有恶魔符号般的符文错落着画在五条线的横栏上。
    “宝藏!我的宝藏!这算是屁的宝藏!”亚瑟恶狠狠地骂着,双眼涌出泪水:“只有金银财宝才算得上是宝藏啊,混蛋!”
    亚瑟先是哭泣,然后发出悲惨的笑声。虽然他没画着小丑妆,但巴基却觉得,他的的确确是小丑的样子了。
    亚瑟忽然把枪对准了巴基,巴基尖叫着爸爸,乱跑着闪躲。
    裸露的白色石头割伤他的脚踝,沾染鲜血。
    亚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眼前是明晃晃的刺眼的太阳。
    他举起了杀死了朋友和朋友的枪,抵住了自己的下巴,发出歇斯底里的大笑。
    于是,明晃晃的太阳下,一声枪响,亚瑟倒在了白色的岩石上。
    海浪声依旧一下一下拍打着白色的礁石,一艘海盗船正驶向这白色的岛屿。海盗们从海盗船上走下,嬉笑着登上这座岛屿。
    他们遇到了正填着土的,红鼻子小孩。
    “小家伙,你也是来寻找宝藏的吗?”留着黑色大胡子的海贼笑道,他的身后站着一群海贼。
    “你说这些可恶的东西!”巴基用一个扁平的大贝壳往坑里填着土,头也不回:“要的话你全部拿去好了,这些东西才算不上宝藏!”
    “哈哈哈……这东西可有三百年的历史,是大音乐家迈巴赫留下的曲谱!它描述了当时一个伟大国家的情景,风土人情!”
    “那我能拿它卖出多少钱?”
    “如果是我找卖家,那大概会是五千万贝利。如果是你,小家伙,一文不值。”
    “那它就是破烂!”
    巴基仍在挖着坑,泪水滴落在了白色的坚硬土地上。
    留着黑胡子的海盗坐在了巴基身边,看着坑里的男人,他有着和男孩一样大红鼻子,下巴有个枪打出的黑洞,头盖骨整个掀开了……他是自杀的。
    …………………………
    夜已深,冥王雷利讲完了这不长不短的故事。
    红发海贼团的海贼们沉默地看着他。
    红发的身子已干,他站起了身,留下贝利,往酒馆外走去。
    雨已停,他们一行人沉默地走在了刚被大雨冲刷过的道路上。
    本·贝克曼点了根烟,静静地抽着,在这根烟终于被抽得只剩烟头时,他丢下了烟头,打破了沉默。
    “船长……你们是给终末之岛取名叫拉夫德鲁吧。”
    “嗯!”红发低声应道:“拉夫德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