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囚服,满是沧桑的梁王走进了金銮殿。
他目不斜视,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又或者知道今日之结局,躺平了。
“儿臣参见父皇。”双手戴着锁链的梁王,走到前边,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龙椅上的嘉明帝看了一眼这个儿子,他对梁王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梁王率领着大军征战南北,意气风发的日子。
立储之时,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个儿子。
只是,梁王勇猛有余,胆气也足,缺少的是能在朝堂游刃有余的政治智慧。
不管是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一国之天子,嘉明帝都未曾想到,有一天父子两会是如今这样的场面。
“你还有何话可说?”嘉明帝终究还是流露出了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眼神中是决绝中的柔情:孽子……
“儿臣无话可说。”梁王只有摇头。
“那勾结山海国造反之事,你都承认了?”
梁王想都没想,直接点头:“儿臣罪该万死。”
嘉明帝带着愤怒,喊出了三个字:“宁兰君,将你调查所得,讲给所有人听听。”
宁兰君站出来,躬身道:“是,陛下。”
“梁王勾结山海国,以泰和县长明村所建宅子,作为物资转运基地,帮助山海国余孽将一部分粮食和军械送出泰和县,至今下落不明。期间,长明村村民有人发现了宅子里的秘密。梁王将长明村458口人尽数屠戮。以上所有事情,皆有人证物证,卑职已经整理完毕,请陛下过目。”马上有太监接过宁兰君手中卷宗,呈给嘉明帝。
嘉明帝认真看完了,抬头问:“刑部贾爱卿,此卷宗你可曾过目?”
刑部尚书贾岩朗出列回道:“禀陛下,刑部已经复核完毕,此案并无瑕疵。”
嘉明帝又问:“石爱卿,大理寺可有疑问?”
大理寺卿石敬泉站出来道:“大理寺已经复核完毕,梁王之案并不疑问。”
嘉明帝将那些卷宗递给旁边太监,最后一次看向梁王:“认罪吗?”
“儿臣知罪,只求一死。”梁王再次跪拜。
“来人,将梁王暂且收押,不日问斩。”两个大内侍卫走进来,带走了梁王。
嘉明帝看向底下众人,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怨。
沉默着,在心里轻叹一声。
随后,恢复到寻常表情,看向宁兰君:“宁兰君,沉船案和听雨楼五个暗探的案子,你也调查清楚了?”
“禀陛下,调查清楚了。”
“说来听听。”
宁兰君站出来一字不漏的道:“山海国余孽,为了复国,利用长丰县山神,蒙蔽众人,发展信众,规模庞大,数以万计。更是掌控三桥会这样的民间帮派组织,聚拢人力。通过永安城最大商会,掌控资金流向。又勾结朝中要员,勋贵亲王,企图假以时日,在永安城制造动乱,从而在青州老巢兴兵,就此复国。”
嘉明帝听出了其中几个关键词,空明会,三桥会,乃至于商会,他不在意,龙武卫和禁军报告过了,这些组织已经被连根拔起。
他所关注的自然是山海国勾结的朝中要员,勋贵亲王。
“勋贵亲王自然是梁王,那朝中要员又是指谁?”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满朝文武,心惊胆战。
自己亲儿子,都能毫不犹豫的斩了,其他人在陛下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倒是吏部尚书许晋澜,出奇的平静。
他心中有数,自己的诚意足够,宁兰君不会视而不见。
“禀陛下。”宁兰君答道:“由于抓到的山海国余孽至今还没有脱离危险,审问无从展开,朝中要员有谁勾结山海国,目前还无从得知。”
或许很多人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全都一脸愤恨的看着那个听雨楼青衣使。
宁兰君故意不说是谁,那就意味着,一把刀悬在他们所有人头上。
掌握调查之权的听雨楼,岂不是想要对付谁,便能轻而易举的占据绝对优势。
这是沈长卿在宣战吗?
不,很多人更相信这是警告。
长久以来,听雨楼树敌颇多,能屹立不倒,全仗着沈长卿特立独行,中立的行事风格。
泥人也有三分怒,更不用说这个名扬天下的沈长卿。
被针对了那么久,找准机会警告这些朝堂对手,那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有人似乎觉的这是个机会,一个官员马上站出来道:“陛下,听雨在无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给朝堂之上所有人戴上了嫌疑人的帽子,此举居心叵测,日后我等生杀大权,岂不只是沈楼主一句话的事情。”
马上有人站出来附和:“陛下,臣等不能接受这种毫无根据的指责。”
一个两个,接连五六人站出来,几乎都是一样的意思。
听了这话,嘉明帝看向宁兰君:“没有证据,那便是诬告。”
“启禀陛下,沉船案调查过程中,抓到一个漕运衙门捕头,那人是山海国内应,是沉船案之所以成功的关键人物,只不过此人被杀人灭口,尸骨无存。
陛下,沉船案,若是没有内应,岂能如此顺利。
空明会的发展壮大,其中若是没有山海国余孽在朝堂之中安插的人物,岂能这么多年无人理会?
臣并没有指名道姓,只是根据现有证据和线索合理推测,何来居心叵测之说?
若不将这些细小的没有证据佐证的关键之处,一并禀告给陛下,那才是欺君。
听雨楼持续调查,给了那些勾结山海国的朝中之人,施加了极大压力,有人着急了,卑职能理解。
卑职为此案,险些命丧长丰县;卑职对陛下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
一句居心叵测,抹杀了卑职这些天来的呕心沥血,心寒无异于人死,卑职奏请陛下,请准许卑职回到金华县,就此颐养天年。”
宁兰君九十度躬身,拜的很虔诚。
就算是见过大场面的沈长卿,也不由的差点笑出声。
这小子,好一张伶牙利嘴。
最不屑于这种嘴皮子工夫的沈长卿,也感到莫名的舒畅。
往日,面对群起围攻,他从不辩解,一切都是实际见真章。
千言万语,也比不上实际行动中的雷霆一击。
他会用行动让所有人闭上嘴巴,不过,今天之后,或许自己的想法需要改变了。
一番话,说的朝堂诸公,心思各异,无不感叹,这位青衣使诗才惊艳天下,这口才也是厉害的很啊。
正在此时,吏部尚书许晋澜出列,他朗声道:“陛下,如今的大夏,如今的朝堂,宁兰君这样的臣子,有几人?
他一身肝胆,两袖清风。为大夏出生入死,尽忠职守。
并屡破奇案,解除数次对大夏威胁极大之事。
此功,谁有异议?此心,日月可鉴;此人,为我大夏楷模,人中龙凤。
再看,朝堂诸公,诸位锦衣玉的食朝中要员,有多少人,值此朝廷危难之际,挺身而出?
没有,一个个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如今,大夏罕有之人才宁兰君,兢兢业业,为陛下排忧解难,为大夏不辞辛劳;
这样的人,也要忍受一群谄媚之臣,在这朝堂之上摇唇鼓舌,戕害忠良?
陛下,热血曾有,人心岂难凉。有心青山埋忠骨,无奈满朝尽豺狼。”
说罢,吏部尚书许晋澜屈膝跪地,高呼万岁。
金銮殿上,众人瞠目结舌。
他们只有一个想法,曾经中立的吏部尚书许晋澜,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