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已经把在场之人的基本信息弹出。
    内阁次辅王跃鹏、东序大学哲学专业博士；
    首辅事务处主任董子健，东序大学文学专业博士；
    学教部部长吴岳，东序大学信息化管理专业博士；
    科学部部长郑志华，震旦大学化学专业博士；
    学教部高教司司长宋志功，东序大学信息化管理专业博士；
    ……
    科学院的几位倒是出身于震旦大学，然而震旦今天在官面上输得一塌糊涂。
    一个强盗跑到人家家里去抢孩子，孩子家长非但不敢拦着还得好吃好喝招待强盗，原来根子在这里。
    周默似乎理解司南以及震旦的领导为何挡不住朱广亚了，上面有人。
    这不，老头躺在床上苟延残喘只剩半条命了，朱广亚还敢当场开口抢人……不，已经不是抢人而是直接安排了。
    一念至此，周默才想到另一个问题。
    这么多领导来医院探望司南，震旦大学的校领导为什么不在现场？
    系统弹出两个监控视频画面。
    一间会议室内，几名医生正对着核磁共振相片讨论，震旦大学老校长、七八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以及柳远山、陶泽轩等人围坐在会议桌前。
    他们的表情非常沉重，周默甚至还看到了一位老人在擦拭眼泪。
    不是没来而是在关心司南的病情，也或许是借故避开这些人，更有可能是在表达不满……
    周默冷笑一声，松开司南的手缓缓伸直了腰。
    这里是什么地方？
    震旦大学附属医院，是震旦大学的地盘。
    躺在病床上的人可是堂堂科学院院士、纳米材料、超导材料和半导体领域的领军人物。
    他的身份和成就要是放在前世，大大见到他都要主动伸出双手握手致敬，如今竟然在自家地盘上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真特么憋屈！
    真特么猖狂！
    说来话长，实际上从周默翻脸到他释放医疗机器人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在场的领导们城府颇深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朱广亚的脸上却挂出了寒霜。
    岂有此理，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好！
    他气势汹汹地抬手指着周默，正准备摆出导师姿态呵斥一番，没想到周默抬头冷冷地瞪向他，眼光中迸发而出的寒意令朱广亚气势一泄，勉强开口。
    “周默同学，我们也聊过很久，你一定要相信老师不会害你，转学来伏羲学院吧！
    你在伏羲学院不仅能继承我的衣钵在量子领域取得学术的成就，还能在人工智能、机器人商业化上得到伏羲学院老校友们的帮助和扶持。
    相信我，震旦在这方面比不上东序。”
    朱广亚自认为这番话说的情深意切而且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一个学派领袖的衣钵传人就意味着领袖的接班人。
    他许给周默“继承衣钵”的期望，意味着他期待周默继承他的学术路线、继承他在计算机领域的学术地位、人脉甚至学术话语权。
    朱广亚有很多学生，最杰出的几位在计算机领域的学术水平和地位甚至已经追上了他。
    但他依然没有把“继承衣钵”这个四个字送给他们，因为朱广亚觉得这几个学生已经过了科学家的巅峰期未来成就有限，不配成为他的接班人。
    反而今年只有十八岁的周默最适合接班。
    朱广亚自认为还能坚持十年左右，十年后周默刚好28岁正好是一个科学家最黄金年龄。
    而且周默十八岁就能在数学、物理、材料、能源、人工智能、机器人等多个领域取得了成就。那么在他的悉心教导下，二十八岁的周默会取得什么成就呢、三十八岁呢……
    这是在学术上，更关键的是周默在商业上的成就也不会低。
    能源、人工智能、机器人三大领域最先进的技术掌握在周默手中，就相当于周默掌握了三座金矿……不，是三颗黄金矿星球。
    有了周默做学生，就意味着他间接拥有了海量的资源，至少他将不会再为科研经费不足而发愁。
    朱广亚脑中闪电般闪过诸多念头，刚刚因周默那句“欺人太甚”而生的怒气不知不觉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殷切的期盼。
    震旦只能满足你能源与材料领域学术上的发展，东序却能支撑你人工智能、机器人、数学、量子计算机四个领域的学术、商业双发展。
    你冷静下来想一想，聪明如你肯定知道如何选择……
    周默抬脚，他虽然依然绷着小脸但眼中的冷意已经收敛起来。
    看来星海科技公司亮出来的底已经被人摸到了。
    想得到老校友的帮扶需要付出什么，专利还是股份？
    敢张嘴就要有被打碎满嘴牙的觉悟……
    朱广亚并不知道眼前这位是重度疑心病患者，他看到周默眼神变化后心里希望大增，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来吧，别发小孩子脾气！
    周默两步迈出，仿佛面前无人般越过朱广亚，走到王跃鹏面前低头安静地看着这位内阁次辅。
    周默身高一米八四，王跃鹏身高一米七五，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如果放在前世，周默无论如何也不会作出。
    但这里不是前世！（求生欲）
    因为未改的乡音犹如源自血脉的亲情呼唤，把这个世界当做游戏的周默就把这里当做了己方大本营，所以他不想挑战这里的人和机制。
    然而，有些事情不能忍。
    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吊线木偶还是现金牛？
    周默觉得受到了侮辱和侵犯，所以他要让在场职务最高的人亮明态度。
    友，还是敌？
    “首长，我不想离开震旦更不想进入东序大学。您怎么看？”
    周默腰杆挺得笔直，语气微冷且带着一丝的质问。
    然而王跃鹏却仿佛没注意到这一点般，他温和一笑，非常和煦地看着周默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朱老以及宋司长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嘛，毕竟多一种选择就多一种可能嘛。我们尊重你的意愿，绝不强迫。”
    周默以十八岁的年龄写出了爱国歌曲又在古典音乐界闯出了东方之子的名头，那时内阁对周默的观点是喜欢和赞赏，但未必很重视。
    毕竟精神文明建设是一个长久的持续的过程，多一个周默不多少一个周默也不少，时势造英雄罢了。
    如果说那个时候对周默的重视度为30分，那么周默一篇论文揭开三大领域难题一篇论文开创纳米纤维领域新局面就把内阁大佬们吓了一大跳。
    这孩子居然还是个天才科学家！
    于是，对周默重视度调整到了70分，重点关注。
    结果内阁发现重视度还是不够。
    因为超级电池、语音智能识别、自然文字智能识别、图像智能识别、智能动态平衡控制、高精电子减速器、多关节只能控制器、次声波伺服电机等等专利密集出现在内阁大佬案头。
    这是千年不遇的天才！
    这是国宝！
    华夏自古就喜欢神童和天才，家里冒出一个千年不遇的天才，他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在意孩子的态度和语气呢。
    他的眼神中带着满意和期许，话语中带着包容与溺爱，俨然一位长者见到了最喜欢的小辈，最后才显得有些好奇的问周默。
    “你对量子纠缠也有一定的研究，应该明白量子计算机对国家的意义。为什么不选择朱老做导师呢？”
    因为他不姓潘，如果科大的潘先生要当我导师我马上同意。
    材料有司南，量子计算机有老潘，我明年就敢整出量子计算机给你们看……
    周默腹诽了一句，偏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司南后冷笑一声，脸上露出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之情看向朱广亚。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我老师躺在病床上还没醒来，朱先生就迫不及待地想强行带我离开老师。
    这种人能教我什么，教他的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道吗？”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压低声音，周默这一句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嘲讽的话令现场的大佬们为之瞠目结舌，表情管理彻底失败。
    小子，你是在跟内阁次辅说话呢！
    这小子真莽！
    朱广亚则愤怒地看着周默，他觉得周默太不理解自己了。
    我哪里不尊重司老头了，我要是不尊重他会大晚上跑来医院探望他？
    至于哪些话司老头又听不到，我说说怎么了，至于给我扣这么大帽子吗？
    对这句话最后感触的人莫过于司南的家人。
    司家人都知道周默，因为老爷子每次提及周默都是赞口不绝，甚至认为周默不出十年就会成为华夏科技界新的领军人。
    而且，根据柳远山和陶泽轩两人的介绍，司家人已经知道了引发老爷子脑淤血的罪魁祸首就是东序大学想抢走周默。
    如今，家里顶梁柱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呢，朱广亚就毫无顾忌地撺弄领导把老人的学生弄去伏羲学院。
    旧恨新怨之下司家人已经忍耐了很久，只不过顾忌在场的领导强行压下了不满。
    如今听到周默当着次辅的面严词谴责朱广亚的所作所为的话，司家人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委屈，纷纷流下了委屈的眼泪。
    司家人压抑的抽泣声如同一声声的控诉，令王跃鹏等领导们感到脸上无光，纷纷将责怪的目光投向罪魁祸首朱广亚以及宋志功。
    至于周默刚刚那句有些冒犯朱广亚的话……
    他还是个孩子嘛，天才的叛逆期可能更严重一些，我们多包容徐徐引导就是了。
    朱广亚心里一慌，急忙上前挽尊。
    “周默同学，我也是爱才若渴心里太急切才没注意到个别细节嘛，更何况我和老司是多年老朋友，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你说呢？”
    朱广亚说完偷偷瞄了眼领导们的表情，见领导们脸色都缓和了一些心中就有了底气。
    他脸上浮现出非常诚恳的表情，用万分真诚的语气接着说道。
    “量子计算机是未来大国竞争的焦点，你既然有这个天分就应该投身其中为我国再次强盛作出应有的贡献嘛。我老了，希望你能体谅一个老人想把一辈子心血传承下去的心情。”
    王跃鹏等人听到这句话后也是频频点头。
    朱广亚能得到他们的支持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往小了说，伏羲学院的核心竞争力在计算机，但计算机技术发展速度太快以至于伏羲学院技术储备出现了危机。
    老一辈都老了，对日新月异的计算机技术发展速度已经力不从心。
    中生代虽然有很多栋梁之材却无人能打破前辈的天花板打开新局面新高度，但科技领域就是这样，停滞就意味着落后更不要说高速发展的计算机领域了。
    新生代有几个好苗子但需要成长时间，伏羲等不及他们成长。
    所以，东序大学以及伏羲学院需要一个门面人物。
    从大局上来讲，无论是内阁还是项目组都已经意识到量子计算机取得突破的关键在于人才。
    更准确地说法是需要有一个能融会贯通数学、量子物理、计算机语言、材料、半导体等领域相关知识的核心人才。
    他或许不是各领域中专业水平最高的人。
    但因为他在各领域都有较高的素养，所以他能把某领域的最新研究成果与思维有效的转化为其他领域的专家能理解的概念和思维，打破专业屏障解决跨领域沟通效率低下的局面。
    显然，能用一篇论文解决数学、计算机与物理三大领域难题，又在人工智能、能源、机器人、材料等领域展露头角的周默是最适合的人选。
    那么问题就来了，量子计算机课题的未来核心人物是东序的人还是震旦的人？
    一边是母校一边是母校的竞争对手，身为东序校友的领导们能保持公正、公平吗？
    周默并不知道这些背后的考量，他只知道朱广亚这句话在造势。
    老实讲，他真没想到朱广亚的话术能力如此高，一开口就搬出大国竞争和老一辈人心血传承问题，可谓理正情真意切，觉不符合周默记忆中理工男的木讷形象。
    不能让他继续扯下去了，必须先堵住他的嘴！
    于是，周默冷笑一声后直接开口驳斥所谓传承论。
    “刚才说你自私，没想到你还很无耻。我老师比你还大一岁呢，你希望我体谅你的心情，那么谁来体谅我老师的心情？”
    朱广亚下意识地看了眼司南。
    周默说的没错，今年65岁的司南确实比他大了一岁。
    可是司老头已经有好几个已经在材料、超导、半导体领域担起大梁的学生啊，我没有！
    王跃鹏等人也是愣在了原地。
    因为他们的偏心，导致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司南这边的实际情况。
    司男也老了，他领导的纳米材料、超导材料、半导体等大国竞争关键领域也需要培养接班人，而周默就是他选的未来领军人物。
    更关键的问题是周默已经作出了成绩……
    东序对震旦、朱广亚对司南、一个领域对多个领域，事情怎么闹成这样了？
    周默没有放过朱广亚。
    既然你脸皮厚那我就多扒几层下来。
    “我承认你在量子计算机研发上有共享。但今天讨论的是我要不要跟你学习的问题，所以我们先抛开项目管理上的功劳仅看技术层面。”
    周默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量子计算机分软件和硬件两个部分，朱先生你研发的量子计算机有一半的超导材料和半导体晶管来自震旦，没有我老师带着震旦大学几大实验室以及全国超导材料和半导体专家全力支持你，你的算法跑得起来吗？”
    “我也懂量值算法，否则也不会找到量子纠缠数学建模的钥匙。而且致远学院的苏润清院士也是量子计算机项目的算法专家，我跟他学算法不行吗？
    国家量子计算机项目什么时候变成东序大学的项目了，我在震旦就不能搞量子计算机了吗？”
    王跃鹏和董子健两人几乎同时皱了下额头，周默的这个说法让人没法反驳。
    而且，周默也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能用一篇论文解决了计算机、物理、数学三大领域的难题的人怎么会不懂量子算法呢。
    “更何况……”
    周默好看的鼻翼微微皱了一下，俊朗无双的脸上的鄙夷情绪愈发的明显，显然他依然不想放过朱广亚。
    刚刚虽然是在驳斥朱广亚，又何尝不是周默对朱广亚过去言行的一次盘点。
    此时，周默觉得已经把握住了朱广亚的最根本的想法。
    这是一场门户之争，伏羲学院想继续把持量子计算机这个计算机领域的制高点。
    但是，周默太了解量子计算机技术的发展路径了。
    实现量子计算本质上是一个工程问题，至少是偏重工程的问题。实现量子计算机的关键在于如何容错以及可扩展。
    比如量子相退干问题的解决问题。
    量子计算机是利用原子所具有的量子特性进行信息处理的一种全新概念的计算机，基于量子的相干性，因而它具有高度的平行计算能力。
    然而，“量子态不可克隆原理”指明了环境不可避免地破坏量子的相干性，比如各种人类生活工作中的噪音甚至大自然噪音都会破坏量子相干性，也就是消相干。
    消相干会使量子计算机的运行失效，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使量子态在超辐射的条件下发生集体效应，也就是制造出“无消相干子空间”然后再用算法进行纠错。
    也就是说，量子计算机要想取得突破的前提是数学、系统算法、物理、电磁、电子、材料等多个领域均取得重大突破。
    然而这个世界的量子计算机发展却重算法轻硬件，明显是步入歧途。
    我去东序伏羲给你们当门面？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hetui！
    凭什么山不能就我，凭什么震旦大学不能主持量子计算机项目？
    周默有底气这么想。
    这个底气不仅仅来自系统给他的能力，还来自于现场领导们的心态变化。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王跃鹏等人的眼神变化，终于让他发现了一丝端倪。
    包容，宠溺、惭愧、自省……
    呵呵，我必须要持宠而骄，不趁着年少干点出格的事情再过几年就不好干了！
    周默心里有底也就语气硬，他不屑地瞄了眼满脸尴尬地朱广亚，继续逼问道。
    “更何况，新能源、新材料、人工智能、机器人领域也是大国竞争的焦点，我首选这四个领域有错吗？
    你的目的是什么我懂，但我宁愿去国外读野鸡大学也不会去东序更不会当你的学生，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周默不再理会脸色灰败的朱广亚而是看向王跃鹏，语气中带着若有所指的意味。
    “震旦大学多年来不忘初心为国家培养了大批专注于攀登科技高峰的科学家。如果这样的大学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体面，我认为这个国家和民族就没有了未来。您觉得呢？”
    说完，周默没等王跃鹏开口就丢下他快步走到老妇人面前。
    刚刚那个咄咄逼人的少年转眼间变成一个谦恭温顺的好孩子。
    他毕恭毕敬的躬身，嘴里劝慰道：“师母，已经很晚了。您老人家早点休息吧，老师这边有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