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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0 先惠妃
    “那小子是这么问的?”他问宁樱。
    宁樱点头。
    胤禛竟然还在笑着,却若有所思地放下了筷子,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不说话了。
    宁樱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心里就不由得嘀咕——难不成四葫芦还真的让这小子提前先搬出去?
    ……
    一转眼,冬雪飘扬。
    眼看着快到了过年,圆明园中的前后湖早就结成了厚厚的一层冰。
    宁樱记得去年这时候,胤禛就有提过:过年的时候可以来几场冰嬉。
    但是后来出了皇后的事,所以才刚刚热闹了一年的新年仪式,又要一切从简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除了新年冷清一些,倒也没什么坏处。
    毕竟如今后宫事务都主持在宁樱手上,一切从简,对她来说,反而能省了不少麻烦,更何况内务府那里已经都得了皇上的授意——上上下下都在为来年开春册封皇后的大典做准备了。
    新年将至,帝驾也带着妃嫔们从圆明园回到了紫禁城。
    宁樱在翊坤宫之中刚刚安置下来,万岁就下了旨意,又一次封抬了之前的几位太妃。
    这事儿说起来也意外——按道理来说:太妃、太嫔们的尊封之事,应当是在新帝登基两三年之内就完成的。
    毕竟紫禁城之中,自从康熙逝世之后,留下来的前朝妃嫔之中,当时也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获得了胤禛的尊封。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了结了,大概是因为明年开春要册封皇后,所以胤禛这时候将这件事儿也一并拎了出来。
    他册封太妃、太嫔时候的依据很有点意思。
    顺治、康熙朝的时候、太妃、太嫔的名分高低,都是以之前妃嫔们的位分高低来定——比如先帝在时的贵妃,册封的位份自然高。
    倘若只是一个嫔位,自然册封的位份也低。
    当然,凡事也不是绝对,如果嫔位诞育子女比较多,会酌情往上抬一些。
    但也不可能抬得超过贵妃。
    但是胤禛压根就对这个规则嗤之以鼻。
    他尊奉先朝的太妃太嫔们,只遵循他自己的原则。
    那就是:看此人是否有利于他的皇权统治,以及是否是他信任之人。
    比如这次又追封,就是要将早已逝世的敏妃进一步抬成皇考皇贵妃,风光无双——这是他十三弟怡亲王允祥的生母,自然不同。
    至于康熙朝的惠妃、宜妃、荣妃等人,灰溜溜的一直到了现在,也没有获得任何尊封。
    宁樱作为皇贵妃,又是亲眼看着胤禛这一路夺嫡走过来的艰难,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惠妃养了八阿哥长大,易妃是九阿哥的生母,荣妃是十阿哥的生母。
    胤禛心里记恨还来不及呢,要是能封她们就见鬼了!
    在这里面,惠妃命运算是最坎坷的——雍正初年,她被接出去奉养于廉亲王府。
    后来廉亲王得了那般的下场,树倒猢狲散,年老的惠妃无所依靠,只能灰溜溜的再回到紫禁城之中。
    昔日曾经也备受帝王宠爱的妃子,如今人老珠黄,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宫里奴才最擅长拜高踩低,连带着内务府都对惠妃这儿爱答不理——若不是皇贵妃着意吩咐了一次,只怕是年节里的奉银、火炭都会有所怠慢。
    宁樱倒也不是一味的要做好人——只是胤禛既然选择将这几位老妇人接进紫禁城里养着,而不是放任不管。
    那就说明:人言可畏,胤禛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
    ……
    先惠妃居处之中,安静极了。
    先惠妃坐在窗下,望着院子里落雪发呆。
    这一发呆,就发呆了小半个小时。
    她如今身份尴尬,宫里的人见到她,既不好称呼她为“惠妃娘娘”,也不能称呼她为“太妃”。
    不过,如今落魄至此,要见的人,也就只有身边这几个始终陪伴着的老奴了。
    她们称呼她为“主子”。
    这倒是个彻底避免了尴尬的称呼。
    只有从这两个字中,惠妃才能隐隐的想起一些往日的好时光——她是皇长子生母,康熙十一年就生了胤褆。
    当时的宫中,人人都艳羡她的好福气——先惠妃是怎么也没想到如今身为白发人,居然落到了这样的境地:亲儿子被囚禁在高墙内已经将近二十载春秋,而唯一能倚仗的胤禩也靠不住了。
    大概是人老了就格外喜欢回忆,回忆起从前风光的过去,越发衬托出眼前的不堪与凄凉。
    先惠妃昏花的眼眸中,慢慢地就蒙了一层泪雾。
    外面隐隐地传来声音——她这个地段离和声署近。
    那边排练的时候,她时不时的也能听见丝竹管弦和歌声。
    先惠妃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如今还在国丧期间,就算靠近新年了,怎么又能有这样的动静呢?
    她一度疑心是自己年老,眼花耳聋,把声音听错了。
    她让奴才出去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下,确定无误,才知道是和声署那边在排练。
    正好内务府的人也过来了,倒是难得见的笑眉笑眼的好脸色——进来给先惠妃先行了礼,然后把过年的银奉和一些布料细软、首饰衣衫都捧了过来,一边捧着。一边就还特地强调了说这都是皇贵妃的恩旨。
    先惠妃听着,唇角只是微微挂着一丝矜持的笑意。
    内务府的人看她如今都已经落到了这般境地,还在这儿拿着架子,不由地神色中就露出了鄙夷。
    等到内务府的人走了,屋子里几个奴才都凑过去看赏赐了——跟了贵主儿几十年,从前倒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只是如今毕竟大不如了,加上皇上又记恨廉亲王。
    也就拜这位皇贵妃所赐,才能见到一些像样的恩赏。
    先惠妃瞧了一眼她们,淡淡道:“最里面的留下,其他的,你们拿去分了吧。”
    几个嬷嬷小声地在旁边讨论——说是这位皇贵妃如今万千宠爱在一身,又是抬旗,又是替代皇后主持六宫,整个后宫无人与之匹敌。
    最绝的是如今这位万岁也是个一心扑在政事上的主儿,根本无心风月。
    这无疑为皇贵妃的专宠又上了一层保障。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全凑到了一起,当真是几朝几代都不一定能见到的后宫幸运之人!
    听说当年刚刚入万岁潜邸的时候,也只是个汉军旗的小格格呢,都不是如今的镶黄旗。
    先惠妃听到这儿,心思敏锐地动了动,忽然明白过来:和声署的排练不是为了过新年。
    而是很快,万岁就要迫不及待地举行典仪,将新皇后扶上位了。
    册封之后,少不了庆贺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