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古老而又危险的气息袭来，姜药不但不躲避后退，反而猛然遁入下去，迎着危险而去。
    而那面具女子的动作也不慢半点，她在扔出一枚阵旗子的同时，就清叱一声，身子也猛然下遁。
    “咔咔！”姜药的高级盾符被几道凄厉的乌芒射中，顿时破碎了两张。
    原来，隐匿阵之后，真是一个攻击阵。幸好太过久远，攻击阵的威力下降的很厉害。
    不然的话，这几道乌芒绝对能干掉姜药。
    姜药根本没有抵挡攻击阵法的意思，他仗着高级防护法宝和虞嫃所赠软甲的保护，一心抢先。
    那女子却更加高明，她手中阵旗一挥，卷动一方土石，轰然挡住攻击阵射出的乌芒，同时又打丢出一枚阵旗。
    其阵道水平，最少也是神阵师。
    紧接着，一道阵门就出现在她面前。她身子一闪，就遁了进去。
    就在她进入的下一瞬，姜药也遁入进去。
    “轰”的一声，两人刚刚遁入进去，一只硕大的爪影就抓了过来。
    这爪影带着极其古老的意念，又带着一种怨念，犹如天罗地网般兜过来。
    然而，两人没有丝毫抵抗的意思，竟然理都不理，只是往下飞出。
    果然，那之硕大的爪影还没有抓到两人，就突然破碎，湮灭，烟消云散。
    原来，这一道巨大爪影只是很久之前的意念化生，并没有丝毫杀意，犹如泡影一般。
    一般修士会吓个半死，手忙脚乱的抵抗。可神识和魂力强大的修士，第一时间就能看出端倪，不理不睬。
    此时此刻，两人已经站在一条地下河流之上，这个地方似乎是大地深处的一个巨大熔岩洞，已经不是泥土岩石充塞的土层。
    浓郁的药道气息从河流上传来，这河流上满是何种各样的水草，每一种水草都是四级以上的灵草。
    甚至，七级的顶级水草也有好几种之多，五级六级的就更多了。
    河水之中，还游动着多种水族，不少都是可以入药的药材，甚至还有高达七级的五魁水蛭，那朶紫鱼，这都是用来治疗剧毒的高级药物。
    这竟然是一条地下的水上药园，生长的都是水生药材！
    河流中间，是一个高大的岩石台，上面有几间水草搭建起来的茅舍，一看就是有人居住。
    只是曾经有人居住，而此时却死寂一片，阒然无人。
    一条长达七八十丈的药灵脉，赫然出现在地下河流之下。
    七八十丈长的灵脉只是一级的小灵脉，可七八十丈长的药灵脉，就算六级的大药脉了。
    六级的大药脉，就是药道神宫也只有四十八条。
    今日的收获，绝对是巨大。这代表明国将具备建立高级大药园的条件。甚至结束整个丘南地区没有高级大药园的历史。
    但此时，姜药却是犯了难。
    他真的很想要这个大药脉，这个药脉他也有能力抽出来。
    可问题是，抽出来怎么带走？
    如果祭出乾坤日月戟，放入日月戟中当然没问题，可如此一来，就在面具女子面前暴露了乾坤日月戟。
    此物也算他的杀手锏，将来更是他的代表兵器，他不想过早暴露。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姜药就冲向那几间草庐。
    面具女子也毫不犹豫的冲向草庐。
    就是河中那么多高级珍贵的药材，他们都没有第一时间去抢。
    很明显，那女子的身法更快一筹。
    她要么就是实力更强，要么就是修炼了高明的瞬移遁术，总之比姜药更快的冲入草庐。
    姜药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不久前突破武神，得到乾坤日月戟，至尊魔道纹升级，实力大涨不说，还得到灵穗古种，可谓信心爆棚。
    可是在这个面具女子面前，竟然找不到优越感了！
    他很希望对方年纪比自己大很多，希望对方是个前辈，那么他心里就会好受很多。
    姜药冲入草庐时，发现那面具女子正站起一个坐像前。
    那坐像是个面容枯槁的老者，已经生机寂然，陨落多少万了。
    他面前的案上，正有一道张开的玉简，上面写着一段古篆字：
    “臣太医院南部司药使靳榷，敬奏陛下以闻：臣近日遍查南部七十七处秘药园，得知九级药材渐有生机断绝之相，而各地药脉之气，竟有溃散之虞。”
    “此不降之兆，遍布各处药园，莫非一处，事发突发，实令臣惊骇莫名。”
    “我大唐一统二十万年，国朝气运强盛，陛下如日中天，臣实不知为何出现此事，请旨朝廷派重臣彻查…”
    写到“彻查”这里，字迹戛然而止。
    而且，彻查的査字，最后的一横只写了半笔，根本就没有写完。
    很明显，这个名叫靳榷的唐臣，还没有写完奏章，就生机断绝了。
    “大唐…”面具女子念叨着这个词，意蕴莫名。
    两人都在观看这段文字，一时没有出手争抢。
    显然，这女子也知道姜药实力不俗，来历不凡，没有贸然动手。
    此时的状况，有点麻杆打狼两头怕的赶脚。
    你不知我长短，我不知你深浅，越是神秘难测，就越是顾忌出手。
    一时间，两人竟然气氛诡异的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他死了超过二十万年，但还没有腐朽，此人身前修为很高。”姜药说道，“但他没有伤口，他是怎么陨落的？”
    那女子赶不走姜药，也没有做出偏激的举动，她冷然说道：“没有伤口，不是中毒，那只能是受到了魂魄攻击。”
    姜药指指死者的身姿，“从他的坐姿看，他最后一瞬还在写字，说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
    “你看他的表情，带着疑惑和不解，还有一种臣子对皇帝的敬畏，他似乎是突然陨落，这个陨落时间极快。”
    面具女子说道：“他的意识，应该在瞬间被人湮灭，他的魂魄都来不及意识到自己陨落。”
    “未必一定是灵魂攻击。”姜药语气清幽，“如果是极其厉害，极其高级的毒道手段，也能达到这种效果，而且尸体还没有中毒的迹象。”
    姜药说到这里，心中有了某种猜测。
    面具女子也默然不语了。
    看这个人的尸体，那绝对是修为很强大的人物，既然能直接上奏皇帝，官职应该也不低。
    可是，他竟然极其突兀的陨落，事先没有丝毫征兆。
    可能是被强大的魂魄攻击杀死，也可能被极其强大的毒道手段杀死。
    那么，凶手的实力会有多强大？
    而且，靳榷在巡查南部朝廷药园时，发现有七十七处药园的九级药物开始死亡，这个趋势很普遍，也很突然，他不知为何，认为是不祥之兆，这才写奏章。
    可是还没有写完，就被杀死。
    难道，凶手是为了阻止唐廷知道这件事，才突然下手么？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面具女子道，“凶手杀人之后，为何不带走这里的高级药材？为何不带走下面的药灵脉？”
    姜药道：“只能说明一点，凶手太强，强大到根本看不上这些东西。或许凶手的目的只是为了破坏和毁灭，而不是为了得到。”
    他看着面具女子，“我能知道这里，是因为我是个擅长寻找药材的药师，我从上面的红河，推测下面可能有药物。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看来你还是个很高级的药师。”面具女子冷笑。
    “我之所以能找到这里，是因为我精通古史地理，尤其是南域和巫域的古史地理，这个地方，本就是我好不容易査到的。算了，你也不可能知道什么是史书。”
    “好吧。我不懂什么是史书。”姜药当然不会多此一举的争辩，“我只要下面的药脉，我是一个药师，这药灵脉很重要，我志在必得。其他东西，我可以不要。”
    “好，除了那条药灵脉，这里的一切都归我。”面具女子冷笑，“我真是想不到，你竟然有存储药灵脉的超级储物空间，呵呵。”
    姜药赶紧摇头：“我哪里有那种好东西？我是要租用一条大型远航飞船，用大型飞船驮运回去。”
    面具女子知道这是个笨办法，要花费天价的运费，但相比高达六级的药脉，还是极其划算的。
    她立刻打消了姜药拥有超级储物空间的想法。
    也是，这样的东西，此人怎么能有？
    看来是想多了。
    姜药忽然说道：“你说的史书，虽然我不懂，但我很感兴趣。如果你有史书，我愿意拿东西和你交换。”
    那女子摇头：“你拿什么和我交换？你知道史书的珍贵么？超级武阀都没有史书。”
    她指着靳榷的尸体，“他所说的大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所说的陛下，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连这些都不懂，就没有必要关心史书。”
    姜药很想看看她的史书，干脆露点的说道：“大唐嘛，乃是一个上古王朝，大概在二十多万年前灭亡了，灭亡的很突然很诡异。”
    “至于陛下，那是对大唐皇帝，李家天子的尊称。”
    什么？
    面具女子虽然看不到脸，可是她听到姜药的回答后，明显是愣了一下。
    “你竟然知道？”面具女子的声音都有点不同了。
    似乎之前构建的那种学识上的优越感，遭受到了这男人猝不及防的打击。
    她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点，显得有点凌厉，“不错，你答对了。我再问你，你知道鼎安是什么？”
    姜药心中好笑，想都不想的回答：“是李唐王朝最后一个皇帝的年号。”
    “你真知道…”面具女子的身子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姜药能回答这个问题，让她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此人到底是谁？为何也带着面具？难道理由也和自己一样？
    “我的确有点意外。想不到你对唐史还有了解，还不错。”面具女子的话，带着一丝赞赏。
    可仍然是居高临下的语气。
    那语气分明是：“放弃吧，论历史你是赢不了我的。”
    姜药道：“你能通过古史记载就査到这里，我真是佩服。天下我佩服的人不多，只有三个半，你是其中半个。”
    “哼，那我还真是荣幸。”面具女子冷笑不已，却又忍不住问道：“你佩服哪三个人？”
    姜药道：“第一嘛，当然是神洲如今的药道第一人李道主。听说李道主乃是武药双绝的双大圣，他的弟子和孙女都是极厉害的药道天才，可见李道主在药道上的造诣。”
    “第二就是盘康，听说他是真界四族第一少年高手。我曾经见过他一面，无论风度胸襟，还是资质实力，都可谓天下无双。”
    说到这里，姜药故意打住话头。
    他希望这面具女子能主动问他，第三个是谁。
    然而，面具女子完全没有问的意思。姜药吊她胃口，她干脆不理不睬，开始翻阅靳榷的遗物。
    姜药有点尴尬的主动说道：“这第三个，就是神卦堂的卦圣易封大师，易封大师推测天下气运，简直有窥测天机之能。”
    “这最后半个，就是道友你了。”
    面具女子一边翻东西，一边敷衍的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我谢谢你。”
    姜药只能继续说道：“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还没有完全见识到道友在史学上的渊博。”
    面具女子在姜药羡慕的眼神中，收起一颗四品官印法宝，指着自己的面具说道：
    “你虽然看不到我的脸，但你觉得我是不是小姑娘？”
    姜药摇头，很老实的回答：“肯定不是。”
    “既然你知道我不是小姑娘…”面具女子语气讥讽，“那你觉得你说的这些话，对我有用么？”
    “呃。”姜药摊摊手，“道友，天下修士，如大河之沙，可是有几人知史？几人爱史？几人关心古史？”
    “可谓微乎其微！你我虽然萍水相逢，却也算有缘，大可以史会友…”
    面具女子摆摆手，“我跟你说，你在我面前说这些，一丁点无用。我看你能回答几个问题，就给你一个机会，可以和你交换。你拿什么换？”
    “我的史书，绝对不会白白给你看。当然，你也可以抢。有本事杀了我，我指环里面的东西都是你的。”
    这个女人，很难搞！
    可姜药想到史书，仍然很有耐心的说道：“好。那就交换。你看看这个…”
    一颗清香如梦的丹药出现在他手中。
    对女修而言属于必杀的…长青丹！
    如今真界已经可遇不可求的顶级紧俏丹药！
    哪怕顶级豪门贵女，都是有钱也没处买的驻颜宝丹！
    那面具女子“咦”了一声，语气微微惊讶的说道：“你还有长青丹？不错，我换了。”
    她的眼眶显然很高，虽然同意交换，可是反应很平淡，并无激动的情绪，显得极有排面。
    也可能，她虽然心中激动，可装的风轻云淡。
    姜药笑道：“那就换了。不过，我想知道，你的史书有多少东西？我可以先翻翻看么？”
    面具女子摇头：“不行，你都翻过了，还换什么？若你不信我，或者觉得冒险，完全可以选择不换。”
    姜药心中有气，这女子简直油盐不进。
    “那，有多少文字？这个总可以相告吧？”姜药按捺住性子问道。
    面具女子想了想，“我只有最近的唐史，唐朝以前的史书没有。”
    “嗯，我这唐史，其实就是自己整理搜集的一些信息，极不完整，记载杂乱，只是片鳞半爪，不过挈瓶之知。”
    “至于字数嘛，有用的原始记载，大概有一千五百多字，我自己加上的注释和理解，大概有三千多字。”
    “情况大概就是这些，你可换可不换。”
    姜药对这女子的感观，因为这一段话，立刻大为好转。
    学者精神！
    内行！
    通道啊！
    良心价！
    一千五百多字的原始史料干货啊，虽然看似不多，可很可能能发现重大的信息，从而发现更多的史料！
    简直就是星星之火，在学者的手中，完全可能打造为一把开启历史密藏的钥匙！
    “好！我换了！”姜药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新编的《唐史稿》，有价值的原始史料只有几十个字，而这面具女子的唐史资料，有一千五百个字啊！
    面具女子想不到，姜药知道只有一千多个字，却还如此痛快的答应交换。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男子真的很喜欢史学。不但喜欢，他也是行家，知道这一千五百多字意味着什么。
    要是外行，一定认为区区一千多个字的古事记载，哪里值得一颗长青丹？
    她取出一个玉简，刻录复制了一份，说道：“好了，换吧。”
    姜药交出长青丹，接过对方复制的玉简，迫不及待的翻看了一眼，就激动的身子微微颤抖。
    “好，好啊…字数不多，却是干货！虽然孤证不立，但起码也有慢慢印证的机会了，哈哈哈！”姜药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不是一个修士的笑，不是一个少年的笑，这纯纯粹粹就是…学者的笑！
    没错，此时此刻，仲达公就是一个学者。
    面具女子万万想不到，这男子竟然如此高兴。
    但，这种感觉，她也能体会的到。
    这种快乐，也是绝大多数人感知不到的。
    “谢谢你。”姜药对面具女子拱拱手，主动刻录一个飞讯符文。
    “这是我的飞讯符文，若是你发现新的史料，我还可以交换。我要是发现新的史料，也可以告诉你，我们可以交流有无。”
    “好，没问题。”面具女子此时显得很是痛快，她记下姜药的联系符文，又给了自己的飞讯符文。
    姜药知道，自己对史学的态度，也让她改变了对自己的感观。
    起码能看出，她是愿意学术交流的。
    这也是典型的学者型心态。
    经过了这件事，两人虽然还是相互戒备，可气氛缓解了不少。
    动手的可能也大大降低。
    面具女子动作极快，她风卷残云的将草庐中的东西收走，又在河中尽情收割，凡是四级以上的灵草和药物，全部打包带走。
    大发横财！
    她这收获，就是武圣都不可能不眼红。
    姜药却直接遁下去，终于来到那条药灵脉旁边。
    浓郁的药灵气，让他舒适的差点醉了。
    他干脆躺在这条七八十丈长的药灵脉上，享受起来。
    其实也不是享受，而是故意磨蹭，等那面具女子先走。
    她不走，自己就不方便祭出乾坤日月戟。
    故意磨蹭了好一会儿，上面才安静下来。
    那女子已经满载而归。
    姜药放出神识，知道确定那女子的确离开了，这才运转真元神识，抽动药灵脉。
    好几十丈长的药灵脉，简直和地脉连在一起，何等坚固，何等沉重？
    可是，姜药如今的实力，不下武仙强者，硬是将这条药灵脉抽动。
    “轰轰——”
    犹如地动山摇般的声音传来，一条长近七八十丈，宽约二十几丈的药灵脉，被姜药的神力抽了出来。
    抽出了药灵脉，姜药才发现，这药灵脉在古代更大，远不止八十丈，起码也是八级的巨型药灵脉，可不知道为何，如今竟然降为六级。
    这很可能和唐朝灭亡，真界中毒的巨变有关。
    姜药祭出了乾坤日月戟，将药灵脉送出乾坤日月戟中巨大的储物空间。
    要不是得到乾坤日月戟，他此时很难带走药灵脉。
    这么巨大的东西指环装不了，总不能一直扛着吧？
    姜药心满意足的收了乾坤日月戟，心中夸着姜灵韵。
    “灵韵真能干，要是她感应慢一点，这里的东西就全部便宜那个面具女子了。”
    “嗯，要好好给灵韵买点好吃的，奖励奖励她。”
    “这孩子没娘，就我一个爹啊。唉，我太难了。”
    “灵韵小棉袄啊，爹下辈子就靠你了。”
    姜药一边心情大好的琢磨，一边遁出地面，然后再次回到越阀君城。
    想起那一千五百字的原始史料，姜药简直如获至宝，恨不得立刻找个安静隐蔽的所造，潜心研究起来。
    然后，再提纲挈领，严肃论证，立足仅有史料，搞出一片高质量的唐史论文。
    阶段性完美！
    “姜师弟，你跑哪里去浪了？让我一阵好等！可是我舅舅要见你。”黎曦见到姜药，顿时露出浅怒薄嗔的神色。
    姜药拱手道：“让师姐久等了。”
    黎曦跺跺莲足，秀发一甩、清眸飞白的回头说道：“快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