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山路再也没有停留,尽管楚泽内心深处仍对登顶见狱蛇神像的决定有所抗拒,但面对狱蛇柔荑的帮助,再去怀疑一个残障女孩儿的好意让自己都有些羞愧。
一路走来仍能看到许多从山壁上的岩洞里横伸出来悬空的木屋,大部分的木梁已经有了枯朽之相,整个屋子都摇摇欲坠,说不定在一场山中风雨里就会坍塌。
狱蛇柔荑对这些早已司空见惯,自顾自的在前引路,只要听到楚泽的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她就什么都不在意。
随着高度的渐渐攀升,狱蛇部的这些居所外表看来跟之前并无区别,但偶尔一瞥却会发现,在山壁上往山体内开凿的越来越深入,内部空间越来越大。
“狱蛇部的这些建筑当初恐怕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竟然都做好随时舍弃的准备了吗?”
不得不说,楚泽骨子里还有安土重迁的思想,若非必要,他并不愿意跋涉远方。
但这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是异乡,走到哪里,都是流浪。
“到了!”
天色黄昏,山雾渐起,本来此地就已经很高,周围尽是缓缓飘动的云絮,一时间竟让人生出远避尘嚣的孤高离世之感。楚泽正看着四下里随山风而涌动的云雾,听得狱蛇柔荑的声音,抬头看去,正见一座巨大的蛇踞之像。
“原来不在山顶……”
因为距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楚泽便以为还会再走上一会儿,却没想到转过一道急弯后眼前豁然开朗,狱蛇部的人竟是在此处把山体几乎凿通,形成一个巨大的半露天平台。
平台后侧,山石呈一道圆弧形遮住风雨,因为狱蛇部信奉的神灵——狱蛇的神像就隐藏在深处的阴影里。
对于每一部族祭拜的神灵楚泽都怀有好奇之心,对于蛇族和狱蛇部这样的近亲,他也想知道两族所拜祭的神灵有什么不同,尽管他也并未见过蛇族的神像。
黄昏时分,本就处于幽暗之中的狱蛇神像就更不可见,狱蛇柔荑向楚泽摆了摆头,示意跟上来。
楚泽本就好奇,更何况已经到了近前。只不过走近一看,心里倒是有些惊讶。
蛮魔的神像曾经矗立在祭坛中心,狱蛇的神像却非如此。狱蛇部所供奉的神灵并非单独的某一个体,呈现在他面前的是镂刻在石壁上的一副图雕!
浮雕栩栩如生,满壁都是毒蛇,怕是有成百上千条,有的盘成一团昂头而起,有的蜿蜒游走,有的嘶嘶吐信,有的缠绕在石柱上似眠非眠……
即便这面石壁已经很宽大,但容纳了这么多的毒蛇浮雕仍旧显得有些拥挤。雕刻里的毒蛇相互缠绕,就像一个蛇窝。
这些蛇色泽漆黑,雕刻的它们的生存环境也是一片如夜色下的海水样的漆黑,同样一种类似于虚无的黑,正是因为浮凸出来的立体感才能让人区分清楚。
“这就是贵部神灵?”任如何楚泽也没想到,狱蛇部所祭祀供奉的竟然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一群黑蛇!
面对本部神灵,狱蛇柔荑的表情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丝类似于恭谨敬畏的变化,只是笑嘻嘻的对着楚泽,听到楚泽发问,她不慌不忙的道,“不错,我们狱蛇部信奉的就是黑蛇一族。”
她的话没有错误,但楚泽听着却很别扭。狱蛇部本就是一个部族,而这个部族却供奉另外一个族群为自己的神灵,不免有些不可理解。
“正因为这样,我们狱蛇部才能每行经一处便留下神像,狱蛇真神也才能分神于处处。即便那些在辗转中被舍弃的地方可能已经人烟绝迹,但也不会断了供奉……”
“原来如此。”
楚泽点头沉吟时,狱蛇柔荑已经跳到了群蛇浮雕前,支撑着身体的手臂慢慢弯曲,身体随着蹲踞下来,等到完全解放出手臂她张嘴咬破了手指,轻轻的在浮雕上绘出一道血线。
满壁黑蛇,她的血液却只在其中一条蛇的鳞片上浸染,轻轻的,徐徐的,仿佛为这条黑蛇注入了无穷的生命和活力,在满眼的漆黑里跳跃出一抹亮丽的鲜红。
“好了!”当那条被她涂抹血液的黑蛇整个都变成了红色,而那些血红又缓缓浸入蛇身,待其重新恢复了漆黑,但又跟蛇群里别的蛇截然不同,栩栩如生之上又增添了一种不可言表的鲜活后,狱蛇柔荑低沉喑哑的声音仿佛也变得清脆了许多,带着一种压抑的欢呼雀跃。
那一瞬间楚泽仿佛陷入了一种恍惚之中,满壁的黑色好像化作冰冷的汪洋海水,在海水深处流转着巨大的涡流,将一切元力、光线都卷溺进去。而那条被狱蛇柔荑涂抹了鲜血的黑蛇在众蛇之中脱颖而出,蜿蜒着柔软的蛇身,展示着身躯上繁复的花纹。
明明是一条通体漆黑的毒蛇,但在湍急的涡流上以一种无比优雅的姿态舒展着身躯,烙印在楚泽感知之内却留下了斑斓的色彩,以及,深度诱惑!
楚泽猛地用力摇了摇头,这简单却又并不简单的幻象如一个姿态优美的舞者谢幕之后的缓缓退场,用一种有条不紊的节奏从他的感知中徐徐消失,眼前又恢复了真实的场景。
狱蛇柔荑手指上的创口在她的血液浸染完一条黑蛇之后莫名的愈合,她脸上浮现出那种发自内心的,像是青春年少的时光里在阳光下灿烂的微笑,冲着楚泽招手,“来呀!”
楚泽并没有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他就像一个酒醉的人,就算事后能够察觉到当时的醉态和失态,但当时的他却笃定自己的清醒确实存在。正因如此,面对狱蛇柔荑的召唤,他以为自己足够清醒,所作出的判断也确然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而是出自自己真实的内心,迈出了脚步,走到了狱蛇柔荑所指的位置!
轰轰!
满壁的黑色像铺天盖地的海潮席卷而至,那庞大的漩涡,卷溺着一切,包括楚泽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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