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舟陷入了思维的误区。
    就像宁彦凡，设计方案，首先想的是省钱。
    没办法，华国的底子薄，建国三十多年来，都没把差距补回来。
    霍沉舟虽然年纪轻轻能负责这种项目，说到底他手里的资金并不是自己的，他不能像杜兆辉这样的港商富二代一样，想买一辆跑车就买，杜兆辉的钱是亲爹的，装装乖巧骗点亲爹的钱想怎么花都行。
    霍沉舟就不行了，他管着的钱是国家的，是老百姓创造的，国家现在也不富裕，当然能省就省！
    可他在和香港公司合作，香港方面，不需要那么省钱的装修方案。霍沉舟瞧见杜兆辉拿出来的方案，预算报价2500万，还说能装出3000万的效果，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他明白的这样晚。
    如果没有多准备的那套方案，这种时刻，他再把之前那套预算卡死在1600万的方案拿出来，就算汤宏恩在场……除非汤宏恩强行发话，今天东丰控股注定了一败涂地。
    霍沉舟沉默不语，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动荡。
    之前嘲笑夏晓兰毫无社会经验，行事毫无章法，所有的负面观感，这时候都化成了无声的耳光抽在了霍沉舟的脸上！
    霍沉舟不怕被打脸。
    只要能赢，能让东丰控股占上风，让他亲自向夏晓兰道歉，他都能办到。
    看着杜兆辉洋洋得意的脸，霍沉舟忽然很想笑。
    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自以为天之骄子，自以为家世出众，自以为稳操胜券，还不是被一个在校女学生先发制人给赢了。
    然后霍沉舟就真的笑了，他习惯性严肃，忽然笑起来，杜兆辉看着真诡异。
    “霍经理，方案呢还是要拿出来大家探讨的嘛，你说是不是？”
    寒酸的设计方案，拿不出手，失心疯了吧，这时候还笑！
    方案预算多了不到1000万，可以干的东西就太多了。比如房间的五金件，铜管可以换成银的，可以搞成镀金的，细微的地方一改，档次瞬间就高了。
    同样是铺地毯，化纤地毯和羊毛地毯能比吗？
    多出来的钱，能把酒店的硬装和软装全部升级换代！
    杜兆辉这样明显的挤兑，霍沉舟居然不生气。
    “天宸的方案是不错。”
    “按照这个标准，天宸让利不少啊。”
    “我看也是……”
    招商局和汇丰银行的代表，声音不高不低，显然比较满意天宸拿出来的方案。
    听上去，什么镀金和纯银，的确是五星级酒店该有的档次。听说世界上最顶级的酒店，洗手间的一切五金件都是纯金制品，南海酒店是不能比，起码也不能差太远了嘛。
    唐元越也比较满意，内行人都能看出来杜兆辉没说假话，这份方案就算报价3000万也没问题的，杜兆辉的让利，自然让唐元越面上有光。
    “汤市长认为如何呢？”
    唐元越把选择权送给了汤宏恩，既要胜利，又要保留汤市长的面子。
    是骡子是马，东丰总要把自己的方案牵出来遛一遛，汤宏恩神色淡淡：“开一次股东会也不容易，既然来了，我们不妨也看看东丰控股准备的方案。”
    霍沉舟把脚下的箱子提上桌，“这是我们的方案，各位如果有什么异议，我可以让设计师现场给大家答疑。”
    设计师龚洋站在角落，忍住没抖腿。
    他要在一群香港老板，在鹏城市长面前讲解方案？
    不许紧张，夏总早就料到了，不然不会准备两份方案。
    龚洋尽量自然走到桌边，把巷子里的设计图纸拿出来：“这是我们远辉装饰公司，根据宁彦凡老师设计的方案修改……”
    杜兆辉嗤之以鼻。
    宁彦凡的方案，不还是1600万那一套？
    如果预算不变，改动能有多大呢。
    唐元越也觉得今天是赢定了。
    招商局和汇丰银行的代表交换了一下眼神，第一次否决，他们就很想告诉霍沉舟原因，碍于唐元越的颜面，两个投资方代表都闷声不语。
    可惜啊，东丰控股搞错了方向。
    不能怪他们不帮忙，一起来内地投资，同样是香港公司，他们肯定要和美华抱团才更有利。
    “那我就先看看，1600万的方——”
    杜兆辉拿起报价表，嘴里的调侃戛然而止。
    “怎么是3000万？！”
    龚洋老老实实点头，“远辉修改后的方案，正是3000万。”
    不是临时改的价，报价单上的确写着预算3000万，每一项要用多少钱，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唐元越皱眉，“霍经理，你不能把宁彦凡先生原本的方案，加了一倍的价钱又拿出来吧？”
    龚洋硬着头皮，将效果图放在了唐元越面前。
    “宁老是我们方案修改的顾问，给了我们远辉很大的帮助，提供了技术支持，但这份方案，的确是改过的。”
    是真的改过。
    霍沉舟让人把宁彦凡原本的方案也拿了出来对比。
    其实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两个方案的截然不同。原本宁老的设计，酒店的门口是欧式的喷泉，好多高档酒店都有的。
    现在的新方案，门口没有了喷泉水池，换成了棕榈树和游泳池。
    “三个游泳池？”
    为什么门口一个，中庭一个，楼顶还是？
    龚洋一字一句的复述夏晓兰给灌的鸡汤：
    “其实不止三个游泳池。鹏城是改革开放特区，美华、香港招商局和汇丰这样的公司，是先进驻的外资企业，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外资进驻，世界各地的人来到鹏城，通过特区和华国做生意，南海酒店坐落在蛇口港，能远眺海面，这样的美景是极致的享受，我们不能把美景圈起来，而要让世界各地的客人更轻松的享受——我们最大卖点，就是无边界游泳池。”
    无边界游泳池？
    什么鬼！
    杜兆辉经常出入高档酒店，竟然没听过这个概念。
    可是看到效果图上，从楼顶到半空中庭，到地面游泳池，在到海平面……巧妙的视觉落差，浑然一体的设计，的确让人有尝试的冲动。
    ——糟糕，那仿佛是心动的感觉。
    天宸的孟经理勉强想从技术上挽尊：“不可能，这从技术上实现不了，效果图是笔画的而已，酒店的主体建筑已经完工！”
    龚洋看这个“无边界游泳池”把杜兆辉都震住了，越发有自信：
    “宁老是原设计师，他说可以改，技术上我们是经过论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