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婆子病了,我让侍女守着她。”,娇娥有些羞涩,想把手抽出来。
“那你也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啊,你家里还有两个心怀叵测的庶妹呢。”,林天抓住不放。
听得夏婆子病了,他心头升起一股子有恃无恐的欢乐来,又凑近了娇娥些许,近到娇娥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烟尘味。
“表妹,我那香囊绣好了没?”,林天那恼人的声音扑在娇娥的耳朵眼上,痒痒地,还带着热湿。娇娥的耳根发热,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她颤颤巍巍地道:“没有。”,嗓音也有些变化。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嗯?”,林天也不放过她,虽然不敢造次,但他忍不住想嗅一嗅娇娥身上淡淡的香味,看着表妹的脸羞红。
林天在一日日的长大,隔了一段时间,又高了不少,只是还有些瘦弱,总被赵彭祖嘲笑。他跟着那些年长的府吏们打混,听了不少男女之间的浑话。
那些家伙见他腼腆,便更加上劲地逗弄他。林天表面上有些恼,但背着人便会琢磨一番,有时候就想,什么时候能娶了表妹回家。
“你……你还说,你不是说要将严家的事搞定么?现在八字没一撇,你那香囊自然也是没一撇。”,娇娥心跳的厉害,憋了半响,憋出这么句话来。
林天有些懊恼地道:“那就等到八月节吧,严延年这次是跑不脱了。”
“为何要等到八月节……不是说西域的使节就在这几日要出发了么?”,娇娥不信,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意思是你在骗我。
“大宛国的贵客生病了,皇帝改变了启程的时间,让出使西域的官吏在家过了八月节再走,这可是赵二郎听赵大人亲口说的。你放心,严延年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林天又将娇娥拽近了些。
“交给我的事,你还想那么多,分明是不相信我。”。说着便伸着指头,在娇娥的鼻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
看着娇娥那双控诉的眼睛,林天又笑了,低下头去,将下巴放在娇娥的头顶上,轻轻地道:“娇娥,你要信我呢。”
远处传来了木棍敲打青石路面的声音,敲碎了这一池的旖旎,两人受惊抬起头望去,只见几丈远开外,洛嬷嬷正怒瞪着这边。
林天哀叹一声,和娇娥分开了。
“嬷嬷”,林天牵着娇娥,走到洛嬷嬷的面前,试探地喊道。
“天哥,你和娇娥虽然打小一起长大,情分不浅,却也还是要讲究男女大防的。”,洛嬷嬷淡淡地道。
娇娥红着脸,低下头,将手抽出,施了一礼,道:“嬷嬷说的是。”
林天看着表妹那个样子,知道她甚是敬重这个宫里的嚒嚒,只好讪讪地道:“是我唐突了,只是姑父和姑姑那里……”
“老妪不愿意惹人厌弃,这次只当没看见,以后……”,洛嬷嬷看着林天那直隆隆的鼻梁,黑如点漆的双眼,愈发成熟的风姿,心中叹道,可惜是个商户家的郎君。
听话听音,林天连忙施礼,道:“是天哥思虑不足,以后不会再犯。”
“好,娇娥你随我来。”,洛嬷嬷虎着脸,将娇娥带走,林天只能看着娇娥的背影,娇娥却连头都不敢回。
娇娥战战兢兢地跟着洛嬷嬷回了屋子,等着被训斥,洛嬷嬷却并未多言,只命娇娥作画并练习曲调。
林天心中暗恨身份低微,不能给姑父言明想娶娇娥,让嬷嬷视自个为洪水猛兽,忐忑地过了半日,和姑父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直到晚间见到娇娥无恙,方才放下心来。
也不知洛嬷嬷给赵义夫妇说了些什么,自那以后,林天来赵家想单独和娇娥说说话,便非常困难了。即便有广哥在一旁,也必然还有个夏婆子陪着,有时两人只能远远相望,以解相思之苦,日子过得甚是煎熬。
八月节在娇娥的期盼中到来了,八月元日这一日,家中要以蓍草巫白露节后的良日,祭祀一年之中经常供奉的尊神,今年自然是不会忘了河神这尊大神,赵家一家人都对河神让女儿变得聪慧感激不尽。
在良日前七天,一家人都不能到有丧事和产子的人家。全家无论老少,都要整洁身心,打扫房屋,按照祠薄进行祭祀。
而八月元日这日则要举行祭社仪式,和二月元日祈求一年丰收的祭社不同,八月的祭社是为了报答和感谢神祉。
既然是祭社,自然是祭祀土地神,这一日是不单独过节日的,而是一个里或者一个乡的人在一起祭祀游玩,不同家庭的男女老少聚会在一起,奏乐歌舞通宵达旦。
在长安城中,要么一个里的百姓在一起狂欢,要么几家亲戚在一起聚会。往年赵家和林家的关系不睦,这一日也是要在一起聚会的,只是王氏和玉瑶来不来,就要看心情了。
娇娥期待着那一日能和两位表哥一起游玩,能和大表哥说说知心话,只有社祭日和汜水节上少年郎君和小娘子可以自由自在的玩耍,不用计较男女大防。她期待那日,林天能够给自己带来好消息,大哥赵兴也应当会赶回来和家人一起过节。
皇宫中也在准备着八月节,社祭日是在民间流行,宫中原本并不盛行,但当今皇帝是在民间长大,自然八月节便也成了宫中的节日。
大汉朝所有正式的节日都需要百官穿着朝服,在大殿中由皇帝带领进行祭拜和宴饮,并由御史府掌管礼仪监察的御史们进行监察,不允许官员有失仪的行为,若有失仪,则准备被御史弹劾。
社祭日这一天,刘病己放了官员们的假,让他们回到家中和亲戚朋友、左邻右舍一起宴饮作乐。而他也在那一日带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戴长乐和其他侍从,陪同太子刘奭、长公主刘念等人去许后父亲家中过节。
平恩候许广汉的族中男丁甚少,许广汉是个可怜人,两次被同僚陷害,丢了官职不说,还被施了宫刑,身下只有一个女儿许平君。后来又因为此,被霍光认为不具备封侯的资格,直到霍光死后,女婿才给他封了平恩候。
许嘉是他哥哥的儿子,哥哥怕他年老没有血脉承嗣,便让许嘉做了嗣子,好让许广汉死后有香火供奉。
许平君死后,许广汉就守着许嘉过日子,这样人丁单薄的许家,霍家当年怎么能当回事。
得知皇帝带着外孙和外孙女来许家过八月节,平恩候许广汉和嗣子许嘉率领一家老小站在门外接迎皇帝陛下和太子、长公主一行。
这样的盛宠,许家已经很多年没有得到过了,许广汉和刘病己是舍友,曾经一起在掖庭住着,两人的关系自然也是很亲近。
许广汉的妻子当年虽然厌恶刘病己贫困,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但却对女儿极好,木已成舟之后,对刘病己也多有照顾,刘病己的一生只有在许家才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和欢乐。
许后称后,许家因为畏惧霍家,不敢有任何过于亲近皇家的行为,许后死后,许广汉后悔莫及,后悔顾及太多,没有在皇宫中布下自己的势力,保护好女儿。
为了女儿的两个幼子,许广汉选了忠心不二的许氏奴婢进宫做乳母。乳母们一步都不离开孩子,若有霍成君赐下什么食物,必然先自己尝了,才让孩子吃。霍成君每每召见,必先通知皇帝前来解救。
有了这样的岳家依仗,刘病己方才放心让两个孩子在宫中长大。
霍家倒台后,许家意识到刘病己总是要立新后的,许广汉也是个男人,年轻的刘病己总会喜欢上别的女人,他的女儿终究是去了,只是可怜了那两个孩子。
许广汉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太子,也不知道许家的荣宠能保持多久,他只是和许嘉谨慎地过着日子,不敢给太子惹麻烦。
看着高大俊朗,俊美无俦的刘病己步下龙辇,回过身去抱下刘奭和刘念,许广汉浑浊的双眼湿润了。
刘病己的这一行为让扑朔迷离的后位之争更增添了一份神秘,但无论如何,许家和太子依旧在刘病己心中占有至高之位,这就够了。
对于天子,不能奢求更多。
大汉从来不缺唯我独尊的天子,汉武帝的几任皇后都没有捞着好,就连昭帝的母亲钩弋夫人在正得爱宠之时,也被赐死,更不用说陪伴着汉武帝的大将军和丞相们了,大都难得善终。
“舅舅。”,长公主见过外公后,便扑到了许嘉身上,她有个小秘密要和舅舅分享。
☆、第69章 绣
许嘉看了看刘病己,施了一礼,便将刘念举了起来,放在肩头,刘念拍着小手,笑着叫着,甥舅二人便先进入了厅堂。
刘病己低头看看太子刘奭,刘奭已经九岁了,眼中闪过羡慕,但脸上却不显示出来,只是背着手站着,恭谨地问候外公。
“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毛里毛躁的,让公主也没有了仪态。”,许广汉在背后训斥起许嘉来。
自许平君过世后,刘病己便没有在许家过过什么节日,八月节大都是和曾外祖婆史家、外祖王家一起过的。
今日皇帝的意思,让许广汉有些摸不着头脑,许家人太少了,经不起折腾,女儿留下的骨肉他也要周全。许广汉年纪大了,只求老老实实做个臣子能有善终,许家能有今日,也是他早先没有预料得到的。
刘病己笑着道:“许嘉才及冠,等娶了妻子就定性了,念儿就喜欢和她舅舅玩,由着她高兴吧。”
许嘉是许平君和刘病己看着长大的,以前许嘉被许广汉罚的时候,还找刘病己求过情呢,说起这个小舅子,刘病己的口气像是说自家的小孩子。
说起婚事,许广汉叹口气道:“这孩子又挑剔,又喜欢喝酒,还和于廷尉家那个不着调的小郎君凑在一起,那个不到三十不婚,许嘉也有样学样,婚事迟迟定不下来,什么时候这头野驴才能套上嚼子。”
“哈哈。”,刘病己不由大笑起来,岳父大人还是这么有趣,“那是没有见着喜欢的人,见着了就好了。”
“喜欢的……难哟。”,许广汉叹口气又摇摇头。
厅堂里,刘念已经爬下许嘉的肩头,趴在舅舅的耳朵边上嘀嘀咕咕地说悄悄话,许嘉一边听着,一边赞叹道:“外甥女好聪慧,下次舅舅替你打赏就是。”
“你两个又弄什么?”,许广汉牵着刘奭的手,和刘病己进了屋,虎贲和羽林郎也跟着进来,排成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