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有法子吗?”
“你这般在我眼前晃悠,又叹又怨的,可不就是想让我发问插手吗?”,洛嬷嬷洞若观火,道:“你这小鬼头,还想着法子来套话。以后明白问了便是。”
娇娥扑上前,抱住洛嬷嬷摇了摇道:“嬷嬷,虽然我这样不合您经常说的礼数,但是娇娥好想抱抱您。”
洛嬷嬷不由得有些动容,轻抚着她的背道:“我只把你当我的孙女辈,私下亲昵些也没有什么。”
想着前世洛嬷嬷的孤苦,娇娥抱得更紧了些,点点头道:“嬷嬷若是愿意,娇娥愿意为您养老。”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请您来家时,阿母便说了这样的话。洛嬷嬷不嫌弃我家,自然希望能养洛嬷嬷一辈子。”
林氏竟然有这份心,洛嬷嬷更加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这娘两身上。
“洛嬷嬷若是愿意,让母亲认你做义母可好?”
洛嬷嬷眼眶有些酸,沉沉地点了点头。
赵义和林氏都觉得女儿这个提议不错。自洛嬷嬷来家后,林氏的进步,家里的变化,赵义都看在眼里。而且洛嬷嬷在宫中时也是有品级的老人,知道的事情定然不少,若能帮助赵家一二也好。
不像赵义想的那般功利,林氏对洛嬷嬷全是敬慕之情,女儿的提议正中下怀。
几个人说做就做,当日便摆了家宴,约了林晖及家人前来观礼。
娇娥好几日没有见大表哥,正好想趁着这个机会了解些京兆尹府里的情况。
左等右等,却只来了林晖一个人,林氏奇怪,仔细盘问才知道林天病得厉害。
娇娥心里慌乱,也顾不上女儿家的矜持,一定要当日便随着舅舅去林家看大表哥,林氏无法,只好随了她去,备了一些果品和滋补之物。
“娇娥对林家大郎惦记得紧。”,洛嬷嬷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晖的背影。
“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娇娥对天哥比对兴哥还亲近些。兴哥从小爱读书,喜静,倒是天哥从小就哄着娇娥和广哥玩。”,林氏不在意地答道。
洛嬷嬷将话都放在心里,娇娥眼见着大了,这么美貌又甜美的小娘子,怎么能不找个好夫君,享尽一世荣华,可不能像林氏一般明珠暗投,浪费了去。
娇娥心中忐忑,对着舅舅问起洛嬷嬷的话,也是问三答四的。
林晖见状,眼神有些幽暗,他的确是不看好大郎和外甥女,但是两人却又明明对彼此有情。
大郎为了外甥女病成这样,做人父亲的便一片私心,想成全了两个孩子。
见到瘦削的林天,娇娥的眼泪又忍不住滴滴答答的掉个不停。
林天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嘴唇干裂,“娇娥,我没做好,我没做好……我们两个人守在那里,荣畜还是死了……我……我没用。”。
“傻表哥,你怎么成这样了。”,娇娥叹道。
“那严延年是老狐狸了,你们怎么斗得过他。”,她拿着水杯,递到林天唇角,让他喝下。
林天见娇娥如此,边喝着水,眼泪边忍不住掉了下来。
明明一切都想的好好的,结果……
“表哥,你若是如此就放弃了,我便不相信你能……能为了我……”。娇娥怒道。
听了这句话,林天的精神却振奋了起来,一把抓住娇娥的手道:“你还相信我?”
“嗯。”,娇娥翻了林天一眼,林天却喜滋滋地,像是得了莫大的赏赐,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表哥,你躲在这里生病,赵彭祖大概都要急坏了,你想进京兆尹,这不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吗?帮他们找出是谁对荣畜下毒,让那严延年不能得逞才是。”
林天点点头,道:“我两分析了半天,也找了送饭进来的人,对方什么痕迹也没留下。赵彭祖说只怕找到了也没有用,食物和酒中分开放了两种相克之物,荣畜死的很快,我们听到动静冲了进去,他已经说不出来话,呼吸困难,竟然是……是活活憋死的。”
“阿父从东市上回来,每日也给我带外面的消息。原先被赵大人压制的服服帖帖的游侠们近日都蠢蠢欲动,到处宣扬赵大人是因为私怨杀了荣畜。京兆尹府门外,荣畜的尸体被放的发臭了,也不下葬,他们说要等朝廷给一个公道。”
林天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帮助赵彭祖,堵住严延年。
“大表哥,你们忘了找一个人,一个对荣畜真正有情的人。”
☆、第43章 布局(二)
此时的京兆尹府,已经快被长安城的舆论逼上了梁山。
府外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围观,居心叵测的荣畜友人暴尸栽赃。
朝堂上有魏相弹劾,紧跟着又有御史大夫、少府及其他官员的附本参奏。
赵广汉静静地坐在京兆尹府的大堂之上,他那方正的脸愈发方正,粗黑的眉毛拧在一处,阴沉的脸色,无一不在彰显着此人在重重压力之下,一触即怒的状态。
做官这么多年,今年是最窝囊的一年。
年初,家里的门客在长安东市上违法卖酒,被丞相府中的属吏赶走,门客告诉他是苏武的弟弟苏贤暗中到丞相府中举报。
本身长安东西两市就属于京兆尹管辖,自个并不像其他官员那般接受贿赂,家中又养了许多门客,便靠着职位之便在市场上卖酒来维持。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和其他人的违法乱纪行为来说,又是小巫见了大巫,却被丞相府搞了这么个大阵仗。
赵广汉折了面子,有些生气,命长安丞去追查苏贤有没有什么问题。
尉史禹得了赵广汉的暗示,弹劾苏贤作为骑士屯驻霸上,却不到屯所,也没有屯够足够的军需储备。
苏贤的父亲大怒,弹劾赵广汉,事情越闹越大,最后又是魏相出面,命廷尉于定国审理此案。
廷尉于定国和魏相是过命的交情,尉史禹被判腰斩,赵广汉也落了个擅自斥责骑士缺乏军备的罪名,按律当斩。
皇帝下达了赦令,只降了一级秩俸,依旧做他的京兆尹。
荣畜的死,又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一次如果再闹大,失了圣心,说不定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折在这里。
丞相府针对京兆尹的意图越来越明显,御史大夫丙吉又是魏相的朋友,少府萧望之得过魏相的赏识,是皇帝信任的新宠。
这些人扭成一股绳,都想将他赵广汉踢下马去。若是皇帝再将这个案子丢到廷尉,于定国又是倒向魏相一侧的。
怎么看前程都是灰暗一片。
赵广汉岂是坐以待毙之人,也咽不下这口气,便命手下的长安丞们去探查丞相府近日里可有什么违法的勾当,好做为反击的把柄。
一向英明神武、桀骜不驯的赵大人,最忍不下的便是被污蔑和攻击。
越急着翻牌,就越乱,这便是旁人进攻的最佳机会。
在暗中等待的严延年,终于等到了长安丞出来打探消息,便将丞相夫人伤人至死的消息放了出去。
鱼饵已经放下,赵广汉怎么会不咬钩?
赵广汉那颗高傲的头颅就在他严延年的铡刀之下。
耐不住心头的喜悦,严延年提笔给远在山阳看守废帝昌邑王的山阳太守张敞写信,张敞一直替皇帝看守着只登基了二十七天的废帝刘贺,迫切地想回到长安城,回到朝廷的中心、皇帝的身边,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张敞曾经在上奏报告昌邑王日常情况的折子中,传递他想回到皇帝身边效力的心意,但是皇帝一直没有回应。
严延年与张敞交情深厚,他觉得好友张敞取代赵广汉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在信中,严延年透露了目前赵广汉的危险形势,阐明长安城的治安需要像赵广汉这样的能吏,否则皇帝不会在上一次对赵广汉下了赦令,仅仅降级秩俸一级,原职使用。
若是赵广汉落马,那么在皇帝和丞相魏相眼中最合适做京兆尹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黄霸,一个是张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