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妍没说话,只觉眼眶发涩,转开脸。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道,“你未听错,陆姗与我,确有私情。”
徽妍觉得自己又被雷劈了一次。
她看着司马楷,不可置信。
“可你与我议亲……”
“那 是父亲之意。”司马楷道,叹口气,“陆姗与我,自幼相识,亦曾定情,可他父亲将她嫁给了别人,我也只得另娶。前些年董李之乱时,她丈夫故去,而不久之后, 我亦失妻。我二人得知彼此处境,想成亲,可我父亲不喜陆姗,不许我提亲。我等无法,只有忍耐,盼着父亲有朝一日松口,成全此事。但父亲今年抱病,不许我再 拖延,后面的事,你也知晓了。”
徽妍怔怔,喃喃道:“故而,你便打算与我成婚,瞒着我……”
司马楷没有 反驳,沉默了一下,“我亦想过将此事告知你,可我说不出口。我怕损了陆姗名节,多年来,守口如瓶,知晓此事之人,除我二人外,唯有父亲而已。徽妍,我本是 懦弱之人,不敢违逆父亲,于是应承了这桩婚事,换得两家欢喜。我既已决意与陆姗断了,此事便就此过去,再告知与你,岂非徒增烦恼?”
徽妍望着他,忽然,鼻子泛起一阵酸,眼睛被泪水迷住。
“可你……还是喜欢她,对么?”她低低道。
司马楷的面色白了一下。
“我去弘农为戚夫人祝寿之前,就已经将此事告知陆姗。”他说,“方才我与她见面,是为了将此事做个了断。”
徽妍低着头,没说话。
司马楷看着她,还想再说,“徽妍……”
“你回去吧。”徽妍的声音发涩,“我……让我独自清静。”说罢,转过身去,慢慢走开。
司马楷的神色担忧而落寞,看着她,想跟上去,却终是没有迈动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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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妍走了一段,回头,司马楷没有跟来,入眼只有宫苑中的假山和花木,静谧无人。
旁边有一座小亭,徽妍茫然无措,忽然觉得很疲惫,走到亭子里,在石阶上坐下来。
她靠着柱子,望着自己来时的方向,片刻,眼泪忽然大滴大滴落下来。
脑子了很混乱,她什么也想不了,只想哭。
“……二姊……父亲为何要做太子太傅!为何要惹恼先帝!为何要离开长安……他们从前也很喜欢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么……”
她想起不久前,王萦向自己哭诉的话。
假的,都是假的么?
酸涩阵阵涌起,泪水涌个不停。徽妍抱着膝盖,把脸埋在上面,放声大哭。
她自从匈奴回来,其实并未对将来的生活有多少憧憬。唯一憧憬过的,大概就是司马楷。
那是从前的时光所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珍贵念想。
她曾经欢欣鼓舞,但没想到,最终亦是美梦一场。
深深的无力,好似潭水一般,将身上所有的热气吞没。
哭了许久,徽妍再度抬起头来,忽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
皇帝不知何时来到,负着手看她,阳光微斜,在他脸上分出明晦交错的光影。
徽妍吃了一惊,来不及擦干脸上的狼藉,忙站起来。
她想行礼,皇帝却已经语气淡淡地开口,“哭成这般,礼便免了。”
徽妍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被皇帝撞见,窘得简直想掘地钻进去,“陛下,怎……怎在……”
“这是朕的宫室,你说朕怎在此处。”皇帝看着她,居高临下,“哭完了?朕的巾帕呢?”
作者有话要说:不接受杀鹅取卵!你们敢杀,我就让皇帝娶了姓窦的!!
☆、第26章
?徽妍觉得这辈子,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复杂过。
皇帝突然出现,她甚至都没顾得上把刚才的事哭完。过了一会,她才想起皇帝说的巾帕,是个什么物什。
“妾……未曾带来。”她用袖子拭拭眼角,小声道,说完,抽哽一口气。
皇帝看着她,不置可否。
“方才那是司马楷?”他忽而问道。
徽妍的心好像被抓了一下,没出声,点点头。
“吵嘴了?”
徽妍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少顷,道,“也不算。”
皇帝却似乎未听到:“为那个女子?”
徽妍猛然抬眼,触到皇帝的目光。
只见他似笑非笑,“朕走过来,就遇到尔等三人,不是神色凝重便是痛哭垂泪,还用猜么?”
徽妍再度沉默。在皇帝面前,有时候默认比否认要聪明。
皇帝没再问下去,却道,“方才你急急走开,是因为见到朕么?”
他的声音清冷,徽妍不禁又窘然。方才,他果然是看到了自己……
踌躇片刻,徽妍道,“妾方才……身体不适。”
皇帝扬扬眉,注视着她,没说话。
周围一阵寂静。
徽妍的心情经历过方才一番大波折,面对着皇帝,竟不像往常一般患得患失。只是面对他的目光,心中仍然忐忑,未几,将视线偏开。
皇帝正待开口,却见郑敞走过来。
“陛下,”他禀道,“丞相已到清凉殿,众人都在等陛下主持开宴,陛下看……”
皇帝踌躇了一下,颔首:“知晓了。”说罢,却再度看向徽妍。
“想来,你也是不想回宴上了,是么?”他缓缓道。
徽妍知道皇帝说出这话,便是无意为难她。她不禁抬眼瞅了瞅皇帝,见那表情无异色,向皇帝一礼,“妾愧疚,请先行离宴。”
皇帝神色平静,未几,对郑敞道,“郑敞,寻个人,送王女君回府。”说罢,转身走出凉亭,头也不回地朝清凉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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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碾过路面,辘辘地嘈杂不休。
徽妍坐在里面,定定地望着外面,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