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无乐进来一小会儿,已经适应了里面的黑暗环境,他看着所谓的一盏灯,铁链一伸出去,一瞬间就把那个老头子拉了过来:“别动!”
老吴勾着身子,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弯起了嘴角。
罗楼发动异能直接从方才进门的墙角边锁定一块小石头,反手就甩在那盏灯上。刹那间从壁灯的位置投射出越来越多的水流,但是这些水流都是流往指定的位置。冰冷的水流遇上有些沉闷的洞穴,空气里居然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唐无乐戒心重,罗楼这下子也长了个记性,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老吴,那个老头子只是把目光投在水流流向,脸上面无表情。
他知道这个老头子的话,一定不可能都是真话,可能有一两句的真话,但是大部分都是假话——没有带过人进来?没有带过人进来能够一进来就适应黑暗,再“顺带”摸了一把隔着几尺远外的墙角机关?
如果不是提前有所察觉,岂不是要顺着这个老头子的意思,如果淹不死就被毒气毒死?说实在的,这点机关算计算是直白并且简单的了。只要时间允许,一般有些警惕性的人也能发现。
罗楼没去看唐无乐的脸色,对方拉出那一爪子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不管这个老头子什么目的,现在他们首要的目的就是尽快的把东西带回去——可以这老头瞅准人就跑上来:喂小子,我知道你要干嘛,我给你开条路,能不能行就看你自己了。
一路的“莫名其妙”也足以说明老吴的戒心。他相信八年前能够让一切暂归平稳的那个人,不代表老吴能够认同现在的这几个毛都没有长全的小子。如果人就这么折在门口,他就带着自己这条老命,和小月湾的秘密一同被埋葬。
这一路上被“轻看”的经验已经让罗楼都觉得不耐,何况是唐无乐?两个人默契地错开老头的位置,向前摸索。
“左边两步走,”唐无乐走在罗楼身后两步的位置,两个人走位并不交叠,罗楼基本是谨慎并且没有出错的,“右上方注意,前面直接跃过去,地板承重敏感。”
老吴人老,但是脚程却没有被甩开多远。并不宽敞的通道拉开不了距离,他就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个人的身后。
“他来不来都无所谓了,我更加倾向一种设想。”
接到队友暗语的时候,罗楼只是惊讶了一下子就镇定下来,“你怎么看?我没有办法准确判断他的目的,但是至少确定,他不会是想要害人。”
唐无乐一手摸向墙壁,“墙壁内的水汽凝地很重,这个洞里,可是有不少的‘前辈’。”至于这些先来者的尸骨存于何处,自然不是他来关心的问题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试探,不至于用自己的性命作饵。我猜想,他其实也不知道,小月湾这个洞里,到底藏了什么。”
就单凭着这些越往后走,越需要重力持平才能激活或者暂停的机关,老吴一个人哪怕是借助工具也没有办法准确计算角度和承重。
直到两人来到一处分岔路口,罗楼深吸一口气,“我就知道会遇到这种事情,左边还是右边?”
唐无乐摇头,冒着些许寒光的千机匣在有些昏暗的光线里伸展开来,少年甩手就往两个路口一边扔了一个机关。机关顺势落在距离路口中央二十尺的位置,“支咔支咔”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一层层地回荡着。
罗楼稍微走进来一些,他朝着声源处看去,那些小巧而精致的圆柱形机关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圆滑——定睛看去,就像是许多层的机关拼凑而成,底座就像有一个不会停歇的泵支撑着整个机关不停地活动着。以机关为中心,一圈一圈地往外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气场。
老吴停在两人身后,他没有再上前一步,反而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回过身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
“他走了?”
唐无乐点头,“前面已经用不到他了。”
罗楼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咱们俩能行?”
“好吧我单挑。”难得说一会玩笑话,罗楼终于能够找回一点安全感了。
“这个机关能保持多久?”
唐无乐摇头,“材料太匮乏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想收回来。”接着,他用一个特别单纯的眼神看向自己的队友,“不建议你用这种制作费时费力的机关耍帅,搓个机关不容易,没事儿干的时候摆弄完了,关键时刻没得用你就知道痛了。”
罗楼嘴巴张大,双目微睁。事实上,他真的是第一次听到唐无乐能够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任何时候都太淡定的小太子真的让队友觉得有压力,什么事情放在他的面前好像都不是问题。
但是现在,有了单独和对方“公干”的机会,罗楼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遇到啰嗦的人,唐无乐也会烦躁想骂人。吊炸天如唐无乐,也会担心自己的武器没有机关,还十分“有经验”地告诉自己:武器是用来抗敌和保护队友的,不是用来耍帅的。
啊,总结一下那就是长知识了。
空气里除了机关不停运动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些别的动静。罗楼全身都绷紧了,他咬着嘴唇,开始放慢自己呼吸的节奏。
“小心点,注意头顶。”唐无乐的暗语传来,罗楼几乎是立刻就看向自己的上方。他伸出一只手,因为就着这个视角,仿佛通道的顶端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是事实上,罗楼把手挺直也没有触摸到顶端的墙壁。
“滴滴——”
“滴滴——”
就像是水滴滴落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传来,唐无乐和罗楼默契地退步到了朝通道口的机关范围内。那种敌人已经来袭,你却没有办法察觉他的存在的感觉让人不由得心生恐惧。
唐无乐扶起千机匣,最后检查了一次弹匣。传入耳中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就如果两只湿哒哒的脚带着满满的水渍,摩擦着地面而来,伴随这种压抑而沉闷的摩擦声的则是没有间隙的水滴声。
“我们为什么要让老头子走?”罗楼能够感觉到危险,他也想要尝试。但是此时此刻,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明明知道前方有问题迎接着他们俩,老头子还是要走?
“他已经没有办法支撑自己在里面待下去了。”唐无乐暗语传音,“如果只是单纯的湿气叠加,到了他这个岁数,早就该走不动路了。”
老吴的真实年龄远远要大于肉眼能够辨别出来的年纪,他宁可破罐子破摔死守秘密一辈子,也不愿意让人将就着来揭开最后的谜底。唐无乐最开始也恼怒对方别扭又话唠的性子,却也不得不在这个关头给这个老头点个赞。
“如果这一次来这里的是指挥长,估计老头就亲自迎接着到里边去了。”唐无乐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个念头。顾崇优是什么水平他不会清楚,但是能够位居至此,和唐凛相比,想必不会太差。
老吴几次提及八年前,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八年前的那个人是谁了——罗楼顿悟之后,差点没想要出去和老头算一把账:这都是“自己人”,干嘛搞那么多的明堂卖那么多的关子?
“你们也是来送死的?”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潮湿的回音萦绕在人的耳边。
罗楼下意识就要闭上眼睛来回避这种正面冲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是第一反应进行防御,而是逃避。
“你们也是来送死的?”
又是一声,唐无乐催动机关,机关运动时“支咔支咔”的声音渐渐掩盖了耳边徘徊不去的回音。
“傻子醒醒!”
在淡绿夹杂着莹白的机关气场中,那道身影渐渐现出轮廓来,“你们也是来送死的吗?我只是来奉劝一句,回去吧。”
罗楼定睛看去,那道身影已经差不多清晰了,是一个身材还算高挑健壮的男人,依稀能辨别他是穿着一身制服。但是肩膀的左边已经虚化的看不见了,鲜红的骨肉边缘却在莹白淡绿的气场里显得格外打眼。
唐无乐没有撤下机关,他一爪子就把罗楼拉到自己身边。
“戒心太重也不行,”那人看着两个男孩都盯着他只剩下一半儿的肩膀,“这个不要紧,比起失去性命,不过是断了一边手臂,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个人都不说话,男人站在机关范围里,终于忍不住了,“老吴没有给你们通关口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