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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多疑
    闲杂人等都离开了,寝殿里就只剩下伺候的人和宇文雍,还有躺在龙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的皇上。
    宇文雍挥退了伺候的宫人和近侍,自己就在龙床不远处的一张圈椅上坐了下来,大马金刀,视线就落在了床上,盯着皇上不放。
    现在的皇上已经无法避免的呈现出了一种老态,脸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松垮了,眼角,嘴角微微下垂,给人一种阴沉之感。即使现在还昏睡着这种感觉依然扑面而来,双眉中间有一道深深的褶皱,那是长时间习惯性皱着眉头形成的。眉毛浓厚,睁开眼的时候几乎要压到了一双阴沉的眼。嘴唇这个时候也依然是紧紧抿着,唇角下垂,有种压抑的严肃感。面色灰暗,似乎隐隐透着一股病气,只是现在并不明显,以至于被人轻易的忽略了。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人,陌生的面孔,宇文雍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他们还没有长大的时候,还没有争权夺利,想着你死我活的时候。他们脸上总是带着爽朗的笑容,眼里也有兄弟情,还会相互开玩笑,打闹。
    然后后来,大家慢慢长大了,一切事情就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他们曾经有的感情,兄弟情也早就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里,埋葬在了这深宫之中。
    龙床上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响声惊醒了宇文雍,让他从遥远的回忆中醒了过来,眼神锐利的射向了龙床。果然就看到原本昏迷的人眼睑下动了动,然后缓慢的睁开了眼。
    “来人……”
    “皇上不用叫,臣就在这里。臣一直在这里守着皇上呢。”宇文雍幽幽的道。
    皇上刚醒过来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听到宇文雍的声音却猛的身体一僵,反射性的扭头望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眼神充满了怀疑,还有本能的防备,身子甚至下意识的往床榻里面靠了靠。
    宇文雍将他的动作神态看在眼内,眼里闪过了一抹讥讽,嘲笑着说道:“皇上不用多心,臣从未想着要对皇上做什么。如果臣要害皇上,皇上这会儿就不是醒过来,而是臣要宣布皇上驾崩了,哪里还会等着皇上醒过来摆出这么一副防备的样子呢?”简直可笑。
    皇上勃然大怒,“宇文雍,你大胆!”
    “臣怎么是大胆呢?臣只是实话实说,若是臣要害皇上,皇上怕是早就死了。”宇文雍丝毫没有顾忌到皇上的身份和颜面,而且没有一点对皇上的敬畏,说出来的话堪称是大逆不道。换做是旁人这样说只怕是被人立刻拉出去砍头了。
    做皇上的最忌讳的人就是有人在他面前说死啊死的,而且说的还是自己的死,皇上自然是被气得面色发黑,大有晕厥过去的架势。
    “皇上,你还是消消气吧,刚刚才醒过来,若是又大动肝火,很有可能会血冲脑,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仅仅是昏迷的事了,很有可能会一睡不醒,而且还会瘫痪,动弹不得的。这样的话臣会被人怀疑的。不过如果皇上非要用这样的方式来陷害臣,那臣也是无话可说的。”
    “宇文雍,你给孤闭嘴!你再敢说半句话,孤就让人立刻杀了你!”皇上气晕了头,急喘着气低吼着道。
    宇文雍从善如流的闭上了嘴巴。
    而皇上终于可以喘息一下了,不至于真的被他活生生的气死。
    皇上闭着眼睛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好一会儿才渐渐平缓了下来,面色也终于恢复了正常,虽然还是有些灰暗,但是比起之前铁青一般,现在显然好多也正常多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伺候孤的人呢?”皇上淡声问道,就好像刚才根本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皇上突然吐血昏迷,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六神无主,只能叫臣进宫了。毕竟臣和皇上除却君臣的身份之外,还是兄弟。皇上出了这样的事,臣怎么能不第一时间赶到皇上的身边呢?”
    不知道是那句话刺激到了皇上,皇上脸上的神情突然扭曲了一下,然后扯了扯嘴角讥讽的道:“你这样的兄弟孤还真不敢要。”
    说完皇上才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看到的消息,当即又面色一变,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宇文雍看着他费劲的坐起来也没有想着要上前去扶一把,就这样冷漠的看着。
    皇上费了好大的劲才坐了起来,靠坐在床上,双眼恶狠狠的瞪着宇文雍,咬牙道:“庄亲王的事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指使宇文彧谦他们干的!庄亲王可是你的侄子,你怎么能做出这么狠心的事,将他烧死在刘府!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是他的儿子,是他最有出息的儿子,可是现在死了!还尸骨无存!一想到这个皇上就不由得觉得喉咙一阵腥甜,他强硬压下了这股腥甜之意,双眼因为极度的气愤而布满了血丝,死死的瞪着宇文雍,眼神吓人。
    宇文雍轻笑了一下,“皇上,你说这样的话臣就不能明白了。庄亲王死了,臣也十分的伤心难过。但是这件事与臣有什么关系?臣一直在京都不曾离开,至于彧谦他们,他们早就到了南平,去南平也只是伽南想去看看自己的封邑之地而已。”
    他顿了顿,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皇上,“再说了,皇上不是一直都说庄亲王去安抚难民了吗?臣记得那地方离南平不止千里啊,朝廷上的大臣昨日还说庄亲王在那里表现得十分出色,连连夸赞……所以庄亲王为什么会跑到南平去,然后被刘家害死了呢?臣百思不得其解,还请皇上为臣解答一二。”
    宇文雍这话让皇上狠狠的噎住了,嘴巴张了又张却吐不出一句话来。气得是肝胆欲裂,眼前发黑。锦缎被下的双手紧紧的拉扯着身下的床褥,牙齿咯咯作响。
    宇文雍会不知道庄亲王早就去了南平吗?不,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说,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冷眼看着这一切事情发生,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而且他还一句话都不能说!这些事明明就是摄政王府那几个人做的,现在他却在这里大言不惭!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皇上愤怒的质问。
    “臣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皇上,现在南平出了这样的事,还得尽快安排处理。”
    皇上冷笑,“尽快处理?宇文彧谦几个不是在南平,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现在还不清楚,庄亲王死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严查!”
    宇文雍点了点头,“皇上言之有理,确实应该严查。只是之前大家都以为庄亲王在安抚难民,可是却跑到了南平,这件事总要给大家一个说法交代。而且南平的事还牵扯到了附近驻扎的军队……说严重点那就是地方官和军营相互勾结。区区一个知府为什么会胆大包天的把一个朝廷亲王谋害了,这其中会不会牵扯到什么天大的阴谋?”
    皇上阴恻恻的道:“可不就是有阴谋,那么巧的宇文伽南几个也在南平,庄亲王死了,他们却什么事都没有……”
    根本就是宇文伽南几个合谋害死了庄亲王!庄亲王死了,他们还活得好好的,这怎么可能呢?既然他们害死了庄亲王,那他们也去死好了!
    皇上以为他听到这话肯定会想办法阻止,但是没想到宇文雍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臣就不插手了,皇上安排一个大臣前去南平彻查这件事吧!”
    他非要查就查吧!庄亲王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再怎么查能查到的也极为有限。就怕最后结果不如他意,反倒又把自己气个半死。
    皇上狐疑的看着他,冷冷的看着他,“宇文雍你别想着耍什么手段,这件事孤不会轻易罢休的!”
    宇文雍并没有动怒,“皇上多心了,臣不会插手此事。因为臣相信伽南他们。”
    相信他们一定会把一切都处理好,不会留下任何手尾的。
    况且皇上到底会不会派人认真去查还是个未知数呢!宇文雍想到皇上的性子在心里默默冷笑了一声。
    他这副态度倒是让皇上起了疑心。觉得以宇文雍对宇文伽南的维护,现在宇文伽南牵扯到了庄亲王的死这件事上,一旦认真彻查不可能什么事都查不到,他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没有丝毫的担心?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越是这么想皇上就越是怀疑,越是怀疑就越是有些迟疑不决,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在等着自己。是不是宇文雍给他下套了……
    宇文雍看到他这样子嘲讽的勾了勾唇角说道:“既然皇上已经没有大碍了,那臣就先去忙了。皇上好好保重身子,西唐还要靠皇上呢。”
    明明是一句好话,可是这话听在皇上耳朵里却多了一丝异样的意味,觉得宇文雍简直就是在诅咒他一样。
    他黑沉着脸,“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宇文雍笑了笑,“皇上洪福,臣也定能沾了皇上的服气,洪福齐天的。”
    皇上顿时一阵气结,用力的闭上了眼睛,觉得再多看他一眼自己或许就要活生生的被气死了。
    宇文雍离开之后皇上宫里的人很快就进来伺候了,不大一会儿兰贵妃也过来了。
    “皇上现在感觉可还好?臣妾知道皇上在为庄亲王的事痛惜悲伤难过,但是皇上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千万别为此而伤了身子啊!”兰贵妃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看着皇上的眼神满是担忧。
    皇上对上兰贵妃满是担忧的眼神,黑沉的面色微微一缓,伸手握住了兰贵妃的手,“还是爱妃你心里惦记着孤,其他人个个都盼着孤早日死!”
    兰贵妃面色微微一变,急忙道:“皇上!这样不吉利的话万万不能说!皇上会长命百岁,福寿绵长的!”
    皇上冷笑了一声,目光阴霾,“哼,孤要是长命百岁,福寿绵长那些人才不好过呢!他们就整日盯着孤的皇位!孤是绝对不会轻易让别人得逞的!西唐只能是孤的!”
    “西唐自然是皇上的了,皇上才是主人,其他人不过是皇上的一条狗!”
    皇上听了兰贵妃的话视线一转,盯着兰贵妃,目光阴冷怪异,“哦?摄政王呢?也是孤的一条狗吗?”
    兰贵妃神情不变,很是自然的道:“当然了。”
    皇上定定看了兰贵妃一会儿才突然哈哈哈大笑了起来,“果然是孤的爱妃,最懂得孤的心!不枉孤宠爱你这么多年啊!”
    兰贵妃状似羞涩的低头笑了笑,然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娇羞被痛心难过所取代,“皇上,那眼下庄亲王的事该如何是好?到底是何人杀了庄亲王,如此大胆?”
    皇上刚刚缓和了的面色顿时又一沉,神情怒不可歇的将事情说了说。当然了,皇上是不可能会说是自己想要先除掉宇文伽南,然后才连累了庄亲王的。
    兰贵妃听了眉头一皱
    皇上注意到了她的表情,问道:“爱妃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有什么看法?”
    兰贵妃迟疑了一下才道:“皇上,后宫不可干政,但是臣妾实在担心,皇上又问起,臣妾斗胆。以摄政王对南平郡主的重视,现在南平郡主在南平,皇上要派人去查,势必会牵扯到南平郡主身上。摄政王怎么会不担心,不反对,不阻止皇上,反而这么的积极,实在不像是摄政王的作风。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摄政王是不是……”兰贵妃欲言又止。
    皇上眸色飞快的一闪,“或许摄政王是觉得孤查不到什么,又或者是认定了宇文伽南不会被牵扯进来,所以才如此态度吧。”
    兰贵妃笑了笑,“或许吧,臣妾也不是很懂。只是想证实这些,其实还有个法子,南平郡主是摄政王妃唯一的女儿,她作为母亲,心里肯定是非常紧张自己女儿的,若是她知道了这件事,从她的态度便能看出点什么了。”
    皇上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而且皇上还有一件事是臣妾担心的。之前朝廷大臣,甚至是百姓都以为庄亲王去安抚难民了,可是现在……传了出去,若是到时候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岂不是会让庄亲王连死了都要坏了名声吗?这是要遗臭万年的,被万人唾骂的啊!”兰贵妃忧心忡忡。
    皇上顿时眉头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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