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歌吩咐着阿桃三朵,去把家里的鞋袜拿出来,又寻了干净的布巾,待他们擦干脚上沾的雨水,麻利的换上暖和的鞋袜。余氏端着热腾腾的茶过来,笑呵呵的招呼着。
一路走到花厅,大致的寒暄了几句,这会坐到了花厅里,把自个稍稍的拾掇妥当,四位年长些的还没说话,小辈平安就忍不住嚷嚷着。“我们今天冒雨来县城,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们!”说着,停顿了会,目光在厅里扫了圈,颇为得意洋洋的说。“咱们清岩洞成功的倒腾出了蘑菇的培育法子!”
“真的?”季歌瞪圆了眼睛,有些不太相信,眉宇间又透了惊喜。这才多久,还不到一年整呢,就研究出了培育蘑菇的法子?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呢。
村长笑的慈眉善目。“自然是真的,这才迫不及待的来县城跟你们说一声,明个天好的话,老杨头会带着几个人,推些粮食并着蘑菇过来,让你们尝尝鲜。”
“除了这事,还有另一个事,想与你们商量商量,寻个最周全的法子来。”里正慢吞吞的开口,似是每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般。
大郎爽快的接道。“里正有事不妨直言,但凡能帮上忙的,我们必定会尽全力。”
“就知道刘家是咱清岩洞最最热心朴实的人家,村里能走到今天,全靠了有你们的帮忙。”里正先夸了两句。“是这样的,原先我们也曾想过,蘑菇培育出来了要怎么挣钱,最开始想的是,在镇里盘个铺子,后来眼见你们在县城越来越好,又合计着,是不是在县城盘个铺子更好些?”
季歌听出来了,问了句。“里正你说的盘个铺子,是举全村之力盘个铺子来出售蘑菇,还是几家合力盘个铺子来出售蘑菇?”古往今来,跟利润有了牵扯,简单的事也就变的复杂了。
“这问题我们讨论过,举全村之力盘个铺子做生意,太麻烦了,到时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倒不如几家合力盘个铺子,我们从村户家里收蘑菇,然后再送到铺子里买卖,利润一半对一半,也就是说,一斤蘑菇十文钱,那我们就以五文收上来,不会亏着乡亲们。”福伯答道。
大郎也觉的这做法更好些。“那怎么保证,蘑菇的培育法子不会被传到外村去?”可不是一家两家,这种全村都参与的事,很容易漏消息。
“这事我们早就想好了。”顺伯乐呵呵的应。“里正说,会召集全村说说这事,想得到种蘑菇的法子,就得签一份文书,不愿意签的也不强求,那这发财的事就没份了,愿意签的,倘若泄漏了种蘑菇的办法,将来凭着这份亲自按了手印的文书,能告到衙门里,可就不是简单的坐牢了,说不得还得流放边荒当苦役,死都不到落叶归根。”
季歌听完这话,面色略为古怪的瞅了眼里正。里正恰好对上她的视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挺慈眉善目的一老头,瞬间成了只老狐狸。她就说嘛,古时的律法还没到这地步呢,估摸着是拿捏好众人对衙门的敬畏心态,加上自个按了手印签了文书的,没见过世面的村民,十成十的会相信这话。别说古代就是现代,也讲究落叶归根呐,到老都回不到家乡,得有多绝望凄惨。数重恐吓下来,啥幺蛾子都能掐死。
“那铺子里就卖蘑菇?是不是太单薄了。”大郎这脑子开了窍,还真不一样。
村长连连点头。“就是这么个理,想着你们在县城呆的久,脑子要灵活点,瞅瞅村里还有什么能卖?”
“还有张果酱的法子呢。”季歌提醒了句。说着,瞄了瞄搁一旁仍在滴水的蓑衣和斗笠。“我觉的,这两样也能拿出来卖,多细致的手艺,密密实实又保暖。”
平安脑子不拐弯。“村里的果树少啊。”
“猪脑壳。”顺伯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他这个当爹的却是想到了。“可以收果子来做果酱。”
村长有些打哆嗦。“那蓑衣斗笠真能拿出来卖?倘若这个可以卖,咱村别的手艺是不是也能卖?那得盘个多大的铺子。”
“关键在质量!”季歌着重的说着。“要是一般般的普普通通的,大街上到处都是,也卖不了几个钱,还会砸了清岩洞的招牌呢,得在质量上严重把关,慢功出细活,一件件一桩桩要做的细致又周全,只要东西好,价格上高了一点点,也是有人愿意买的。”
“大郎媳妇说的太对了,就是这么个理。”里正忽然觉的,大郎能娶到这媳妇,不仅仅是刘家的福气,还是清岩洞的福气呢。“咱们清岩洞出来的东西只能是好的!就只卖好东西!”酒香不怕巷子深,慢慢的总能打出名声来。
村长腆着脸对着厅里的人笑了笑。“这铺子的事,可就落在大伙身上了,我们对县城不熟,还得靠你们这些生活在县城里的来办这事呢。”
“这个没问题,交给我们便是。”花伯拍拍胸膛应承了这事。
大郎也应的很是利落,同时热情的说道。“这店铺也不是一时半会的能找着,既然要在县城发展,正好趁机住上些时日,在县城里多多转悠,如今宅子宽敞亮堂,便是再多两个也不会拥挤。”
“对啊。刘余两家相邻,院子里是打通了一道门的,那边的宅子也宽敞着呢。”余氏乐呵呵的说着,心里头欢喜极了,连清岩洞都要在县城开店铺,就不是简单的几家拧成一股绳,而是整个村子站一条线了,这么一想,可真是倍感安全踏实。
花大娘也凑着热闹。“再不济,还有天青巷的宅子也能住啊,俱都是宽宽亮亮的,你们想住哪随意挑着就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来,我们就不客气了。”里正笑的见牙不见眼。
余氏眉开眼笑的道。“晚上都在这边吃,咱们吃火锅,人都到齐了,正好可以边吃边聊。”
“我看行。”季歌立即接了话。
花大娘直接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着手张罗着吧,老伴啊,你去跟长山说一声,今个还在大郎这边吃晚饭。”
“可以把柳姐喊过来啊。”季歌心里打着小九九呢。柳姐也溶进这圈子里了,对于柳家那边就会越发的看不上眼,和这边越亲近,往后阿桃和小安真能成事,日子过着就舒坦了。
“对对对,她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给她找点事做。”柳氏发生的这样的事,余氏对她挺是同情,觉的她这样比自己还是不如呢,好歹她是死了丈夫,柳富贵这个挨千刀的,虽活着却特别的另人糟心,还不如死了得了,在这种微妙的情绪下,倒是和柳氏的关系食愈来愈好。
一时间妇孺都离开了花厅,把空间留给了男人。
晚饭分男女俩桌,热热闹闹,女桌这边很是温馨,男桌那边则大不同,说起清岩洞在县城开铺子的事,一伙人你一言他一语,各自发表着意见,比当时在花厅里要火热多了。
一顿晚吃到天色完全暗透,幸好离的都不远,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将人送出宅子,众人回花厅的路上,村长突然说道。“咱们到厅里再说说话。”
大郎和季歌对视一眼,听村长的话音,明显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就是不知是什么事,好像是故意等着其他人离开。
“是这么回事。”坐在椅子上,村长轻咳两声,有点儿微微的拘谨感。“这事啊,早先我们就说妥的,真有一天,蘑菇培育成功,总得分刘家一些利润。眼下已经定好要在县城开铺子,我们决定,铺子里每月的纯利分刘家一成。”
话音刚落,里正就慢吞吞的接住了。“你们也别推脱,这份子是你们该得了。不说蘑菇的培育法子,便是那果酱法子,都是挣钱的好路子,都是一个村的,也就是一家人,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这钱你们受了,我们啊就心安理得了。”
“村长和里正说的对,这钱你们得受着。”福伯也说话了。
顺伯道。“没得你们的指点帮衬,我们呐,也走不出这大山,还得在山里熬着。再者,住在山里花销小,不比你们在县城,大郎媳妇马上得生娃了,一生就是俩,这钱啊,是你们理应得的。你们拿了钱,咱们来往时才能更亲呢自在。”
“说的对,都是一家人,那这钱我们就受了。往后啊,齐心协力把日子富起来。”大郎应的干净利落。
村长笑的很是高兴。“对!齐心协力把日子富起来。等铺子开起来的时候,我们就送一份文书过来,都过了明路,往后有个什么意外情况,俱都清清楚楚。”
“好。”这事周周全全,大郎也没什么好说,很是欢喜。
把这事说出来后,接下来的交谈,气氛更显几分亲近随性。絮絮叨叨的唠了好一会,待响更起,便各自回了屋睡觉。
☆、108|108
绵绵细雨连续飘了两天,第三日才堪堪放晴,这两日趁着有雨,手里没活,大郎他们便和村长几人,在县城里寻找合适的铺子。
这日天晴,用心经营接了个短活儿,大郎和阿玮以及阿河阿水得去挣钱,二郎天天守着铺子就更没时间,好在花长山清闲些,便由他接了手,带着村长他们继续逛着县城,下午的时候,白文和也凑了过来。
待傍晚,太阳刚刚落山,花大娘领着有根叔他们过来了,也是在猫儿胡同找不着刘家,吓的够呛,幸好还有个天青巷花家。
杂七杂八带了整整一车的吃物,粮食居多,各种蔬菜果子,鸡蛋火焙鱼熏鱼熏肉等,然后是村里培育出来的蘑菇。
因刘余两家是合一块,一车吃物便一分为三,刘余一份,花家一份,白家一份。
村里过来的前后两拨人,共有十一个,村长他们是住在刘家宅子里,后面过来的村里人索性就住到了余家宅子,两个宅子大,稍稍挤挤刚好可以住,这样进进出出就要方便不少。
忙也罢,闲也好,时间总是不变,迈着从从容容的步子,自世间缓缓走过,一天又一天,日落月升。
进了五月,日头有了灼意,正中午时尤其明显,在太阳底下稍站会,就能出满头大汗。季歌现在换成了上午和傍晚时,会在花园里走走逛逛。她隐隐有种感觉,这几天内应该有生,一直以来平静的心情,不知怎地,有些微微慌,睡觉都不踏实。
大郎白天在外面忙着干活,心里却是时时牵挂着媳妇,每每回家必得先瞅瞅她,才会进澡堂收拾自个,媳妇这两日不太对劲,他很快就感觉到了,接到的活由着阿玮带着阿河阿水去,他留在家里守着媳妇。
在花大娘的心里,早把季歌当成了闺女,临近产期,她不放心,和家里商量了下,直接搬到了刘宅,余氏和柳氏也是一天到晚都呆在这边。阿桃和三朵这俩小姑娘都没心思做绣活打络子,跟个小尾巴似的围着季歌转。
季歌略略慌乱的情绪,有了这些人的陪伴,很快就重新归于平静。
村长他们一伙人,是五月初三离开县城的,经过十来天的寻找,也是他们运气好,同样在仓桥直街,除此外,还有个好消息,村里培育出来的蘑菇,由花长山白文和领着,成功的搭上了两个酒楼的线,还有花长山自己的酒楼,这般算便是供三个酒楼每日需要的蘑菇。
先前村长他们还担忧,村里蘑菇太多,就一个铺子怕也卖不过来,有了这桩事,他们算是彻底放心了,回村后可以放开手脚走发家致富的路。
头天村长他们离开,次日傍晚,福婶顺婶平安媳妇以及杨大婶背着竹蒌,拎着大包小包的来了桂花巷。知季歌快要生产,她们都是过来搭把手的。
村里的人甚是朴实,你予三分好我还你五分情,如此这般来往着,情分自然就处出来了,如那酒越是年份久就越香醇。
五月初五,端午节。下午未时二刻,季歌顺利产下双子胎,仅用了一个时辰,这速度快的,都夸她是个有福气的,头胎就生的这么顺利。
两个娃娃的哭声相当的响亮,花大娘和余氏各抱一个,笑的都合不拢嘴了,眼角眉稍堆满了慈爱。可算抱着小孙孙喽!
大郎看了两眼孩子,趁着大伙不注意的时候,快步溜进了产房,这时的产房,已经收拾妥当,就是空气仍有些浑浊。他半点都不在意,恍似没有闻着,匆匆的走到了床边,目光灼灼的看着沉睡中的媳妇,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的脸,又抚了抚额发,最后,轻轻的握住媳妇的手。
“呀!”柳氏进来时,没想到大郎会有,被吓了跳,小小的惊呼后,反应过来。“大郎这地儿你暂时不能进来,快出去。”
大郎伸手嘘道。“柳姐让我陪陪阿杏,没事儿,咱们又不是甚大户人家,不用守那规矩,我不在乎的。”声音小小的,不仔细听,还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