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领事馆内,三楼的某个房间中。
一名体壮如熊的军人,此时却如同一个受惊的小童般,抱膝蜷缩在屋角。
“koлдyh,魔法……”
“koлдyh,魔法……”
他的口中,不断地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眼神呆滞涣散,不管谁跟他说话,或者用其他方法试图集中他的注意力,都没有丝毫反应。
这名白人大汉,自然是俄国驻汉口领事馆的武官巴甫洛夫斯基,自几天前,他受武汉第一大粮商张高庭之子张玉山相邀,出去赴了一次宴会,被人送回来之后,就变成了如此模样。
房间内,几名身穿白大褂的俄国领事馆医生,一脸无奈不解地围着他,这些医生这几天已经用尽了所有方法治疗,可惜目前连巴甫洛夫斯基的病因都未能确定。
这当然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此时房间内,俄国驻汉口领事阿列克塞·马克西姆维克男爵,就一脸铁青的盯着他面前的那名神州青年,而那神州青年则是脸色苍白,浑身微微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年青人就是张玉山,几天前是他把巴甫洛夫斯基请去喝酒的,送回来的时候,人却已经变成了一个白痴,这件事情,肯定是要给俄国领事馆一个交代的。
一开始的时候,张玉山声称他们遇到了一名会妖术的神州少年,能够直接用手接子弹,而巴甫洛夫斯基少校会变成这副模样,肯定也是那个少年暗中对他使用了妖法。
他的这个说法,俄国领事馆中自然没有任何人相信!
都什么年代了,还妖术?魔法?
你们神州真有人能用手接子弹的话,还会被我们俄罗斯帝国按在地上打了这么多年?
当年的义和拳那些人号称刀枪不入,最后的下场呢,你们这些愚蠢的黄皮猴子还没有清醒么?
所以张玉山当时就被直接扣押在了俄国领事馆中,虽然张玉山是武汉第一大粮商张高庭之子,是曾经的湖广总督张之洞的本家子侄,但这种身份在俄国人的眼中自然狗屁都不是。
无非是个有点地位的下等贱民罢了,如果不是这点身份,张玉山也恐怕早就被俄国人杀掉泄愤了。
“马克西姆维克先生,我的父亲,已经请了一位真正的高人来为巴甫洛夫斯基少校看病,现在人就在楼下,请您相信我,那位道长一定能够治好巴甫洛夫斯基少校的病的。”
张玉山满脸哀求地望着俄国领事马克西姆维克道。
这些日子,他父亲张高庭为了救出自己的儿子,可以说是什么办法都想尽了,又是往领事馆大笔大笔地送钱,又是托各种官场上的关系来说情,可惜这些俄国佬就是油盐不进,只有一个要求,除非巴甫洛夫斯基少校能够恢复如初,否则张玉山就在这里等死吧。
而在昨夜,张高庭花费重金让人给张玉山送来了一条消息,说他终于找到了一位真正有捉妖驱邪大本事的道长,或许能够治好巴甫洛夫斯基的怪病。
所以一大早张玉山就来求见俄国领事马克西姆维克,希望可以给个机会,让那位他父亲找来的高人,能进来看看巴甫洛夫斯基。
马克西姆维克领事朝那几名他们俄国领事馆的医官望了一眼,那几名医生却摇了摇头,其中一名医生更是冷笑一声说道:
“中医?都是骗子!”
张玉山是懂俄文的,而且还学得不错,所以听懂了这句话,然后他的面色变得更苍白了一些。
这小子也算是豁得出去,知道此时如果任由那马克西姆维克领事听从医生的建议,拒绝自己的话,可能这次自己的这条小命,真的要丢在这俄国领事馆内了。
张玉山当即猛一咬牙,接着踏前一步,凑到马克西姆维克领事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马克西姆维克先生,只要你同意让那位道士进来,我们张家,愿意送给您私人一万两银子。”
俄国领事身躯轻轻一震,眼中射出了一丝贪婪之色。
其实张高庭这些日子,已经求见了他很多次,也表示愿意出一大笔钱帮张玉山买命。
可是一位领事馆武官出事,而目前看来最主要的当事人就是张玉山,他马克西姆维克可不敢将人放走,因为那样的话对国内是交代不过去的,所以虽然很眼红张高庭送的那些银子,但他却不敢收。
但如果只是让张家请来的什么道士见一见巴甫洛夫斯基,就能得到万两白银,这种生意有什么不好做的。
要知道当初为了来这富庶却落后的东方国度当领事,他马克西姆维克这个落魄贵族,可是将祖传的一栋别墅卖掉,才凑够了贿赂外事大臣的费用,万里迢迢来到东方,不收刮地盆满钵满回去,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这一番辛苦?
看到马克西姆维克脸上的神情,张玉山就知道自己这一把终于赌对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现在就看父亲请来的那名道士,到底靠不靠谱了……
不久之后,一名身穿黑色道袍,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的中年道士,就被请进了这个房间中。
在张玉山看来,这名道士确实有些传说中那种高人的仙风道骨的味道,唯一就是那双狭长入鬓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给人一种湿漉漉的阴森感,让人有些不舒服。
那道士进了房间之后,略略一扫视,也不说话,直接就走到了巴甫洛夫斯基的跟前,弯腰翻起了巴甫洛夫斯基的眼皮,仔细观察起来。
看着巴甫洛夫斯基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神,他皱了皱眉,接着一缕灵气悄无声息地从手指尖钻入了那洋人大汉的头颅中闭上眼睛,感受着当初下手之人残留的一点气韵。
下一刻,这中年道士仿佛触电般收回了搭在巴甫洛夫斯基额头的手指,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脸上得神情,变得异常的古怪,似乎有些恐惧,也有些愤怒和疯狂。
“果然,是昆仑的人……”
中年道士咬牙切齿地低语了一句。
数天之前,自从那名莫名其妙的少年走进他的店铺之后,他就隐隐感到了极度不安,那名少年也是一个修行者,修为深浅他看不出来,但正因为看不出来,所以他才会更加的不安。
如今的世界上,已经很少有修行者了,还好巧不巧地走进了自己的店铺,他不认为这是一种偶然,所以当机立断地放弃了自己用了多年的那个身份:一家胭脂水粉铺的掌柜,说实话,他本来是非常满意这个掩饰身份的。
因为那能让他轻松挑选值得下手的目标,本来这个身份还能再用个十几二十年的。
而放弃了那个身份之后,他特意暗中了解了一下歆生路上那天发生的事情。
从春醉楼的那名画妖口中,他知道了发生在春醉楼天字一号房中的那场冲突。
一个能手接子弹的修者?
那起码也得是六品以上的修行者了吧!
当然,这种修者的底细,光靠那个小画妖是看不出来的,还需自己动手去探查。
按照画妖的说法,那少年在春醉楼中出过手,似乎还对那洋人军官用过某种法术,那么必定会在这洋人身上留下某些痕迹。
所以,他要想办法来看看这名洋人军官。
于是,他变换了容貌身份,在张高庭的眼前展露了一些力量,再通过张高庭的安排,进入这俄国领事馆,见到了这个洋人军官。
如今,终于能确认那少年的来历了。
果然,是来自昆仑。
那种气机他在熟悉不过了。
中年道士脸色铁青地直起身来。
而与此同时,楼下领事馆的门外,似乎隐隐传来一阵骚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