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梅蒨与萍姐儿还有源哥儿几个也到了,听到这个提议,倒是觉得有意思,便就此说定。
旁边正好是景云楼,一行人要了几处雅间,另有丫鬟婆子们捧着花灯跟着过来,一时惹得路人频频侧目,听闻京城最富盛名的两位女公子要画花灯,愈发有了兴致。
梅蒨走进雅间,才将斗篷摘掉,她今晚路走的有点多,这会儿脸红扑扑的,鼻尖沁出热热的汗。
姊妹三人坐在一处,对着三盏花灯发愁。另一边贺家两个姐妹还有周素卿和孟蕴兰都动笔了。
梅蒨先问梅茹:“三妹妹,你画什么?”
梅茹托腮歪头想了想,懒洋洋答道:“写一帖《灵飞经》吧。”
梅蒨闻言,倒是一怔:“三妹妹写这个做什么?”
梅茹摊手道:“懒得多想,这个最简单,我还想写完赶紧去旁处逛逛呢。”
梅蒨掩面一笑道:“你瞧瞧旁人都在花心思,博名声,偏巧三妹妹你最随意了。”
“花那等心思做什么?”梅茹回道,心里又不免愤愤的想,她才懒得给那姓周的筹措银子呢!说罢,又问梅蒨:“二姐姐呢?”
梅蒨略一沉吟,道:“作一首贺花灯节的诗吧。”
这种最是应景,梅茹又问:“萍姐儿呢?”
梅萍在一边悄悄的吃糕点,这会儿突然被问话,她忙挺直身子,拍了拍嘴边的碎屑道:“我也作诗。”
?
☆、第章
? 一排花灯重新挂好,原本就等着看热闹的人瞬间围拢上来,比旁边杂耍摊还热闹。
只见每盏花灯上都没有名字,众位公子小姐使出看家本事,有写诗的,有作画的,却见有一个随意画了几个形态娇憨的元宵团子,远远瞧着,活灵活现,而剩下最后一个,只寻寻常常抄了一帖《灵飞经》。这《灵飞经》实在太过稀疏平常,根本不扎眼,又恰好挂在最边上,冷冷清清的,众人看了一眼便觉得无趣,转而拥在其他花灯底下。
梅茹原本也想下去瞧瞧的,再顺道去旁的地方逛一逛,但这会子底下人有点多,她只能被梅蒨拉住了。
几个姑娘围坐在一起,透过支开的窗棱,往下打量。
她们看灯,也在看人,尤其在看傅铮。
原因么,无非是因为这人生的着实好看,芸芸众生之中,第一眼瞧见的,总是他。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总让人不自觉的心生仰慕。
梅茹懒懒撇开眼,只给意婵使了个眼色。
意婵会意,悄悄下楼,准备待人少的时候,将三姑娘的这盏灯买回来。
她们这些大家闺秀的字迹、画作平日皆不外传,梅茹盘算过,孟蕴兰的定会被孟安买回去,蒨姐儿、萍姐儿也有二哥哥在,唯独她的字迹无人认识,又无人依仗,所以梅茹才示意意婵如此。
楼下,孟安扫了一排花灯,确实只认出自己妹妹和周素卿的字迹。
孟蕴兰今日作了一首《上京元夕》,看得出是卯足了劲。旁边的周素卿恰好也作了首《元夕竹枝词》,以金戈铁马咏叹良辰美景,能窥出几分洒脱。而周素卿旁边的《咏元宵》也不错,温婉灵动,一看就是女子作的,跟水似的,又柔又美。三首放在一处,在众人眼里,还真有些血雨腥风之势,至于其他诗作就逊色太多。
孟安再扫了一遍,视线落在那画了几个元宵的花灯上面,暗忖,难道这是茹表妹的?
他先掏银子赶紧定下孟蕴兰的花灯,再转眼看其他人如何。
就见傅铮站得不近不远,这会儿他略略抬眼,眸色淡淡,目光不知落在其中哪一盏上。
“殿下。”孟安上前见礼。
傅铮点了点头,孟安问道:“不知殿下如何品评?”
孟安一问,其他人也一并侧身听着——实在是因为傅铮经明行修,整个士林学子年轻一辈只怕也无出其右者,但可惜他就是个赋闲王爷,两手空空,虽有满腹经纶,也只能闲来写写诗,作作画,打发下时间罢了。
景云楼上的众人瞧见了,忽然也有了兴致。
若得了他的青眼,自然不同。
却见傅铮不知说了什么,又上前搁下银子,那周焕章便在纸上记下来。
众人愈发好奇,傅铮到底说了什么?谁第一?谁第二?又买了谁的?
又猜,大约是周素卿的。他二人算得上青梅竹马,如今周素卿已入及笄之年,若没有变故,这二人的婚事明年也该议下了。
雅间内,一时众人心思各异,连带着气氛都低沉了些。
就见那周素卿虽端坐着,嘴角却已隐隐弯起笑意。
梅茹看在眼里便觉得无趣,她起身道:“二姐姐,四妹妹,我下去逛逛,待会儿再回来。”
正说着呢,有丫鬟上来回道:“各位姑娘的诗作里,燕王殿下点了梅府二姑娘的《咏元宵》第一,说是最美,周姑娘的第二,孟府二姑娘的第三。”
梅蒨第一?
听到这个结果,众人一时错愕怔楞住,谁都忘了说话。
要知道梅蒨的才学在京城贵女中只能算一般,突然一下子……变成翘楚了?
梅茹看了周素卿一眼。只见她嘴角虽仍抿着笑,却已是勉力支撑之势,想来快要挂不住了,梅茹心里难得痛快,她笑着对梅蒨道:“二姐姐,咱们家这回也出了个才女。”
梅蒨轻轻唬了她一眼,道:“不过是偶得妙句,不足挂齿。”
这一唱一和,真能将周素卿气死,她攥了攥帕子,不得不再堆出一个笑意。
梅茹又是一笑。
她这回连傅铮都顺眼了半分,想到他将来要做自己的二姐夫,如今也算有些眼光。她偏过头,从窗边望过去,恰好见到傅铮抬起一只手,往上稍稍一够,便托下一盏灯来,如先前替她解围那般,那手素净,如佛前探下的一缕慈悲温柔。
梅茹一怔。
就听那丫鬟继续道:“燕王殿下却买了梅府三姑娘的花灯。”
“为何?”众人齐刷刷问,显然比先前更加不可置信。
梅茹也不信,这会子只冷冷瞧着。
许是她的视线太冷,戳身上又跟刀子似的,傅铮略略抬起头,一双英俊的眼往她这儿望过来。他整个人映在一团晕黄里,周身是柔柔的淡淡的光,衬得眉眼越发精致出挑,亦衬得那张薄薄的唇越发的勾人,像是沾了毒,抹了血,引得人去吻一吻。
丫鬟回道:“殿下说这盏花灯上的字最别致,亦最有趣。”
傅铮的原话是如此说的,这些诗作都好,唯独这帖《灵飞经》有些意思。那一个个字原本该是这样长得,到这位笔下却多了些魏晋风流之态,好比一雅士宽袖长衫,横卧榻上,醉醉憨憨,不算最好,却最别致,亦最有趣。
这算什么评价?
众人蹙眉。
傅铮原本是不知道是谁写的,这会子倒是知道了。
他收回视线,将花灯递给长随石冬,只吩咐拿回府去。
梅茹气急,到处找意婵呢。
意婵不过偷懒看了会儿杂耍,一回头,就知道坏了事,谁能想到无人问津的那盏灯突然就转到燕王殿下手里?她连忙过去,恭谨问道:“殿下,这盏灯我们姑娘早就看中了,不知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