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长夫人很受用“哈哈,你不嫌烦就好。”
一群人进了临时布置的灵堂,宽大的供桌上立着个牌位。牌位看起来是新做的,边缘还有毛刺。牌位旁边放着一个香炉。
供桌下面有个蒲团,看得出这是临时找到的房间,周围还有灰尘。
“曼青,给苏夫人上柱香吧。”司长夫人说。江曼菁看看周围的人,苏天赐低下了头,好像毫不在意。苏明珠不在这里。别的人都是看好戏的表情,特别是站在苏瑾歌旁边的胡盈玉,从小就没有她受欢迎,如今能够看她堕落,心里一定高兴的不得了吧。
江曼青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憋屈的时候。她紧紧的咬着嘴唇咬出了血,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中还是无可奈何地跪在蒲团上。
“等等。”苏瑾歌突然出声。
“瑾歌,还有什么事?”司长夫人问。
苏瑾歌走到跪下的江曼青身边,拉着她的紫珍珠项链一把拽断。“既然是给我妈上香。就得尊重先人,你身上的这串紫珍珠项链,脖子里的和田玉观音,还有这枚胸针。”苏瑾歌说一样就从江曼青上摘下来一样。
江曼青感觉自己的脸,彻底被人踩在脚下。她眼中含着屈辱的泪水,怒瞪着苏瑾歌和司长夫人胡盈玉。
苏瑾歌表情淡漠,却充斥着嫡女看小妾的高高在上。“母亲的东西被旁人用过,就脏了。”
然后在场众人就看见苏瑾歌手中拿着一大捧价值连城的珍宝,她眼也不眨的狠狠掷到了地上。顷刻间,粉身碎骨。
珠玉相击的声音清脆动听,配上苏瑾歌淡漠的表情,一时间,在场人心中都在想这姑娘大气,必不是凡物。
苏天赐和江曼青眼中立刻射出惋惜的光。江曼青甚至从蒲团上直起了身子,身体追逐着紫珍珠项链洒落的方向。
对比八风不动的苏瑾歌,更显得江曼青贪财,小家子气。只这一项,就足以破坏她在众人心中端庄优雅的形象了。
“好!”司长夫人大声叫好鼓掌,十分欣喜的望着苏瑾歌“不愧是我的干女儿,有骨气!”
“不过是拿些破烂玩意儿给大伙听个响,不值什么。干娘,众位太太,玉碎的声音好听吗?”
“好听好听。”
“后生可畏啊。”
“只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就比那些学新式文化学了个皮毛的女孩子好的多。”
“真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气概,这姑娘大气。”
不过也有不同意见的人。
想许大画家就愤愤不平的说“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这么多东西说摔就摔,还不如让曼青戴着。就是捐给红十字会也比摔了强。”
四面而来的评价苏瑾歌充耳不闻,她身形柔弱却有一股韧劲,和那些低头低惯了的人绝不相同。
“江姨娘。”苏瑾歌声音凌冽如风,她挥挥衣袖,仿佛拍走了让人讨厌的东西。“拿走了所有不该有的东西,看着果然顺眼多了,现在你可以给我母亲上香了。”
江曼青以往的形象美丽端庄,现在被人拿拿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有了金银珠宝的衬托,光芒大减。她身着一身素色旗袍跪在地上,表情狰狞,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骄傲。
就是以后想骄傲,也骄傲不起来了。
“父亲,江姨娘上柱香都这样迟疑,难道是对我母亲有埋怨吗。”苏瑾歌冷冷清清的说。
苏天赐觉得苏瑾歌做的实在太过了。可是司长夫人就在身边,他要是再说苏瑾歌,不就做实了后爹的形象吗。他也承认,大女儿绝对是有造化的人,多少女子关在后院一辈子出不来。她不仅出来了,还拜了一个位高权重的干娘,获得上学的机会,还奠定了在家里以后的地位。真是了不得!
如果瑾歌是个男子,他苏家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曼青,磨磨蹭蹭干什么。”
江曼青看着身后的众人,暗红桌案上阴森森的牌位,还有身边穿着古装的苏瑾歌,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祖母罚跪祠堂的日子。
苏瑾歌站的笔直,冷冷地看着江曼青给母亲上香。香一点燃,就永远的坐实了江曼青妾的名分,还有苏明珠奸生子的身份。
她们以后再想在社交场合上端着,可不会有人给她们脸了。
不过是奸|生子!
此刻的苏明珠还不知道,因为这一晚上她以后的命运将会发生巨大的转折。她坐在床上扔东西阿绿立在一旁劝着。
“小姐,您别生气了。大小姐也就一张脸能看。论才华论见识,她永远都比不上您。越是这时候您才越要稳重。您表现的越亲和才能越衬托她的丑陋。”
苏明珠想了想,觉得阿绿说的对。不过是这一晚上的大出风头,以后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在院子里关了十三年的女人。,脑子里全是古板的思想。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旧式女子,旧式女子想要出头,以为凭两三年的努力就行吗?
“阿绿,苏瑾歌现在在哪?”
“小姐,听管家说客人们都在偏房,大小姐用是说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要烧香。老爷被逼的没办法了,让王叔临时刻了牌位,听说那上面漆还没干呢。”阿绿捂着嘴笑了。
苏明珠也笑了。“苏瑾歌就是自作聪明,以为过了十多年,家里还会有她妈的位置吗。现在非要逼着爸爸上香,到头来也不知道是谁丢人。”
江曼青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撑着完成仪式的,她上了香,苏瑾歌步步紧逼说要磕头,并说“继室不给原配磕头,是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吗。”
江曼青十多年来得意并自傲于自己新式女子的身份,这让她面对裹小脚没文化的女人的时候,不过轻轻地一皱眉就能激得她们发疯。
可现在新式女子的身份并不能成为她的保护伞,苏瑾歌看着江曼青三叩九拜的时候,眉眼如画,红唇微勾,清纯又糜丽,有一股坏坏的冶艳。
而她的容貌足以在做坏事的时候轻易得到众人原谅。
江曼青心中大恨,苏瑾歌拿捏着身份压她,她必须得跪。此刻的屈辱,她牢牢的记在心里。
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以后的婚事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婚姻相当于第二次投胎,就让她先得瑟,这以后的苦日子还多着呢。江曼青心里这样想,总算艰难的完成了仪式。
苏瑾歌拿着手帕擦了擦眼泪,向众人一施礼“母亲在天之灵,也算能安息了。”不够呢,江曼青逼死两人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她会好好看着江曼青以后的下场。
清甜柔弱的声音让大家一下子想起了今天是她母亲的祭日,咄咄逼人也算情有可原。投注在江曼青身上的怜惜散了不少,司长夫人并几个夫人都围在苏瑾歌身边安慰她。
“好孩子,不哭了,你能有这样的品格,你母亲也会很欣慰的。”司长夫人抱着苏瑾歌安慰道。
江曼青听到这话又一个趔趄,明明是她被苏瑾歌逼迫,那小贱人真是奸诈,竟然让众人同情她。
“连个路都不会走?看你现在的样子,披头散发的丢不丢人?”苏天赐嫌弃的低声呵斥。
江曼青脸烧的通红,又气又怒,刚好苏明珠穿着小裙子跑过来。乐颠颠的扑到江曼青身上娇声说“妈,我也给大姐母亲上柱香吧,大姐没有母亲已经很可怜了,咱们要体谅她。”
江曼青一看女儿都来拆自己的台,不耐烦的一推苏明珠,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的走了。
苏明珠从没受过如此冷待,瞬间就嘟了嘴向苏天赐告状“爸,你看我妈!”
苏天赐刚想说话,就听到苏瑾歌清凌凌的声音“妹妹想要磕头就进来吧,这么多年母亲竟然还没给你一件见面礼,也怪你生的太早了,实在是遗憾。快进来吧。”
苏明珠后知后觉的发现气氛不对,可苏瑾歌话已经说出来了,她走到昏暗的屋子里,拿着一柱香说“我上香是因为我愿意,可不是你逼迫的。”
“嗯,妹妹这么孝顺,不如顺便磕个头。”
“磕头早就是旧时代的礼仪了,我……”她还没卖弄完就被苏瑾歌打断,苏瑾歌严肃的看着苏天赐“爸,难道我妈还当不起苏明珠一跪吗?”
“当得,明珠,不要任性。”
“我不!”
“不过是个奸|生子!”苏瑾歌面容冷厉“不跪就不跪,我还怕脏了母亲的地方!”
苏明珠聪颖美丽从小就在众人宠爱中长大,何曾受过如此屈辱,当下就把香炉扫到地上,骂道“你才是奸|生子!”
“明珠!”苏天赐低喝“还不赶快跪下给瑾歌和你母亲道歉!”
“我母亲不在这儿!”苏明珠哭着喊。
“那就是你母亲,快跪下!阿绿!”
苏明珠被阿绿压着跪到了蒲团上,前方苏瑾歌不闪不避,接下了这一礼。
苏明珠几乎要发疯,拼命挣扎,泪流满面。
苏瑾歌啧的一声挥挥袖子“强扭的瓜不甜,干娘,看这些也没意思,不如咱们出去赏月。”
“听你的。”一行人随着司长夫人出来偏房,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苏明珠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她望着上方毛刺还没刮净的牌位,颓然倒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