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便跟纪青青大致说了一番顾家的事儿,以及几位主子的出身来历。
纪青青一一记在心里。
王府那边很快便传来消息,两日后文氏上门拜访。
文氏上门这日,特意仔细的打扮了一番。
绛红色缠枝莲纹缂丝褙子,烟青色挑金丝绣花长裙,裁剪的是京城中最时兴的式样。
梳着京城中最流行的如意同心髻,金钗、挑心、掩鬓、簪花、耳坠等皆是一套红蓝宝石点翠的祥瑞灵芝花草样,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富贵气派。
以如今的顾家,这一套装扮也算是难得的了,毕竟良妃去世之后,顾家就渐渐式微了,门庭不是那么好支撑的。虽说还不至于将底子掏空,许多时候却也难免捉襟见肘。
文氏这次来新州是来参加赵玄懿的婚礼,心里铆足了劲儿想要在新州地界上的名门望族之间大出风头——至少得将新王妃的娘家女眷给比下去,在穿戴装饰上自然用心。
可是到了纪青青家,见到迎接她的薛氏和齐洛晴,文氏便怔了一怔。
薛氏和齐洛晴并没有刻意打扮,只不过出于待客的礼貌稍作装饰,显得比较正式端庄而已。
身上的衣裳,也不过是寻常的绸缎。
衬映之下,文氏的一身光鲜亮丽得可以称得上刺眼的打扮就显得有点尴尬了。
若薛氏与齐洛晴只是这么一身普通绸缎衣裳的打扮,文氏还能在心里鄙视轻视一下她们的寒酸,还能生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得意来。
可是,薛氏手腕上的极品羊脂白玉镯、发髻上那翠绿得如同一汪春水的翡翠簪子,并不比她那一整套头面便宜,甚至还更名贵些。
这让文氏连优越感都生不出来,反倒有种自己是个暴发户的感觉。
文氏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再看这院子里屋子里的一切布置陈设,就是比起自家来也并不差什么。
文氏想也没想便断定纪家人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赵玄懿给的。
想到赵玄懿宁肯如此贴着纪家,对顾家这个正儿八经的外祖家却一直淡淡的,心里就更加膈应的慌。
同时也暗暗不服气,暗暗存着走着瞧的心思:她倒要看看,那纪青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让王爷做到如此......
薛氏满身的不自在和别扭。
她不惯应付招待文氏这样的人。
她不懂京城里高门大户之间亲戚朋友走动招待是什么礼数规矩,但她感觉不到文氏的真诚。相反,这文氏隐隐含着敌意,对自家——包括对自己婆媳俩都是一副颇为探究的样子,这让薛氏心里非常不痛快。
若这不是赵玄懿外祖家的人,薛氏这会儿恐怕已经送客了。她不喜欢浪费时间在这种虚假客套上。
既然是虚假的客套,那么,上了门、做了这么一会儿样子应该也够了、应该可以离开了吧?
偏文氏远道而来,她是没法儿赶人走的。
薛氏在简单说了几句话寒暄之后,便没有再开口了,只是努力维持着淡淡笑意。
好在齐洛晴基本上能应付,倒也过得去。
不一会儿,纪青青便来了,林嬷嬷陪着她一起。
豆绿色的缭绫对襟长衫,白绫挑线长裙,乌油油的发髻上简单的簪着白玉钗和虫草点翠的簪花,纤腰不盈一握,身姿婀娜窈窕,那张脸蛋却是惊人的美,无双丹青亦难描摹。
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眸子更是动人,顾盼之间神采飞扬,绝美的五官霎时更添了一份独特的灵动和妩媚。
她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屋中也仿佛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起来。
至少,文氏就有那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即便她并不愿意承认。
文氏目露震惊,怔怔的看着纪青青,心中惊异之情滚滚翻腾。
这一刻她甚至疑心之前得到的消息都是假的,是赵玄懿故意那么说的,这怎么可能是个乡下农家女子?怎么可能呢?
乡下村姑哪有长成这样的!
即便她抱着满满的挑剔的眼光而来,也不得不承认,这纪家女子比顾惜蕊要强很多,尤其是容貌,十个顾惜蕊也比不得她......
文氏心里微微有些酸和妒,长成这样,怪不得王爷给迷得三魂五道的,男人哪有不好美色的?
即便王爷名声一直绝佳不好女色,那也不过是因为自幼见美人见的多了、寻常美人并不能打动他罢了。这不,瞧见了这真绝色的,还不是照样走不动道儿......
“这就是纪青青纪姑娘?果然好个模样,怪不得王爷那般看重呢!”文氏半含酸笑吟吟道。
这话让薛氏心里有点不爽,倒像是说她闺女凭借姿色才与韩王结亲似的。薛氏皱了皱眉,对文氏更生反感,倒也没说什么。
纪青青只当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目光依然清澈明亮,面上矜持得体的笑意更是丝毫不变,含笑道:“您便是顾家的大少夫人吗?大少夫人好!”
“青青见外了,你与王爷已经定亲,跟着王爷叫我一声表嫂也无妨的!”文氏一笑。
纪青青便也不再推辞,又笑着叫了她一声“表嫂!”
文氏少不得嘴里夸赞着她,将带来的见面礼——一枚金鱼模样的白玉坠子送给她,说是小玩意儿留着把玩。
文氏勉强算是个长辈,给她见面礼是应当的,纪青青含笑收下了。
这玉坠子不过拇指大小,玉质不错,只是,纪青青的身份、两家的交情摆在这,文氏若是看重她,便绝不可能只送她这么个小玩意。
“对了,”文氏一笑,仿佛不经意般淡淡笑道:“前阵子惜蕊一直在你这儿,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她性子有些娇惯,若有鲁莽冲动,还请青青你担待一二呀!”
纪青青笑笑不语,只道:“她并没有冲撞我。”
文氏又拐弯抹角的问了几句顾惜蕊的事儿,纪青青多半就是笑,半个字也不肯多说。全是些模棱两可含含糊糊的言辞,把文氏给气的够呛。
这哪里是什么村姑?什么时候村姑也变得这么滑不溜手、这么不好对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