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分析寒崖老人的性格,从而找出些蛛丝马迹来,然而真正回忆起才发现,自己对这位武林泰斗所知甚少。无论是奚玉棠还是越清风,提起这位师父都是讳莫如深,江湖上的传言也是虚无缥缈,就算有,也不一定是真的,毕竟寒崖老人已经活了百岁有余,年轻时就算再意气风发,老了也可能性情大变,这谁拿得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寒崖老人脾气不好且嫉恶如仇。
当年不过是得知了自家徒弟是魔教少主,他便能毫不犹豫将弟子赶下山,如今对上她这个魔教教主……等等,寒崖老人久不下山,知道她是玄天教主么?
思索半晌,奚玉棠得不出任何结论,只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这位老人不会眼看自己徒弟身死上。若是如此,无论他们师兄弟二人谁走出去,都不会坐看她有事的。这样一来,自己只要不运气太背……
……不,今日她运气似乎真不太好。
望着周围的雾气逐渐转变为桃花瘴,奚玉棠抽着嘴角无语凝噎。
面无表情地摸出解毒丸子吃下,感觉到阻塞的真气开始逐渐回转,奚小教主再次生出了【沈七在手,天下我有】之感。
感谢沈小美,感谢沈神医,不然她已经死一百次了。
摸不准这些瘴气会何时散去,药效又能持续多久,奚玉棠随意在一旁的石头上刻下记号后,认准一个方向加快脚步走去。然而越往前走,瘴气居然越浓,哪怕是她,此时也已看不清前路。不仅如此,更糟糕的是,就连方向也迷失了。
心中默默数着数,大约一盏茶后,奚玉棠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了自己做记号的那个石头。
简直要骂街了!!
愁眉苦脸地又丢了一颗解毒丸进口,奚玉棠撕下衣角蒙住口鼻,不愿放弃地又认准一个方向埋头冲进了瘴气之中。这次,她走了许久也没见到那块石头,心中大定,对前路也充满了希望。
终于,不知何时,瘴气散去,桃花瘴已破,而她的解毒丸也吃得只剩一颗。
抱着【死也不想再进桃花瘴】的心态,奚小教主欢欣雀跃地一头扎进了连绵细雨中。
一炷香后,她再次看到了桃花瘴。
也看到了那块石头。
……什么鬼!!
确定了寒崖老人是真不待见自己,再次迷失方向的奚教主心里发苦。而这次,没等她离开桃花瘴,几个白衣蒙面之人忽然从莫名之处跳了出来。
……奚小教主简直喜极而泣。
她不擅长破阵,可她擅长打架啊!
虽然这几个白衣人仗着对阵法的熟悉时不时就会在最后关头逃走,但费了一番功夫后,奚玉棠还是打趴了两人,从他们身上摸出瘴气解药,一番逼供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桃花瘴。
这次,她的解毒丸再无用武之地。
然而即便如此,这桃花林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眼看雨已停,日头出现在头顶,饥肠辘辘的奚玉棠依然见不到一丝出阵的希望。所谓破阵全靠运气的说法在她这里完全行不通,寒崖老人打定了主意不让她离开,那么她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走出去,还不如找个地方歇着,调整好状态再想办法破阵。
一个时辰过去,时至晌午,越少主终究还是折腾出了一桌饭菜来。
师徒二人围坐于石桌前,盯着眼前的一桌‘吃食’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寒崖老人首先指着一盘黑乎乎的玩意开口,“这东西能吃?”
“死不了。”越清风此时也被做菜这件事折腾得好脾气烟消云散,硬邦邦地回答师父的问题。
“你吃一口我看看。”
默默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越少主面无表情地咀嚼两回,咽下,抬头,“能吃,熟了,虽卖相不好,但可入口。”
寒崖老人狐疑地看他一眼,也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
——下一秒,噗地一声吐了出来。
“这玩意能吃?!”他怒瞪眼前的青年。
越清风面无表情地将假装咽下实则含在口里的东西也吐出来,连灌了好几口茶后,淡定道,“我不会做饭,尽力了。”
寒崖老人顿时气得拿手指头虚空连点他。
“师兄会做饭。”越清风不为所动,“您将他困于阵内,他破阵只是时间问题,但您忍饥挨饿,还将人手都派出去阻挠他们二人,亏的是您。”
“臭小子,你还想教训为师不成?!”寒崖老人横眉竖眼,“老夫才不会见他!说了让他滚下山就让他滚下山,说不准上来就不准上来!”
“……师兄又不是来让您将他重新收归门墙的,您怕什么?”越少主继续喝水,试图冲淡口中的焦苦味,“不过是拜访一个前辈而已,您想多了。”
“……”
不肖徒弟!
“他敢不求我!”寒崖老人啪地捏碎了竹筷,“就这一个师门,他还不想回来了?!”
越清风:“……”
寒崖老人:“……唔,不是,你说他只是来拜访前辈的?”
越清风:“是。”
“那……让他来做饭!你这小子现在真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连顿饭也不会做,丢人!”老人嫌弃地撇嘴,“赶紧把他给我拉出来,既是拜访前辈,好歹有点诚意。”
“……那另一个呢?”
“哪一个?你小子说的什么,为师听不懂。”
“……她早膳没吃多少,现在定是饿了。师父您是武林泰斗,欺负女孩子传出去不好听。”
“不管,不认识,她擅闯一丈峰,老夫不杀她已是额外开恩了。”
“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
“……”
“你再多说一句,就给我滚回姑苏。”
“……”
默默叹了口气,越家少主拂袖起身,闲庭信步般走进了桃花林。没多久,两个身影出现在出口。
奚玉岚看起来还是那副翩翩佳公子模样,并未在阵中受什么苦,此时被师弟带出来便知是师父的意思,也没抱怨,径直来到寒崖老人面前,怔怔望着眼前鹤发童颜、红光满面的老叟,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师父,徒儿不孝。”
话音未落,声音里便带上了哽咽。
寒崖老人本打算呵斥他,可如今这幅场景生生让他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纠结了片刻,冷冷道,“谁是你师父?”
银发青年充耳不闻,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目光落在他满头刺眼的银发上,老人沉默不语,冷哼一声,拂袖进了竹屋。越清风目送他离去,良久,淡然道,“师兄,起吧,师父等你准备午膳。”
奚玉岚直起身,四目望去,未见妹妹身影,疑惑地看向自家师弟。
“人被困着,师父不松口。”越清风知他想问什么,见他又想去求师父,顿时地拉住人默默摇了摇头,“先去做饭。”
“棠棠会没事吧?”奚玉岚还是担忧。
“有你我在,不会的。”越清风偏头示意他看那一桌黑乎乎的饭菜,“除非你想吃那些,快点。”
奚玉岚:“……”
他上山不是来做饭的好吗?
不过虽然腹诽,也心怀担忧和不安,但不管怎样,听雨阁景阁主还是挽起袖子进了厨房,熟门熟路地摸出食材和调料,很快便做出了一桌完全不同于自家师弟手艺的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