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死七殿下,李贵妃能同意么?”一个小心翼翼的男子声音。
“她为什么不同意?”那人语气还是很冷峻,“我说了要救她,她含泪点了头。难道她不知道唯一能救她的办法便是杀了七殿下么?只有七殿下忽然没有了,才不会被立为太子,她才能保住性命。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不明白?”
“可怜,李贵妃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同意杀七殿下的啊。”
小男孩呆在原地不能动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回走,想回去找妹妹。可他出来的太久,妹妹等不及,笑嘻嘻的过来找他了,“七兄,嘻嘻,七兄。”妹妹的声音惊动了那两名男子,他们一齐冲了出来,狞笑一起,一人抓起一个,把兄妹两人嘴堵得严严实实,带到了树林里。
“这里有虎出没,让他们被虎吃了是最好的。”那两人把他俩解开,要装作是他俩自己走迷了路,自己跑到这里的。
“是,他们身上若有刀伤剑伤可不行,还是让猛兽吃了最好。”
妹妹已经吓傻了,小男孩想跑,可是面对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他哪里跑得了。
远处传来虎啸声。
那两人脸上一开始现出喜色,后来隐隐看到斑斓猛虎的身影,却同时变了脸色,“这样的猛虎,便是咱们两人合力也未必制得住,快跑!”
猛虎咆哮着冲小男孩和妹妹扑过来,小男孩下死力气推了妹妹一把,“阿宝快跑!阿兄把虎引开!”吩咐妹妹朝着另一边跑,他自己则跳上一块青石,昂首挺胸站着,严肃的看着那只猛虎。
站在青石上,他正好和那老虎一样高。
老虎和他对峙了许久,竟然没有吃他,甩甩尾巴,走了。
老虎走出去很远之后,小男孩才瘫坐在青石上。
妹妹的哭声已经听不见了。
“阿宝!”桓广阳一身冷汗,从恶梦中惊醒。
“十三郎,你怎么了?”江城也坐了起来。
她发觉桓广阳满身是汗,身子热呼呼的,不禁心中发慌,“十三郎,你怎么了?”
桓广阳抱紧了她,“阿令,我们回去!我们回家!”
虽然他只有这两句话,江城却体会到了他心中的痛,温柔拍着他,温柔答应,“好,咱们回家。”
第184章 终章 (中)
次日一大早,桓广阳便起来了,命人去请贺坚。
贺坚听近卫传话,说秦王要见他,登时便激动了,来的飞快。
桓广阳独自一人站在厅前,背对着厅门,身形如郁郁青竹般挺拔秀逸,却又带着挥之不去的清冷之意。
“七郎。”贺坚试探的叫了他一声,声音微微发颤。
桓广阳缓缓回过身。
他眼神和从前不同,从前他一直是防备的,现在眼神中的戒备之意少了,却添了悲哀和伤感。
“七郎。”贺坚眼眶发热。
他凭直觉也可以判断出来了,眼前这年轻人变了,变化很大。
“贺大将军,请问那名丐妇现在如何了?”桓广阳声音不大,优雅而冷淡,“她虽粗鄙贫穷,对我一直是照顾的,希望你们没有为难她。”
“七郎!”贺坚再也忍耐不住,热泪夺眶而出,激动握住了桓广阳的手,“你想起来了,从前的事你全都想起来了,对么?”
“并没有。”桓广阳手微凉,拨开贺坚的手,神色淡漠,“我只记得在深山中迷了路,被野兽追赶,衣裳全划破了,非常狼狈。如果不是遇到她,我大概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死掉吧。”
“可怜的孩子。”贺坚目光沉痛。
“她帮过我,善待我,我希望能报答她。”桓广阳欠欠身,“若允许我见她当面致谢,不胜感激;若不许我见她,也请给她财物、房舍,让她安度晚年。”
“一定,一定。”贺坚满口答应。
其实魏帝对那丐妇非常不满,“深山中捡到这样精致漂亮又穿戴富贵的孩子,为什么不交到官府?若她识趣,朕的小七也用不着流落在外多年。”因为魏帝不满,那丐妇一直是被关押在监牢里的,不知受了多少挫磨。不过,贺坚深信只要七郎回想起了从前的事,愿意好好做大魏太子,他有任何要求魏帝都会满足的,释放、善待那丐妇,不成问题。
“多谢。”桓广阳躬躬身,客气而疏远,“另外,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见见李贵妃。”
“七郎,我这便亲自面见陛下,亲自转告你的请求。”贺坚略一思忖,说道。
“有劳。”桓广阳淡然道。
贺坚部署好行宫的守卫,带着亲卫疾驰回京,求见魏帝。不出贺坚所料,魏帝虽然对那丐妇不满,但这样的小事他显然不会和自己心爱的儿子拗着,皱眉道:“其实应该严惩。不过,好在小七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她也算有功劳,赐她田宅财物,命她回原籍度过余生。但是小七不用再见她了。朕不罚她已是法外施恩,难道还要小七再感谢她么?”贺坚唯唯受命,“是,陛下。”
贺坚又转告魏帝,“七郎想见见李贵妃。”魏帝威严的面庞上露出微笑,“小七终于想见他的母亲了么?”贺坚猜度着他的意思,恭敬说道:“相信七郎不久之后便会急于见到陛下,见到最疼爱他、最器重他的父亲了。”魏帝笑容愈盛,显然心情非常愉快。
魏帝答应了这个请求。
李贵妃坐上宫车,由虎贲卫负责护送,去了行宫。
“朕也许久没有出宫散散心了。”魏帝心情少有的畅快,靠在胡椅背上,懒洋洋、笑咪咪的说道。贺坚闻弦歌而知雅意,忙提议道:“陛下由十五郎陪着到行宫去住上两日,岂不是美事一桩么?”他这提议魏帝真是很动心,微笑道:“不急。让小七和他母亲先行团聚,朕稍后再过去,也是一样的。”贺坚叹息道:“到时陛下和李贵妃、七郎、十五郎团聚了,该是何等美满。”魏帝脸上的笑容蔓延到眼眸中,一向威严的他,这时显出几分温和可亲。
魏帝向来勤政,可是现在什么样的军国大事他也没心情管了,吩咐宦者,“去叫小十五过来,陪朕一起去行宫。”元维被叫到了魏帝面前,知道魏帝这是让他一起去行宫看阿兄的,高兴的眼泪都下来了,“我总算能见阿兄了,呜呜呜。”贺坚拉拉他,“十五郎,这是好事,你哭什么?”元维抹着眼泪,“姑父,我是高兴的啊。”贺坚不由的粲然。
魏帝破天荒的没有骂元维软弱,笑着拍拍他,“小十五,你还没有见着你七兄便哭成这样了,等见到了他,是想哭成泪人么?”元维泪眼迷蒙,哽咽道:“他是我同胞兄长,我就是很可笑很软弱他也不会笑话我的。他还不知道他自己是谁的时候,就很照顾我了啊。”魏帝和贺坚尽皆默然。
北朝太子却是在南朝长大的……这件事真是一言难尽……
魏帝让元维和他上了同一辆辂车,“小十五,讲讲你七兄的事给朕听。”元维偷看他一眼,“全是在建康发生的事啊。”魏帝并无忤意,“朕知道。”元维没办法,只好壮着胆子讲起他和桓广阳在建康是如何认识、如何来往的,魏帝听到有人在桓家露了形迹却嫁祸给元维,逃到了元维的馆舍,不由的沉下脸,“是谁主使的?”元维吱吱唔唔的不想说,“还不就是我的哪位阿兄么?您就别问了,问了伤和气……”被魏帝追问得急了,元维才不情不愿的道:“孩儿的下属李成捉到了一个人,是大兄的手下。父亲,孩儿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大兄指使的,后来孩儿命李成把这人送到燕京给了大兄,大兄给我写了封信,说这人早就背叛他了,因为被他处罚过而生了怨恨之心,故意挑拨我们兄弟的。大兄为了表明心迹,把那人给杀了。”魏帝嘿然。
他的长子元纲有勇无谋,性情暴燥,根本不是储君的合适人选,但因为他是老大,一直觊觎储位,以为大魏太子应该由他来做。他手还真长,都伸到建康去了。
“父亲。”元维惴惴不安。
魏帝不悦,“这件事你不向外张扬是好的,可是,回到燕京之后,为何不禀告朕?”元维呆了呆,“回来之后……我还来不及跟您说这些……”他这些日子焦头烂额的,只想着怎么接近桓广阳、江城,怎么把他俩的迅息传给桓大将军、寿康公主,哪顾得上这个呢?
魏帝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几眼,眼中忽然闪过恐惧之色。
他的儿子之中有人想嫁祸给元维,无非是以为元维受他器重,有可能被立为皇储。现在他的小七回来了,更会是毫无疑问的继承人,难道便没人心生妒意,想谋害他的小七么?皇宫之中戒备森严,行宫之中……当然有贺坚在,守卫应该是很严密的,可现在贺坚不在行宫,近卫之中如果有人生了异心……
他敲了敲车厢壁,吩咐道:“停车,传贺大将军。”贺坚很快被叫了过来,魏帝沉声命令,“朕不坐车了,骑马前往行宫。贺卿,加快速度,急行军。”贺坚心中一紧,一句多余的话也不问,立即下达了命令。
魏帝和元维下了辂车,骑上骏马,一行人风驰电掣般驰向行宫。
行宫中,桓广阳命人设了靶子,他在练箭。
近卫队长姓陈,很犹豫,很不情愿,但是桓广阳淡淡扫了他一眼,近卫队长心生寒意,迅速转了转念头,躬身道:“是,属下遵命。”
眼前这位现在是大魏的秦王,以后会是太子、皇帝,和他硬拗着,这是想找死么?
近卫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很快树好靶子,还给桓广阳拿来几张上好弓弩请他挑选,桓广阳很娴熟的给自己挑了张神臂弓,又替江城挑了把小巧些的。近卫队长看到江城公主莲步姗姗的过来,和桓广阳一起拿起弓箭,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会射箭的公主?”他小声嘀咕。
“孤陋寡闻啊,三皇子在南朝不就是败在江城公主手下了么?”有人低声笑话他。
“啊?”这近卫队长听了,露出痴呆的神色。
他发过呆之后又有些恼火,“谁这么大胆敢当面嘲笑我?”转过身看了看,却是他的一位同僚,也是近卫队长,姓周名登。
“你不当值,怎么也来?”陈队长疑惑问道。
“我酷爱射箭,你不知道么?”周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