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昭蹙眉,“阿珠,那天你明明也在的,阿令难道不是为了保护你和庆元郡主才和北魏三皇子周旋的么?你不感谢她也就算了,还这么讥讽她。”瘐涵也道:“是啊,别人以讹传讹就不说了,咱们都是在场的,真实情形如何,再明白不过。阿令可没有骗人。”淳安公主见她俩帮着任江城,不由的红了眼圈,“我是你们的表妹,就要远嫁异国啦,你们不帮着我,反帮着外人,真坏。”
“阿令可不是外人,她是我阿兄喜欢的人,以后就是我阿嫂了,我们才是一家人呢。”桓昭心中暗暗想道。
“阿令不是外人,是我的内人。”瘐涵却揽着任江城,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内人一般是用来称呼妻子的,她这么一说自然是可笑的,范瑗和庆元郡主等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阿令才不是你的内人,她是……”桓昭脱口说道。
她想说是“是我阿兄的内人”,可是这话太过造次,如何能说出口?
“她是什么呀?”瘐涵笑咪咪的问。
桓昭淘气的笑了笑,“是我的内人。”和瘐涵一样亲亲热热揽着任江城的肩,做势要和瘐涵抢。
“敢抢我的人!”瘐涵嗔怪。
“就抢了,怎么了?阿令这么可爱,为什么不抢?”桓昭笑道。
庆元郡主面目含笑,“八娘确实可爱,我也想要抢上一抢呢。”王湘偷眼瞅瞅会稽王妃、淳安公主,又瞅瞅庆元郡主、桓昭、瘐涵等人,思忖片刻,拉拉庆元郡主,“表姐,咱们也过去吧。”庆元郡主点头,也过去一起嘻嘻哈哈,说笑打闹。
会稽王妃和淳安公主气的白了脸。
淳安公主叫过婢女吩咐了几句,婢女陪笑对庆元郡主等人道:“公主要换装了,诸位能不能到隔壁稍等片刻?”庆元郡主等人并无异议,都笑道:“你换装,我们就不打扰了。”出来去了隔壁。
任江城随着众人一起出来的时候,察觉几道恶狠狠的、阴毒的目光落到她背上,后背霎时火辣辣的。
“恨我恨到什么地步了?”任江城微晒。
她神态从容的向外走,没有回头。
眼看着任江城的身影消失了,不见了,淳安公主怒气未息,叫来婢女小声吩咐,“去告诉任四娘,若她不能将任八娘悄悄带到北国,就等着我的滔天怒火吧。到了北国之后,我饶不了她。”婢女面有惧色,唯唯答应,传话去了。
会稽王妃有些不满,“唉,你堂堂一位公主,不过想带一个官家女郎陪嫁过去,竟要费这样的周折。”淳安公主烦恼,“其实我自己动手会更痛快,不过庆元和阿璃、阿敏这些人太讨厌了,一定会紧紧跟着任八娘的。只有到了任四娘那里,才有单独和任八娘相处的机会。”会稽王妃同情的拍拍她,“虽说不能亲手抓她,不够解气,不过到了北国之后你想怎么折磨她都可以了,对不对?”
“对。”淳安公主露出甜蜜的、舒心的笑容。
元绎所乘坐的豪华辂车之中只有他和李安民两个人,两人正在低头秘密议事。
“不可。”李安民不知说了些什么,元绎大惊失色,“我把她骗到北国去做什么?我王妃侧妃都已经有了,像她那般骄傲的女郎,难道甘心屈居人于么?她宁可死也不会愿意的。武国侯,我只想再见她一面,和她道别,不想逼死她!”
“殿下对她未免看的过高。”李安民不悦,语气自负,“这南朝人平时总会谈论什么气节、风度、见识,真到了斧钺加身砍头落地的时候,谁不是痛哭哀嚎,谁不是摇尾乞怜?你那位了不起的任八娘也是一样,真落到咱们手里,把她囚禁起来,她也会俯伏在你脚下,乞求你的恩宠。”
“那还有什么意思?那还是她么?”元绎苦笑摇头,“把一位骄傲的女郎折磨成可怜巴巴的女奴,实非我愿。武国侯,这样的女奴北国现成的就有,成千上万,我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从南朝抓一个回去?”
“现成的女奴有何意味,抓一个曾经傲慢不可一世的折磨成可怜样,那才有意思呢。”李安民眼神阴冷。
“风险太大了。”元绎婉言拒绝。
李安民不由的一笑,“有什么风险?在任四娘那里抓的她,南朝有什么怨言,任家有什么不满,冲着任四娘去啊。殿下放心,咱们的人是不出手的,全靠一个任四娘,就算闹出事来,也是南朝内讧罢了,与我等何干。”
“武国侯,我对她有几分真心。”元绎正色庄容,“我真的没有想把她抓回北国囚禁,她如果真变成女奴,我也就不喜欢了。武国侯,请你收回命令,停止这件事情。”
李安民怒其不争的看了他片刻,灵机一动,道:“淳安公主年纪比你小的太多,配你不合适,倒是嫁给十皇子最好。十皇子比淳安公主大不了几岁,人也聪明机灵,淳安公主一定会喜欢他的。”
“还可以这样?”元绎听了,怦然心动。
李安民哈哈大笑,“这样有何不可?公主娶回去,就由得咱们,由不得南朝了。新台故事,殿下还记得么?卫宣公本来是为自己的儿子求娶齐国公主,迎到齐国后看到公主貌美,他便迎为自己的夫人了。更何况咱们只是拿弟弟换成了兄长,有何不可?”
元绎脸色变幻,脸上涌起一阵阵潮红。
李安民终于说动了他,满意的笑道:“到咱们即将起程的时候,殿下便到任四娘幕账之中看一看吧。”
元绎含混答应。
到了北朝使臣即将起程的时候,任淑英果然派人来请任江城。
“阿令,我们陪你一起过去。”桓昭和瘐涵要陪任江城一起过去。
“我家四娘子想和八娘单独叙叙姐妹之情。”任淑英的婢女婉言谢绝。
范瑗冷笑,“你家四娘子临行之前,就不想见见我这位叔母么?”
婢女无言以对。
范瑗陪着任江城去了任淑英的幕账。
瘐池踮起脚尖往外看,“我听说阿令和她的堂姐并不亲近啊,会不会没安好心?”桓昭信心满满,“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瘐涵疑惑的转过头看她,“阿璃,你怎地如此笃定?”桓昭调皮的眨眨眼睛,“我……我反正就是知道啊。”瘐涵更加疑惑。
任江城和范瑗到了任淑英这边之后,最先见到的居然不是任淑英,而是王氏和任淑贞。
王氏和任淑贞穿戴的都很华贵,和在宣州的时候大不相同,尤其是任淑贞,身上穿的是蜀中名锦,头上戴的是吴郡精工制造的首饰,灿烂华美,映花了人的眼睛。
范瑗、任江城和这对母女见了面,淡淡笑着见了礼,虽然客气,却十分疏远。
“八娘,二伯母到了京城之后这还是头回见你吧?可真是不容易呢。”王氏酸溜溜的说道。
任江城微笑,“在宣州的时候二伯母似乎很嫌弃我,我但凡到你院子里坐坐,你都恨不得立即赶我走。怎么到了京城又想见我了呢?这是什么道理,我想不通,二伯母教教我。”
“八娘你……”王氏气急败坏。
她本来想控诉任江城不敬长辈的,可是被任江城这么一说,却成了她拜高踩低、趋炎附势、面目不堪了。
“我哪里说错了么?”任江城笑容可掬。
王氏被她气得直喘粗气。
任淑贞一直站在王氏身边的,这时忙扶着王氏替她顺气,“阿母,算了,咱们又没吃亏,您就别生气了。”王氏恼火,“咱们怎会没有吃亏?”任淑贞瞟了任江城一眼,目光闪烁,“任四娘这一嫁,您从她的嫁妆里也扣下不少,咱们这不是手头宽裕了么?没吃亏。”王氏低头瞅瞅自己的衣裳,气平了些,“是,刻扣些四娘的嫁妆,咱们母女二人是鲜亮不少。”
王氏整整衣襟,直起腰,昂起头,“弟妹,八娘,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很好,不过四娘走了之后,那个地方便住不了多久,要腾出来了。我和六娘可是住惯华宅之人,杏花巷那么偏僻的地方不是太委屈我们母女了么?过几天我们便搬到青云巷去住了,我和弟妹做个伴,六娘和八娘做个伴。”
你这脸皮厚的……任江城看着理直气壮的王氏,半晌无语。
像王氏这样不知眉高眼低只知一味索取的无知妇人,也是没谁了。
“你知道青云巷是用我的嫁妆买的么?”范瑗冷笑。
王氏脖子缩了缩,似乎也知道自己理亏,可是很快又昂起头,“用你嫁妆买的又怎么了?任家四兄弟又没分家,你这一房有的,便是公中的!我不管青云巷的房子到底是谁买的,总之就是要住进去!你敢不让我住,我便满京城吵吵,败坏你和任平生的名声!”
这算是什么人啊。任江城扶额。
难为任刺史了,怎么给任荣生挑的儿媳妇,这位简直是泼妇行径啊。
范瑗也没见过王氏这样撒泼的,呆呆看了她片刻,冷声道:“你便试试看好了。你当我范家是纸糊的泥塑的,由着你拿捏不成?”
王氏又缩了缩脖子。她虽蛮横粗俗,也知道范家可不是好招惹的……
任江城捏捏范瑗的手,示意她不要动气,范瑗笑了笑,“阿令莫笑话,我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今天开眼界了。”任江城一乐,“其实我也没见过。阿母,在宣州的时候所有开销全是公中的,王氏也没有露出过这幅嘴脸。”
任江城劝了范瑗几句,笑着向王氏说道:“二伯母,你的身份太高贵了,青云巷的房子,不配让你居住。陵江王府有的是空房舍,你到那里暂居,如何?”
“陵江王府?”王氏要瞪出来了。
“是,陵江王府。”任江城笑吟吟。
“陵江王府我们怎么能住啊?”王氏呆呆的。
别说王氏了,就连任淑贞也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瞧二伯母说的,陵江王府你有什么不能住的。”任江城连说带笑带挖苦,“你这么高贵,别说陵江王府了,就是皇宫也住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