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大娘稳如泰山,“八娘若是掉转车头回城,才是合了他们的心意呢。”
任江城皱眉,“可是,若不遂了他们的心意,他们又怎肯善罢干休?”
仇大娘笑了笑,“一则我急于过来安抚八娘,二则我要冷眼看看这帮人究竟意欲何为,故此才容得他们暂且放肆。八娘且安坐片刻,我去去便回。”
仇大娘飞身下了车。
王媪和能红、能白见仇大娘下了车,三人一起掀起车帷往外看。
任江城也好奇的看了过去。
仇大娘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强弓,只见她身姿挺直如松,手按到了弦上。拉满,放手!“嗖”“嗖”“嗖”,数枝连珠箭急促凌厉、势如破竹的射了出去!
她箭法很准,气势强劲,方才还在马背上耀武扬威的劫匪,有六七个人应声落马!
任江城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这位仇大娘的箭法实在太厉害了啊,怪不得方才她那么镇静,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啊。
王媪和能红、能白看的都傻了。
这拨劫匪约有十几个人,仇大娘射落了数人之后,其余的劫匪十分惊愕,“遇到强人了啊。”他们倒是很有默契,惊愕过后便有两个人下马救同伴,剩下的人则挥舞着马鞭子、雪亮的长刀,一起冲仇大娘冲了过去!
仇大娘不慌不忙,拉满了弓,干脆利落的又射出八枝连珠箭!
又有几个人应声落马。
“好箭法!”能红激动的伸出大拇指,对仇大娘佩服之极。
那拨劫匪到这会儿也慌了手脚,看看在地上翻滚呻吟的同伴,无心恋战,忙下去救了同伴上马,落荒而逃。
仇大娘没有追赶他们。
孙庆之一直躲在车里哆哆嗦嗦,劫匪走了之后他勉强下了车,腿还是软的,脸色发白,冲仇大娘深深一揖,“有劳了。”
任淑贤连下车的力气也没有,掀开车帷,满脸是泪,“救命之恩,莫齿难忘。”
仇大娘微笑,客气的躬躬身,“不足挂齿。”
孙庆之是富家子弟,以前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这会儿吓得够呛,就想回城去。仇大娘不同意,“贼人已退,郎君还请继续前行。”见孙庆之似有畏惧之色,仇大娘微晒,“孙郎君后悔了,不想出仕了么?即便长年居于家中,也总有出门的时候。但凡出了门,总会遇到些意外之事的。”孙庆之很不好意思,忙道:“并不是后悔了,只是想回家多带几名家仆,这样路上也放心些。”仇大娘一笑,“似贵府这样的家仆,便是再多带三五十名,又能派上多大用场?”孙庆之不由的脸上一红。
孙庆之正和仇大娘说着话,却只前方又传来马蹄声、嚣闹声,听起来比方才的那拨人气势更盛。
“又……又来了?”孙庆之哭丧着脸,战战兢兢的转过了头。
仇大娘也变了脸色。
前方尘土飞扬,从树林中驰出数十匹青马、黄马,边儿上还有几个人骑着大花驴,马背上的人形形色色,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俊有丑,有人凶巴巴的如同凶神恶煞,也有人笑咪咪的,好像不是在拦路抢劫,而是来寻亲访友。
“截道的来了!”一个骑着匹黄马的黄脸汉子大声喝道:“爷爷们只要财物和美人,献上财物,留下美人,赶紧滚回去吧!”
他身后的众人都跟着摇旗呐喊,“滚回去吧!”
孙庆之面如土色。
任江城透过车窗往前看,吃了一惊。如果说方才是有人想把自己赶回城,赶回刺史府,那现在又是什么个情况呢?难道是真的劫匪?
就在这时,后方也来了一队人马,来势奇快,扬起一道高高的灰尘。
这拨人可就神气了,全部骑着高头大马,毛色光泽漂亮,头颈高昂,四肢强健,体形优美,马上的骑士更是身形挺拔,英姿焕发,威风凛凛。
为首的是名绿衣青年,容貌隽美,眉眼间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俊俏之意,笑吟吟的询问,“敢问前方是刺史府的女郎么?可有需在下效劳之处?”
任江城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今天这是怎么了,劫匪开会?
第一拨人看样子是想逼我回城,第二拨人来意未明,可是没有和普通劫匪似的一上来便杀人砍人,又是在离宣州城这么近的地方,很可能也是同样的目的。至于这第三拨人,看着不像是匪徒,倒像是正规军。如果这拨人也是冲着我来的,那我……我是有多重要啊……
仇大娘不动声色的走到车旁,“女郎莫怕。”
任江城微笑,“不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有什么用?
第022章
“仇大娘,如今咱们腹背受敌,进退路穷,不如你打发劫匪,我打发这绿衣郎君,如何?”任江城轻声和仇大娘商量。
仇大娘摇头,“不可。女郎,这绿衣郎君是桓家的人,很难对付。”
“桓家的人?”任江城愕然。
她之前看到这绿衣青年一行人的派头,便想到了这不像劫匪,像正规军,却没料到竟是桓家的人。
桓家还是很注重家族名声,也很注重子弟教养的,不应该出现这种行径啊。
“是桓大将军的儿子么?”任江城追问。
她在乐康公主府见到过桓大将军的儿子桓十三郎,这位绿衣郎君,难道和他是兄弟不成。
仇大娘脸色不大好,简短道:“他是桓惕的侄子,在桓家排行第十四,和陵江王府有过节。”
桓大将军如今权倾朝野,仇大娘提到他竟直呼其名,看来对桓家是不满到了极点。
任江城不禁苦笑。
仇大娘毫不掩饰对桓大将军的敌意,桓十四郎又因为和陵江王府有过节便亲率府兵来追击仇大娘,看来这两家真是势同水火啊。
她们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前边的劫匪已经呼喝着冲过来了,孙家的家仆惨叫连连,看来这回不是戏弄人的,而是动了真章。
“人命关天,大娘快过去!”任江城听到家仆的惨叫声,心中不忍,着急的催促,“桓十四再怎么来意不善,到底也不是土匪,世家子弟总要顾些颜面的。我能对付他。大娘不必管我了,快去救人!”
桓十四郎笑吟吟骑在马背上,轻裘缓带,仪态从容,至少暂时没有露出敌意。
仇大娘忖度下形势,咬咬牙,道:“也好,我先料理了这拨不长眼的贼人,再来对付桓家的小子。谅他也不敢对女郎动粗!”瞪了桓十四郎一眼,手执强弓,迎战前方的敌人。
她惯用弓箭,还像方才一样左手执弓,右手扣弦,身姿挺拔如松。
桓十四郎眉目含笑伸出手掌拍了拍。
他生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长,手形优美,这样的一双手长在一个男人身上,简直是浪费。
桓十四郎拍过手掌,他身畔的随从立即从背上取下弓和箭双手递了过去。
这张弓由玄铁制成,乌黑发亮,箭头更是精钢所制,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芒,令人胆寒。
桓十四郎接过弓,拉开,将一枝利箭搭在箭台上,箭头对准了仇大娘的后背!
王媪、能红、能白同时惊呼出声。
任江城眸光一寒,也举起了自己惯用的黑檀弯弓。
桓十四郎瞄准仇大娘的后背,笑吟吟的道:“这人生的太丑了,看着碍眼。任家女郎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她实在不配站在你眼前。女郎,我替你出口气,将她射死,你说好不好?”
他语气十分轻松,仿佛他和任江城商量的不是要射死一个人,而是要踩死只蚂蚁,或其他微不足道的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