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鹤的作息时间和老农差不多。早睡早起,没有特殊情况,总会大清早吃过饭就离开山神庙。
像葛老汉一家,包成和华经理,舅舅三口人,十分清楚她在山上的作息时间。
白天打她电话,联系不上她,说明她人在深山,手机没信号。有急事找她,早上六点半前打电话,或者晚上七点之后打电话。有事但不急,随时给她留言。
今早联系她的人,明明和她不相识,却很清楚什么时间能找到她。很明显,提前作了一番工作,对她的事情调查的非常清楚。
她把竹篓放下,抱出卷成卷的马莲草席,铺在当院。来回折腾几次,铺开的马莲草席占据了当院五分之四的地方。
白青梅飘出来,坐到她的肩头,“怎么不出门了?”
“有个自称是民委工作人员的男人来电话了,让我今天不要出门,他要上山来和我谈点事情。”她说着,随手取出成丝的一框红心萝卜干,往席子上一倒,上手摊平,铺成薄薄的一层。
“它们还没有干透吗?”
“差不多了。今天太阳好,再晒一天。”
成片的绿茄子干,成条的红薯干,同样往席子上摊平。干蘑菇拿出来,立马又放了回去。晒好的野菜叶和生菜叶也拿出来见见太阳。
干菜铺好,她把编小篮子的材料搬到当院儿的石桌上。她的网店可以开业了,但小篮子还没有编好。她每天要忙的事情挺多,没多少时间坐下来编篮子。
白青梅见姜鹤专心编篮子,没空和她聊天,她觉得无聊,又飘回去找她的东篱哥了。
九点多的时候,等的人终于到了。
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两个男青年出现在姜鹤面前。“临时有事耽误了一会儿,来迟了,没耽误你正事儿吧!”
姜鹤不怎么热络地客套,“没关系,请坐。”她请他们在石椅上坐下,每人给倒了一杯白开水后,继续编自己的小篮子。
她待客冷淡,客人也没想多待,直接说明来意。
他们是代表当地民委来的,想在中秋节当天在山神庙举办一个民俗活动。他们组织,姜鹤只要提供场地并配合他们的工作就行。
姜鹤一秒都没有考虑,直接拒绝。
他们劝了几句,看姜鹤反应冷淡敷衍,于是说让姜鹤考虑一天,立马告辞。
等人走的不见影儿了,在一旁围观的白青梅好奇地问,“他们干嘛要在山神庙办民俗活动?”
“见我的借口,不是真要办民俗活动。”
“你怎么知道?”
“秘密。”
“好吧,这个问题过。既然知道是借口,你为什么要等着他们?不见不行吗?”
“好歹是机关单位的工作人员,不好得罪,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做人好累!”
“是挺累的。”
“如果不是借口,真想办民俗活动,你会答应吗?”
“不会。”
“为什么啊?会有很多人来,一定很热闹。”
“他们说的简单,我只要提供场地、配合他们工作就行。场地给他们,他们又是装饰又是布置的,整的花里胡哨的。完事儿走人,给我留下的只有垃圾。好好的山神庙,我不想变成旅游景点,每天当清洁工。”
霍东篱端来一盘水果拼盘放到石桌上,“你这儿来的人少,没人随手丢垃圾。真要办了民俗活动,知道这地方的人多了,时常就会有人来。有那素质低的,垃圾随手丢。用不了几年,各种包装袋满山飞。”
姜鹤也是这么想的,再说她的目标是修炼和守山,又不是发展旅游业,不想太多人涉足这里。“你们苍山道观是不是变成景区了?”
“嗯,上头要求的。人多嘈杂,自然环境也有变化,不利于修行。师傅带着一部分人躲进了苍山深处清修。剩下一部分人,比如我,离开苍山,四处游历,每隔几年才回去一趟。”
“你们苍山天师很有影响力,怎么没能保住自己的道观?”
“当时政策有变,加上一些人为因素,不得不退让。你放心,你的山神庙没人敢动,想动也动不了。”
“为什么?”
“游医门的苏掌门不是好惹的。”
“会上的哪个是苏掌门?”她一直很好奇这位掌门人,即使不认识、不了解。
“苏掌门太忙,没时间出席会议,由元先生全权代表了。”
“苏掌门也是阵法师吗?封山大阵不是一般人能碰的阵法。”
白青梅抢答,“她是天生的阵法师,主职却是医生。她的主要精力放在俗世之中医病救人,据闻只在被召唤的时候才会动用术法。至于被谁召唤,有人猜测是昆虚山之灵,也有人猜测是沉睡于游医门属地的神灵。她年纪轻轻,实力却达到了宗师级地级。你在大会上看到的那些宗师级大佬也不过才人级。”
姜鹤惊讶地抬头,“这么厉害。”她篮子也不编了。
白青梅,“嘘,你听过就算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姜鹤歪头看她,“为什么?”
白青梅特别开心,感觉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们自己不知道,是我看出来的。我跟着东篱哥,见过世上很多修士,有新手,也有宗师级大佬。这么多修士术士,修为等级最高的不是专心修炼得到宗师称号的大佬,而是苏掌门。”
姜鹤听的专注,“这么厉害?”
白青梅和对面的霍东篱挥了挥小手,继续说,“平常看她,就是个普通修士,而且还是专注于医术的普通修士。当她被召唤动用术法时,实力却是宗师级地级。人级修炼到地级,那是当世修士术士很难跨越的一道天堑般的鸿沟。”
霍东篱对着妻子温柔的笑,眼中透着鼓励之色。
白青梅回以灿烂的笑容,“五年前苏掌门被召唤,回到属地,打开了南墟峰的封山大阵。因为昆虚山的传说很多,很多人软的硬的用尽办法,想把手伸进南墟峰,最后都没能如愿。当时有个大人物,背景很硬的大人物,想要来强的。苏掌门恼了,重启封山大阵把南墟峰又封回去了。对吧,东篱哥。”
霍东篱温柔地点头,“对,我们当时有幸目睹苏掌门封山。”
姜鹤听的眼睛晶亮。有这么可靠、这么强大的东家在,以后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她拒绝的底气更足了。
白青梅从姜鹤肩头飘开,在空中开心地转圈儿,“苏掌门也能看见我,还夸我漂亮。她说我是纯净的灵魂形成的特殊灵体,或许有一天能够修出自己的道,不会消失。”
霍东篱温柔的视线中杂着淡淡的悲伤。在姜鹤看过来时,他立刻收敛真实情绪,掩藏悲伤。“不是说元先生今天一对一指导你阵法知识吗?”
姜鹤,“临时有事改时间了。”
霍东篱,“玄卿道长卜的卦象,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冬天不好过。”
“不好过吗?”
“是啊!我只模糊感觉到这个冬天不好过,其它就没了。”
“你买那两车货就是为了应对变数?”
“正好有人送上门来,我就当劫富济贫了。”
“你的行为,如果没理解错,主要应对的就是寒冷。”
“大概吧!我也不确定。”她真要确定,肯定不在大会上保持沉默。即便地位低微,该出声的地方她一定会出声。关键就是,她不确定。
霍东篱还想问点什么,白青梅笑容灿烂地扑了过来。他立马忘了问题,伸手虚虚地捧住她,“累吗?”
白青梅摇头,“不累。”
姜鹤脸上带笑地挥手赶人,“走,你们俩赶紧走。总在我面前秀恩爱,讨厌!”
白青梅立马捧住脸,表示害羞。
霍东篱站起来,“我们出去转转,一会儿回来做饭。”
姜鹤表示知道了,刚要拿做骨架的竹子,感觉到什么,停下动作,闭眼神游。睁眼的那一刻,她已经从原地消失。
霍东篱的那句“出什么事了?”一时半会儿没人回答。
白青梅表情紧张,“追上去看看好不好?”
“不好。她需要我们,会叫我们帮忙。没开口,说明不需要。”他是个讲规矩的人。借住这里,自觉遵守借住者的本分,除了山神庙附近区域,他从不随处走动,更不会窥探这座山的秘密。
姜鹤很快出现在牛群当中,停下来左右看了看,立刻往左边的乱石方向跑。
这里有几块儿大石堆叠形成的空隙,一头牛犊不知怎么跑到这边,左后腿整个卡进了空隙里,哞哞直叫。母牛围着牛犊焦躁地走来转去,一声又一声哞听着让人难受。
姜鹤拍拍母牛的脖子,“退开,退远一点儿。”
母牛不肯走。
姜鹤推它,“赶紧让开,别妨碍我救你孩子。”
母牛叫唤着往旁边走了几步,再不肯走了。
姜鹤观察一会儿,手按在其中一个比磨盘还大的石头上,整个收走。
牛犊感觉到什么,立刻挣扎着要爬起来。
姜鹤一巴掌拍在它的脑门儿上,“别动”,手按在另一块儿大石头上,也是整个收走。她弯腰,调动灵力增强自身力量,抱起伤了左后腿的牛犊,左手食指一动,两块儿大石出现在原位,她也带着牛犊离开了。
前后不过十分钟,姜鹤抱着牛犊回到山神庙。
白青梅飘着迎上来,“它受伤了?”
“对。”姜鹤把牛犊放到地上,“帮我提一桶清水。”
“稍等。”霍东篱立马去提水。
姜鹤现学现卖,抓着牛犊的右后腿摸骨确定它正常的后腿骨骼结构,再去抓牛犊的左后腿摸骨,嘴上在说,“没有骨折,这个位置关节错位,皮肉伤。等等,这个位置感觉不太一样。”
她又去仔细摸正常的右后腿,返回来再检查受伤的这条腿,肯定地说,“有肌肉损伤。”
白青梅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好厉害!”
霍东篱现打了一桶清水送来,“需要帮忙吗?”
姜鹤,“帮我按住它,别让它乱动。”
霍东篱拿出一张符,云淡风轻地贴在牛犊的脑门儿上。
牛犊当场被定住,一动不动。
姜鹤,“……”。
霍东篱,“定身符,很管用。”
“是啊,特别管用。”她感觉,自己的思维还停留在普通人的阶段,居然没想到用定身符。心里一边检讨,一边快速处理牛犊的伤。
调动灵力到整个手臂上,正骨,清水清洗伤口,三七捣烂敷到伤口上,干净布条当医用纱布裹住伤口,收拾好现场,“可以了”,说着,拿出香皂洗手。
霍东篱揭下牛犊脑门儿上的定身符,“锁在符中的灵气没有用尽,可以二次使用,送你了。”
姜鹤没觉得不对,擦干手,伸手接过去,“谢了。”
牛犊挣扎着站起来,但因为腿伤很疼,又委屈地趴了回去。
姜鹤取出几把青草放到它嘴边,“老实养你的伤吧!”
霍东篱见没自己什么事了,按原计划,带上白青梅在附近散步。
姜鹤回到石桌边,注意到落在石桌上的手机有消息提示,拿起来看。
谨论坛上我发了一封私人邮件给你,记得查看。
谨姜宗师马上要闭关,出关时间不定,对你进行一对一指导的事要搁置。姜宗师觉得愧疚,补偿你一块儿火灵石、一本《基础术法笔记》。东西放我这里了,有空我给你送去。
谨元先生年前会找个时间过去,兑现一对一指导的承诺。
姜鹤看完留言,赶紧登录论坛,查看徐谨发过来的邮件。
邮件内容不长,还是很普通的问候。关键在附件内容。她把附件下载到手机上,从头到尾看的特别仔细。重要消息与劲爆八卦俱全,她看的惊诧不已。
占用她名额的人查出来了,叫陈曦。帮助陈曦占用她名额的内部工作人员被停职处分。
退场时闹事的符春雨,是占用她名额的女修陈曦的好姐妹。符春雨原打算先言语上威胁姜鹤,过后再和陈曦一起找姜鹤算账。
徐谨在会场出声警告符春雨。符春雨立马忘了姜鹤,揪住有私怨的徐谨准备搞事。最后结果是,符春雨现在被禁足在家。禁足令是符春雨的大伯,即特事办上级单位领导,第九局副局长符明中下的。
下面就是大八卦。关于陈曦,关于符家。
符师符家现任大家长是符明中,也是第九局副局长。符明东借大哥的东风,任符家二把手。
符明东原配妻子是符师姜家的女儿姜惠,两人属于家族联姻,感情不和,却也相安无事过了二十四年。他们的独子叫符冬临,迎娶的女人是普通人张暖玉。
成婚不久,漂亮又温柔小意的张暖玉露出真面目,每天吵着让符冬临帮她成为修士。符冬临作不了主,自然不答应。张暖玉长的漂亮,身材又好,手段也够,野心也有,不满丈夫的软弱,私下跟公爹符明东眉来眼去,很快滚到了一起。
东窗事发时,张暖玉都快临盆了。
符冬临差点气疯。他头上绿了一片,还是亲爹给绿的。他想当场干掉亲爹和张暖玉,可惜被亲爹打败,关进了符家祠堂。
张暖玉平安生下一女。符明东喜出望外,起名符春雨。在不知情的人看来,爷爷给孙女起名,正常。可事实是,符春雨是他的女儿。
符明东在外边养情妇,姜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可这事不一样,养情妇都养到儿媳身上了,还和儿媳生下孩子,把儿子关了祠堂。
隐忍多年的姜惠一朝动怒,以雷霆手段用最快的速度拿走了符明东大半家产,救出儿子,临走还炸毁了半个符家大院儿。
姜惠还在当时的源远流长发出正式通告。她告知整个玄学界,她踹了猪狗不如的符明东,她儿子踹了臭不要脸的张暖玉。她和儿子自此和符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那几年,符家有点脸面的都不愿意出来走动,因为羞于见人。
当时的家主把符明东打成半残,警告所有符姓人,谁都不许碰姜惠母子一根汗毛。
符明东没脸见人,沉寂十年后靠着大哥符明中的势力再次出现在人前。符明中为给符明东造势,三翻两次派符明东参与救灾或捐款活动。
时过境迁,符明东洗白成功,带着宠坏的符春雨四处高调活动。
符春雨蛮横霸道残忍,年仅二十已经害死一个普通人、废了一个新入门散修、打伤过对家两个小辈。
普通人的死,符家保镖担下责任,正在坐牢。
修为被废的修士,这辈子再也不能修炼了,绝望地拿着符明东给的赔偿款回家奉养父母了。
打伤对家小辈的事,双方家族谈判,符明东让出一些利益,事情抹平。
至于陈曦,她偶然结识了符春雨。两人臭味相投,成了好友。
符春雨带陈曦回家,家中长辈看出陈曦有修炼资质。符春雨听了,撒娇央求,符明东就破例收了陈曦这个外姓徒弟。
陈曦的资料也很详尽。家住县城,父亲是商人。陈家从祖上开始都是普通人,没出过修士。她以前就刁蛮任性,脱离普通人身份后,视所有普通人为蝼蚁,行事风格和符春雨一模一样。
徐谨告诉姜鹤这些,是想让姜鹤警惕符家。符明东这个人,把符明东扶起来的符家,怎么想都不正派。还有陈曦,目前身在县城。她人在县城,才会参加网络会议。
新人的提问机会,是天华审核的。天华这人正直,看不上符春雨、陈曦这类人,看到陈曦的名字就划掉了。
公布完入选名单,天华被调去了别的岗位。接手她工作的人,为符家行方便,挤掉姜鹤把陈曦放了上去。
姜鹤拿起手机,“华经理,我是姜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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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