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罚?
众人都是听得诧异,捕快和小吏们更是慌了。
上次王府管事只是关了一会儿,林家就闹得府衙人仰马翻,如今这林家大公子来领罚,这是要彻底把府衙掀了的打算吗?
有人立刻就跑进去禀报,有人则上前客气问道,“大公子,您这是领的什么罚啊,是不是哪里出了误会?”
林保摇头,淡淡应道,“昨日国公爷为了犒劳春播辛苦的乡亲们,杀了几头猪吃流水席。
结果你们衙门里两个差官上门,言明我们林家犯了律法,杀猪三头以上必须同府衙通报。
为此我们林家要罚银十两,仗着十。
我今日上门就是为了交罚银,连带挨板子。
还请各位帮忙加紧一下,家里还有很多事情安排,耽搁不起。”
他的话音落地,府衙内外立刻就吵闹起来。
杀猪三头以上,要报备府衙,不报备就要罚银杖责?
这是什么时候出的律法啊,怎么没人听说过?
“大公子是不是误会了?
小人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律法啊,而且也没听说我们大人派谁去粮囤村,这个…”一个小吏迟疑着上前解释,就是百姓们也纷纷嚷着,“一定是搞错了,没听说杀猪还犯法的啊?
又不是耕牛!”
“是啊,我们村里的大户人家娶媳妇儿,前几日还杀了三头猪呢!也没听说要报备啊!”
林保不在说话,但跟在他身后的小厮却是个说话利落的,当即就接口道,“我们家里也是觉得奇怪啊,大伙儿都知道我们家里人多,主子又最是厚道,平日心疼大伙干活儿又吃不好,这才特意建了猪舍,盖了鸡架。
逢年过节,哪次不杀个十几头啊,从来没人说我们家里犯了律法。
但偏偏昨日,京兆尹的两个小吏,一个叫刘大顺,一个叫王洪,就找上门去了,拿着京兆尹的腰牌,喊着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什么不领罚,我们国公府就是要凌驾于大越律法之上。
各位乡亲也知道我们老太爷,那是最忠心皇上的,最惦记大越乡亲的。
家里恨不得有一捧好种子,都得先拿出来给大伙儿种到地里,反倒是自家种什么都成。
老太爷怎么听得下这话,让人打听了,两个小吏确实是出自京兆尹衙门啊,而且这条律法也写在民律里。
我们老太爷说了,虽然这条律法第一次居然用在了林家头上,但林家也不能抱怨,错了就是错了,这才让大少爷过来领罚。”
众人齐刷刷望向府衙的小吏和捕快们,见他们脸色不好,甚至带了几分尴尬和疑惑,就猜测那两人确实是府衙之人了。
于是有人就恼了,“这是什么意思,又是京兆尹寻林家的麻烦?”
“肯定是了,多少年没听说的律条都翻出来了。
谁家也不管,就单独被林家拎出来惩罚,不是欺负林家是什么!”
“这可过分了,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一次两次没完了!”
林家的名声实在太好了,这几年在京都内外也是没少投入,就算没在林家换过种子,总走着林家铺的水泥路吧,孩子读的是林家免束脩的小学堂吧,吃过林家的点心吧,看过林家的新戏吧。
如今听说林家被欺负到头上,人人都是不喜。
欺负老实人,谁也看不下去啊。
有小吏机灵,麻利的又往后衙跑。
再说卢大人被罚了一次,俸禄还没领到手呢,突然听得林家人又上门了,他就打怵啊,扯了师爷一迭声的抱怨,“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不让我有个安静日子了呢?”
师爷仔细想想,也没想出到底府衙里同林家还有什么瓜葛,于是就安慰道,“大人,先不要着急,总要问问是什么事儿?”
结果他刚说完,立刻小吏就又来送最新“情报”,听得府衙里小吏如此大胆,卢大人简直暴跳如雷。
“到底是谁让他们去找林家麻烦的,我根本没有吩咐!”
师爷也是皱眉,两个小吏确实是衙门里的,自然谁都认为他们是听命于府尹大人,但偏偏又不是如此。
卢大人这次的黑锅是背定了!卢大人高声喊着人去寻两个小吏,不想下边早就寻过了,“大人,他们两个请了病假,今日根本就没来上差!”
“该死的东西!”
卢大人气得摔了茶碗,师爷踢了踢脚下的碎瓷片,倒是得了些启发,“大人,您也告病吧,小人出去应对。
若是律法当真如此,那该打就打,该罚就罚。
林家见您称病,小吏也跑了,定然会知道您是被冤枉的,即便恼怒,也不会都算在您的头上。
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京兆尹真是不能做了,火山口一样,时不时就要被拎出来做挡箭牌,我真是有苦说不出啊,只能盼着林家恩怨分明。”
卢大人真是一肚子苦水,师爷只能简单安慰几句。
天子脚下的官,又是在这样的时候,哪里是好做的。
真不如外放出去,起码一亩三分地自己说了算啊。
当然这是以后要谋划的,师爷去了前衙,见到林保很是客气,林保也没为难他。
听他说了府尹告病,小吏也请了病假,林保只是点点头,应道,“劳烦先生查查律法,若是我们林家当真犯了错,就尽快处置吧。
农时不等人,村里还很多活计呢。”
师爷暗自吞吞口水,赶紧亲自去查,结果还真有这么一条,他无法之下,只能连连赔罪,然后收了沉甸甸又烫手的十两银子。
待得条凳摆好,林保趴了上去,衙门外已经闻讯聚集了几百号百姓了。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举着板子的衙役,真是手都发软。
他们也没少打人,但这般杖责未来的国公爷,如今的六品官,还是第一次。
可事到临头,又不能不打,两人一对眼色就达成了一致,那就是装装样子好了,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谁敢真打的林家大少爷皮开肉绽啊…两人左右开弓,一下又一下,瞧着不凶狠,听着也不惨痛,很快就打完了板子。
两人直接扔了板子,双双扶了林保起身。
林保拱手道谢,没再多说什么,直接上了马车走了。
马车来的突然,走得也利落,银子交了,板子也挨得不重,按理说京兆尹做的实在不错了,但人人都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那十两银子就罢了,十板子打在林保身上,也是结结实实打在了国公府的脸上。
若是林家这般都能忍,那以后也不用在京都走动了。
怕是乞丐都会上去咬一口,踩一脚。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