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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深爱你_分节阅读_14
    这边还没缓过来,那边苦主就找上门了,是个社会小青年,他们隔壁镇的,纠集了一帮人,什么三大姑八大姨乃至他那些狐朋狗友都来了,闹哄哄的要赔钱,要偿命,还报了警。家里唯一两个有文化的孩子还在外面读书,就剩下几个书都没念过几年的在那里,又是本分人,哪里见过这阵仗?

    舅舅和外公被抓去了派出所,那小青年还逼着舅母和外婆两人签一份条款,说是签了就放人。两人吓得六神无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签了。

    嘉言从她们零碎的话里,也了解了大概,见她们哭得如此伤心,转身把隔壁的小外婆叫来,问个具体。

    小外婆叹着气,原原委委地告诉了她,又是捶胸顿足:“出事那会儿,我在镇上厂里上班呢。这么大事儿,她们也真是糊涂,都不和我们商量的,就那么签了那份条约。好了,现在也签了,人还没放回来呢。这是个什么事儿啊?嗳,好好的一家人。”

    嘉言问:“那是份什么条约啊?”

    小外婆摇摇头:“我哪知道啊,我不跟你说我在外面吗?好像是什么赔偿款,不过,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听说数额还挺大的。哎呦,这俩怎么这么胆小,这么糊涂啊,这意外死的,不签难道还能把人弄死啊?”

    嘉言心里也急,但是,家里都这样了,没个主事的人,她妈还病倒在床上,她怎么能露怯呢?

    “那人的电话呢,你们有吗?我去和他谈。”一边打电话给在学校一个法律系的师兄。那师兄比她大几届,早些年追过她,挺有风度的一个人,这些年一直都有联系,算是不错的朋友,也很仗义。

    说了情况,那师兄在那边沉默了会儿,然后正色道:“嘉言,这事情不好说。”

    嘉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努力镇定:“没事,您说吧,多坏的结果我都接受。”

    师兄在那边说:“倒不是你舅舅和外公怎么样,他们不会有事,我想,对方过不了多久就会放了他的,关键在于那份条约。”

    “怎么说?”

    “按理说,出了这种事,第一时间应该报警,然后进行司法鉴定,明确死因,这样才能决定赔款,更好地协商,也能更好地保障自己的利益,避免不必要的争端。你舅母他们怎么就这样签了这么份协议呢?”

    嘉言很累,无奈道:“家里就剩三个女人,一个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呢,都没读过什么书,看俩男人都被抓进去了,能不急吗?也没敢告诉那两个小的,就这么签了。别说这个了,没意思,帮我出个主意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

    那师兄说:“事情过了才多久,对方像是料到了似的冲上门,还趁热打铁逼得你舅母她们签了这么份协议,像是早就料好了。我想,这里面有猫腻。那份协议,也不简单,也许是个天文数字,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嘉言沉吟了一下,“你刚才说可能有猫腻,什么猫腻?难道还真有人搭两条命下去,就为了讹点钱?”

    那师兄在那边隐晦地笑了一下:“那可说不准,干我们这行的,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有可能是那儿子给那俩夫妻下了药,让他们淹死的。你想啊,那两人刚死没多久他就来了,马上火化,像早猜到似的,不是明摆着要死无对证吗?也有可能是那俩夫妻本来就有个什么病,为了自己儿子的后半辈子赖上你们。他们儿子不是个混子吗,社会青年,连个工作都没有。不过,也有可能是意外,不过他们儿子知道后,脑筋转得快,马上利用了。都说不准,可能性多着呢。也许是你得罪了人,也许就是意外,你自己倒霉。”

    ☆、第014章 蝴蝶

    第014章蝴蝶

    嘉言真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舅舅和外公倒是次日就给放回来了,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份契约,明摆着写着赔款160万。那小青年得意洋洋地挥了挥纸:“要是不给呢,咱就法院见,你们不是还有几个塘吗?要是不给,不好意思,只能财产抵押了。”

    舅母大叫:“那是我们吃饭的家伙,你怎么能这样呢?就这么两人,怎么就能赔这么多?”

    “妈的,我爸妈两条人命,不值160万啊?”小青年横眉怒目,吓得舅母缩回了嘉言身后。

    嘉言努力压制着怒气,说:“你我心里都清楚,这要按正常程序来,也就是个三四十万的事情。不过,签也签了,我们不会耍赖的。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境况不大好,一下子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钱的,只能分期付款。”

    “你当我傻子呢?分期,谁知道拖到什么时候?要是分期,这利息也得算上。再说了,你们这鱼塘不是还和你们二婆家合资的吗?两家人一起呗,总能凑出来的。”

    她小外婆听了,原本不声不响的,这下跳起来:“你说什么啊?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人也不是我们请的,凭什么要我们分担一半啊?80万,你杀了我们吧!”

    那小青年哼了一声:“这我不管,甭管你们是一家担呢还是两家分担,反正限期三个月,这是我的底线了。要是不给钱,就法院见。对了——”他转向她小外婆,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们家在城里还有套房子吧,两室一厅的,就记在耿明(嘉言舅舅)的头上。要是还不出来,这房子到银行拍卖一下也得值个六七十来万啊。虽然是贱卖了,我也就吃个亏,认了。至于你们,也不吃亏嘛。那房子十年前买的,估计也就花个二三十万呗。”

    小青年走了,舅母和外婆六神无主,抱在一起痛哭。外公坐在门口抽烟,舅舅瘫在那里,一脸茫然。

    她妈妈都从阁楼下来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嘉言忙过去扶住她:“你怎么出来啊,腿脚那么不好,要是摔了怎么办啊?”

    她妈妈笑了一下,然后觉得大厅里气氛不对,茫然地问她:“怎么了啊,这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塘里的账出了点问题,舅舅和外公正想着法子填补呢。”

    “问题大不?”

    “没事的,你去休息吧。”嘉言把她送回了老屋。

    回来的时候,她小外婆一脸尴尬地看着她笑。嘉言看了看一旁一脸涨得通红的舅母,回头和小外婆走到了屋外。小外婆踯躅着,说:“嘉言,你外婆家里已经这样了,如果咱们家再不好,将来你们还能指望谁呢,你说是不是?与其两家人都被拖垮,不如……”

    她的意思很明确,嘉言镇定了一下,问:“你说吧,没事。”

    小外婆屏住了呼吸,嗫嚅说:“不如我们把那房子转过来,也好过被那孙子弄去贱卖呀。”

    他们两家人是同出一系,早些年,房子都是舅母这边的,外公做主分了一间给小外婆他们。后来,小外婆的女儿嫁了城里人,因为拆迁分配到一套房子,那套十年前贷款买的房子就多余了,得交额外的税,她舅舅人好,小外婆他们信得过,所以,那房子就挂在她舅舅名下了。

    不过,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不过户也没有办法了,哪怕是多交税。

    不过,小外婆也知道这么做有点儿落井下石的味道,脸上也很不好意思。不过,嘉言觉得这也无可厚非。

    于是,她就说:“那房子本来就是你们的,你想怎么样都行。不过,这事你还是过段时间再去和舅舅商量吧。现在家里这么乱,开口也不大说,他要拿套房子干嘛,还平白少了几十来万,他才舍不得呢。”

    “是是。”小外婆应了声,一脸歉意地走了。

    这事到底也没敢告诉表哥和表妹,两人打电话回来的时候,舅母和他们说家里很好,要他们好好读书,吃好睡好了,别亏待自己。尤其是表妹白衫彤,过不了多久就要高考了,更加不能让她分心。她的成绩一向很好,考个一本不是问题,舅母是指望她能上个985的。

    但是,这个为期三个月的160万的赔款到底怎么办,谁也不知道。

    嘉言这天去给她母亲喂药的时候,她母亲的身体稍微好一点儿了,由她搀扶着走到阳台上,看着外面倦鸟归巢和衔山的夕阳。

    “你爸那时候,也这样抱着我,和我一起看夕阳。”白淑慧对着太阳笑了笑,脸上带着温柔的神情。

    嘉言早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反感了,不过,也对那个人没有什么好印象,所以默不作声。

    白淑慧说:“嘉言,答应妈,你以后要是再见你爸,别恨他,他有他的苦衷。”

    嘉言嘴里乖顺地应声,心里唱着反调。

    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再见了。

    到了秋季,这座城市才真正显现出它应有的美丽。落叶飘黄,纷纷扬扬地落在荔枝面的花岗岩的路缘石上,坚硬黯淡衬托着祥和的美。这里到处是民国时留下的旧房子,法式宫廷的建筑,花岗岩的雕刻外墙、美轮美奂的玫瑰窗,还有擎天的拱形门,像回到上个世纪。

    嘉言时常走到街道上这样安静地思考,然后在一个初秋的黄昏,做出她一辈子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

    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俞庭君也在算日子。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白嘉言总应该来找他了。

    在那之前,贺东尧被他三言两语就骗回了南京,在里面他是不能带电话的。而除了他之外,白嘉言是没有别的人可以借钱的。依她的性子。她也不会向那些半熟不熟的人借钱。她不找他借没有关系,他可以找个恰当的时机,约她出来吃顿饭,然后自然而然地谈起那件事。

    可是,他等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等到她的电话,甚至连点儿音讯都没有。他有点儿不确定了,这种不确定性逐渐在他心底里生根发芽。

    又忍了一个多礼拜,他终于忍不住让人去查她的消息。

    离开学还有一个多礼拜,她不在学校,可是,老家也没有她的影子。几经周转,他才在一个石材厂找到她,她在办公室里做账。

    那天中午,她正好做完了一批,因为一晚上没有睡,整个人都有些憔悴。同事小李进来,笑着对她说:“嗳,嘉言,出来一下,有帅哥找啊。”

    嘉言愣了愣,心道:难道是贺东尧?

    不对啊,他应该早去了南京了。

    她放了手里的工作,跟着小李走到外面。远远的,她看到那个穿白衬衫的男人靠在墙角里抽烟,吞云吐雾的,脚底一堆的烟头。

    嘉言皱了皱眉。

    那时第一个想法是:这人怎么这么爱抽烟,瘾真大。然后,想起有人曾和她说过,只有内心极度空虚和缺乏安全感的人,才喜欢抽烟,因为他们的心永远都在流浪,需要填平心里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的游离感。

    嘉言走过去:“你有什么事儿吗?”

    俞庭君放下烟,抬起眼帘,就那么望着她,一言不发,神色极冷。